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告別
夜,很深了。曾經燈火閃爍的次第熄滅。透過密密匝匝的樹叢望過去,**小區的那一扇窗戶卻一直是黑洞洞的。從未光明過。
熄滅了手中的那支煙,陸子謙擡腕看了看表,臉上一貫的從容難得地換了焦躁。
23點10分了,往日,即便是有晚自習,音笛也早該回家。可是,今晚,她遲了。
摸出手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撥了梁音笛的號,收到的,卻是那個機械的冰冷的女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原本的焦躁在這一刻呈幾何級數上升着,連本來平靜的胃也禁不住湊起了熱鬧。顧不得再想其他,攥着手機,陸子謙從樹下走了出來。
一道閃亮的白光照過來,他下意識地擡手遮了遮眼,還來不及放下,手便滞留在半空。
一輛銀灰的“淩志”飛快掠過他,在**小區大門前停住。立刻,駕駛室的門打開,一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迅速下來,走到另一邊,開了門。
他的妻子,不,應該說,他的前妻,被那個小夥子扶了一邊的手臂下了車。
他的視力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東西。高中畢業時,考飛行員,他甚至能看到C字的最後一排。可是,現在,他卻痛恨起這份優異來。如果,他是近視的,那麽,也許此刻,他還可以自我安慰着,那只是他看花了眼。可是,他的視力是如此之好,盡管此刻是深夜,盡管小區門口的光甚至有些昏暗,他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他的前妻,他曾經的愛人,穿着她最漂亮的那件紫羅蘭印花長袖連衣裙,扶着那個小夥子的手臂,微笑着說着話。他不時地點頭,還俯身補充着什麽。她淡笑,臉上滿是說不出來的溫馨寧靜。
他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多久,他只是盯着他們,長久地,久到那只按着上腹部的手越陷越深也不自覺。久到那輛銀灰的“淩志”再度掠過他離去也不自知。久到梁音笛已經來到他面前也渾然不覺。
他們就這麽相對而立,誰都沒有先說話。她望着他,表情複雜。他只是悄悄地挪開了那只撫在上腹部的手,繃緊了全身,連帶着臉,也繃得緊緊的。不知過了好久,他才聽見自己有些艱澀的聲音響起。
“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教委的周主任。”她答,侯漫不經心。
“你一晚上……都和他,在一起?”他不想問的。原本看着她有些不太正常的蒼白的臉,他想問的,只是關于她是否康健是否一切都好,可是,忌妒讓原本就多的胃酸似乎更甚了些,甚得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和嘴。
她驀然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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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扭頭回來,看到不遠處的他,從聽到他的第一句問話起,她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樣的感受。她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更不敢揣測他是不是為她而來,可是那一句話,分明透着久違的關心和溫暖,盡管,他說得硬梆梆。她應該是開心的,開心到他的在意和介意。不過,這種開心并沒有持續多久,便因他的第二句問話而驟然消散。
他的臉繃得那樣緊,他的語調那樣凝重,甚至帶着一點不容易被覺察的憤怒。他俨然一副把紅杏出牆的妻子捉奸在床的森然。
可是,憑什麽?
他陸子謙可以公然和小護士長卿卿我我出雙入對,我梁音笛無權過問;我梁音笛因身體不适被周主任小心送回,反要受他如賊人般盤問,憑什麽?
“對不起,陸先生,我想,我沒有義務向你交待我每天的作息行蹤。”她咬唇,急速轉身。
“音笛……”他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我是……關心你。”情急之中,他來不及組織好其他的語言,說出口的,是他心中最真實最執拗的想法,“這麽晚了,你一個人……他,你不見得了解……”
“夠了,陸子謙。”梁音笛奮力掙脫他的拉扯,連身都不曾轉,聲音冷硬如冰。“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以為,我不曾過問你和王護士長的牽扯不清,你也應當沒有權利過問我的交際往來。希望你自重。不要總是用你陰暗的心理去揣度無辜的旁人。”
她的身子在漆黑的夜中似乎微顫了下,不過,她依舊沒有回頭,清冷的嗓音在寂寂的空中分外清晰。
“當然,對于你特地守在我家門口,專門善意的提醒我的交友準則,我定會不負美意牢記于心。現在,夜深了,我想,我一個單身女人也不好再在這熙來攘往的地段與陸先生再有什麽糾纏。恕不奉陪!”
高跟鞋急速地有節奏地敲擊着地面,梁音笛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小區黑黝黝的樹叢中。
緊繃的身體在梁音笛身影消失的那一瞬便徹底崩敗下來,陸子謙幾乎是靠挪才回到他剛剛站過的地方。還來不及扶住那棵樹,那些在胃前胸中早已醞釀良久的東西奔湧而出。陸子謙就這樣看着自己吐出來的那些東西,白的、黃的、綠的……還有一絲絲的咖啡色。
口腔中有濃濃的鐵鏽味。作為一個醫生,他當然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可是,又有什麽關系呢?這個世上,曾經最珍惜的曾經最留念的曾經最美好的,都已經失去,其他的,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他很久之後才能直起腰,自褲兜中摸出一張手帕,輕輕地在嘴角兩邊拭了拭,然後,慢慢地将它揉成一團,投進一邊的垃圾箱。
做完這一切動作,似是已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他靠了那棵樹,久久地斜倚在那裏,目光,依然執拗地看着那扇窗戶。
那裏,如同整個晚上一般,黑洞洞。
他驀地笑了,大聲地無所顧忌的撕心裂肺地。偶爾有人進出小區,瞟了他一眼,都不自覺地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就好像,唯恐他突然撲上去,糾纏他們一樣。
或許,我已經瘋了!
他收了笑,撐了樹幹,緩緩地直起身子,再望了一眼那扇黑洞洞的窗戶。
也許,瘋子離開了,那扇窗戶便會真正地亮堂起來!
窗戶後面的那個人,從此,無煩也無惱!
再見,音笛!
或許,再也不要見!
作者有話要說:讓他們各自開始新生活吧。呵呵……
此文完結!
無禮瘋小寒上面一句話。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