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親人(1)
又是新的一天了。
陸子謙在熟悉的太陽穴抽痛中睜開有些酸漲的眼睛。自從愛上了酒吧的那一杯,每天清晨,這樣的感覺如影随形。他擡起手,有些不耐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撐着自己靠坐起來。
七點三十分!
摩凡托琺琅表殼在晨曦照耀下發出幽幽的光。
“子謙,你29了。按我們老家的風俗,這就吃30的飯了。在我們老家,凡是而立的男人,都要有一塊表,一塊能跟他一起跨過而立,伴随他終生的表……”
“子謙,你平時太嚴肅了。這塊摩凡托給你,讓你時尚點,流行點……”
“子謙,你看,我也買了一塊,以後啊,你天天都得帶上它,我也一樣……”
原來,自己的身上還有一樣和她有關聯的東西!
陸子謙久久地注視着手腕上的那塊摩凡托,看着它的短針慢慢向8點逼近……
不過,再也不用慌了。沒有手術等着你做,沒有門診等着你坐,沒有病人要你看……有的,只是在家,好好地,停職檢查!
神游的時間總是飛快。那些頭腦中的片斷還沒來得及轉一圈,太陽已經升頂了。那個隐痛的部位其實是沒有什麽吃飯的欲望的。但是,一貫自律的陸子謙,就這麽在床上斜靠一天,在他看來,也是不能忍受的。
晃晃悠悠爬起來,陽光射得眼睛生痛。陸子謙眯起眼,撐着窗前的桌子探頭向外。
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天空湛藍,白雲清透。偶爾,會有一架飛機掠過。
距B市人民醫院50公裏,便是B市的機場—去年才開通算得上國內最玲珑的機場。如果不是幾年前在B市境內意外發現了**山,引來國內外游客蜂擁而至,這個機場會不會建,誰也不知道。畢竟,這兒是J省最偏僻最遙遠的城市,甚至連城市也算不上,頂多算個大點的城鎮。所以,當他決定以A大碩士畢業生的身份回到B市人民醫院時,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以為他瘋了。只有她,始終站在他身邊,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眉梢眼底滿是理解和支持。她懂他的難,所以,彼時,面對他,她的臉上總是帶着笑。
“我明白,你去吧。再過一年,我也會想辦法過來!”
當時,她是這樣說的;後來,她這是這樣做的,甚至,不惜背叛了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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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的同時,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桌沿,抵禦着身上某處猛然增加的漫天的痛。不是胃,不是頭,卻比胃痛更甚,比頭痛更重……
桌前的地下靜靜地躺着那兩個箱子,半個月來,不曾打開,不願也不想。此刻,陸子謙扶着桌沿再次蹲下來,看着那兩個箱子,目光漸漸迷離。
“砰砰砰……”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陸子謙所有的思緒。
中午1點40分。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陸子謙慢慢站起身,走到門邊,心跳竟莫來由地加快了幾分。
“大哥……”拉開門,陸子謙的弟弟陸小兵扛着一大麻袋東西站在門口,他的母親站在另一邊。
“媽,小兵……你們怎麽來了?”陸子謙心裏的那點火花,從看到弟弟和媽媽的那一刻開始便熄滅了,相反地,它莫來由地往下沉,沉得心和聲音一起冷下來。
“家裏……收了新米,媽說,上來看看,你和……嫂子……”陸小兵一邊把那一麻袋沉甸甸的東西往裏面搬,一邊有些瑟縮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一直以來,陸子謙在他的眼中,是神一般的人物。大哥不僅是他們那個偏遠鄉村幾十年來唯一出的一個大學生,也是他們村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個研究生。因為這,他們家乃至他們每一個人都在那個村裏成為衆人羨慕的目标。連他陸小兵娶老婆甚至也沾了大哥的光。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因為對他們陸家“基因”的仰慕,主動要求嫁給了他。所以,自從大哥到B市人民醫院當醫生,每年背着家産的東西到城裏來看大哥成為他最開心的事。可是,從小就養成的仰望大哥的習慣讓他每每面對陸子謙的時候,下意識地有些瑟縮。和大哥比起來,他更願意和好脾氣的嫂子說話。他知道自己講的村子裏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嫂子其實是不感興趣的,可是,每當自己跟她說的時候,她總是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微笑着聽他說。甚至,自己在說的時候,無意識提到的家中需要解決的一些小問題,嫂子也牢牢記在心中,很快地幫助處理掉。
“能娶到我嫂子,真是我哥的福氣!”他常常在村裏跟所有認識的人說。
“一只不能下蛋的雞,再好也是裝的!”可是,媽媽會在他說這個話的時候,當着衆人的面訓斥他,接着,就用一種悲哀的語氣對周圍的人說:“我們家大兵其實苦啊,她媳婦都不願意給他生個娃。你們說,她擺那些戲給誰看啊……”周圍人的眼光立即由羨慕化作了同情。
嫂子的确什麽都好。要說缺點,也只有沒生娃這一個——可是,在農村,這個缺點就是致命的!
“大兵,你和你媳婦兒怎麽了?”在小兒子搬東西的間隙,陸母一腳已經跨進了宿舍。
“媽,我哥現在叫陸子謙,好歹也是個名醫了,你別再老大兵大兵地叫……”陸小兵把那個麻袋搬進宿舍正中放下,拍拍手上的灰,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就喜歡叫他爸給起的這個名。管他什麽醫,他是我的兒子,就是陸大兵!”陸母一屁股在陸子謙的床邊坐下,看了看兒子淩亂的床,“你怎麽不在**小區住了?害得我和你弟冤枉走了半個城……”
“大兵,說話啊?是不是你那個媳婦兒又搞什麽名堂了?”
“她沒有搞什麽名堂,只是,我們現在,不住在一起了。因為……”陸子謙等到自己的弟弟和媽媽都在房間裏坐下了,才走進來,關了門,把自己還有些無力的身體靠在門上,淡淡地說,“我們,一個多月前,離婚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極品老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