第29章 ☆、29記憶(9)
煙燒到了盡頭,燙得陸子謙手一抖。熄了煙,胃裏的喧嚣卻不曾停息。匆忙摸到随身帶的止痛藥,撥拉下兩粒。還沒來得及放進嘴裏,手便被人一把拉住了。
“陸大夫,你怎麽能吃這種藥?”王月渀佛從天而降,倏地蹲在陸子謙面前,手緊緊地拉着陸子謙的:“你明知道,這藥……”
“王月,你放開手!”陸子謙把王月的手狠狠一撥拉,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迅速把藥放進嘴裏,幹咽下去。
“陸……大夫”王月跟着站起來,但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着他慢慢地把藥放了回去,淚順着臉頰往下流:“你……何苦這樣,對自己?”
陸子謙倚了牆,閉了閉眼,故意不去看王月的淚,“今晚,該你值班?”
“我……”王月絞着自己的衣角,突然支吾起來。
她昨夜剛才了夜班。吃了晚飯,本來是到醫院舀點東西的,偶然聽說梁音笛的事,東西也沒顧得上舀就到了護士站。好不容易看到陸子謙陪着病人進了病房,她在外面不知踟蹰了多久,也沒有勇氣進去,只得扶了走廊盡頭的窗,神思不屬地看盡窗外繁星殘月。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心情給理順了,準備回家了,卻看到另一頭那靠牆蹲着的人和他身旁的那一攤狼藉。也不知哪裏重新來了勇氣,她甚至來不及多想,便到了他的面前。
“不該你值班?那你跑這兒來幹嘛?”陸子謙眯起眼,有些警惕地望着王月。
“我……聽說,梁老師……”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出什麽合理的借口。
“謝謝你關心。她現在很好。”陸子謙撐了牆,讓身體站直了,準備繞開王月回病房去。
“陸……大夫……”王月輕呼,臉上的淚不曾停息:“我們……非得……這樣說話嗎?”
陸子謙盯着她看了幾秒,“那麽,你告訴我,我們之間,該怎麽說話?”說着,他不等王月回答,便繃直了背,迅速地掠過她,向病房走去。
“子謙……”眼睜睜看着那個僵直的背影和自己擦身而過,直至消失,那兩個字,頂在喉頭,終是沒有出口。
他和她,只能是這樣——兩條平行線。不會,也永不可能有交彙的時候。
即便,曾經的曾經,算是有過,那麽,他此刻的離開,也如當初走近一樣,統統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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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仲秋,月朗星疏。
當班的王月照例查完病房打着呵欠準備回護士站。也是那樣無意識地一瞥,就被走廊盡頭那或明或暗的一點紅光吸引住了。走廊的燈昏昏暗暗,不甚明亮,吸煙人的臉并看不真切。
秋夜的風本已帶着些森冷,可走廊盡頭的那扇窗還大大的開着,穿堂的寒讓王月禁不住打了個顫。
這個季節,值夜班的醫生護士們都恨不得早一點做完那些例行的公事,早早地縮回寝室休息,誰還發神經地站在這風口上不緊不慢地抽煙?難道是漫漫長夜,熬不過寂寥?王月為自己這個驀然升起的奇怪念頭啞然失笑了。她揉了揉眼睛,再打了個呵欠,聳聳肩,準備繼續往前走。可是——
“哎……”輕輕的低沉的卻分外清晰的嘆息就在那一瞬間傳進她的耳朵,她驀地停下往前的腳步。
且不說這聲嘆息蒼恻而蕭索,宛如暮年之人感嘆一生的風風雨雨,更要命的是,它居然熟悉得讓王月心慌。她往前走了兩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個抽煙的人。
應該是陸子謙!陸大夫?
可是,怎麽會?
王月承認自己一直在關注着他,從他 第029章 ,因為,他的老婆和他是那樣的琴瑟相合。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地想觀察他了解他甚至是,窺探他。這麽多年來,她自認為,她對他的了解已不亞于他的妻子。她對他的性格志趣一言一行早已熟稔于胸。正因為這份了然,她才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的判斷。他是開朗的,從來沒聽過他的哀聲嘆氣;他是節制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吞雲吐霧;他是充實的,從來也不會如此寂寥地站在窗前。更何況,如今的他,事業如日中天,家庭和美如畫,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可以讓這個男人站在這裏,一個人,靜靜地,哀嘆。
王月往前再走了兩步,試探性地叫了聲:“陸……大夫?”
閃爍的紅光一暗,隐在黑暗中的側臉驀地轉過頭來。
“什麽事,王護士長?”聲音沙啞而低沉。
“哦,沒……沒有什麽事。”試探的肯定結果讓王月手足無措,“我記得……您好像這周不當班……”
倉促間,她嗫嚅着一個找得出來的借口。
“是。今晚是顧磊的班。我只是回來舀點東西。”說話間,陸子謙已滅了煙,朝着她走過來。“查完房了?43床今晚的情況怎麽樣?”
王月有一瞬間的恍惚。燈下的陸子謙,分明還是白天裏的那個陸大夫,認真敬業溫文而雅。如果不是臉上那份微微的青白,和身上那股淡淡的煙味,王月真的就以為剛剛自己所看到的,也許只是一場幻覺。
“挺好的,他說感覺已經不痛了。”
“嗯,很好,不過今夜還要煩你多觀察下,他的顱壓還是有些高。”他說着,繼續往前走。
不知是燈光還是他穿着便裝的原因,落在王月眼裏的他的背影似乎比往日瘦削了許多。這樣的觀感又不知刺激到她哪根神經,幾乎是想都沒想,她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急促而微微地顫,帶着些她自己都不甚明的情緒。
“你不開心麽,陸大夫?”
那個原本行走着的步子就這麽停了下來,站得筆直。可是,他沒有回答,甚至,連頭也不曾轉回來一下。大約停留了幾分鐘,她才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有些無奈。
“沒有,我……很好。”他再度擡腳。
“可是,你以前從不抽煙的,不是嗎?”
那一晚,王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從來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即便她暗戀他那麽久。她都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邊,仰望他關注他在夢中偷偷地和他說話。她以為,這一輩子也只能是這樣,可是,那一晚,僅僅因為那支煙,僅僅因為那個背影,僅僅因為那個停留,她覺得,她終于找到了一個缺口,可以送上自己關心的送上自己感情的缺口。
于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寂的走廊裏輕輕地響起。
“我聽說,一個從不抽煙的男人愛上煙,或者因為寂寞,或者因為痛苦……陸大夫,你,屬于哪一種?”
作者有話要說:我沒有存稿了沒有存稿了,抓狂啊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