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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1)

範蕊娘聽到了小玉的尖叫,也瞧見了外頭的場景,卻也是心尖尖頓時湧起了寒氣。

她不至于不通透,也是瞧出小玉是被算計了。

小玉雖然是範蕊娘的心腹之人,可到底是個奴婢。

範蕊娘當然不會以自己這個嬌貴之軀,去救個下奴。

外頭,那潑皮已經扯開了小玉的衣衫,露出了蔥綠色的肚兜,醜态畢露。

巡城的兵丁來到,那潑皮也是不敢留在這兒,匆匆離去。

小玉披頭散發,也不堪羞辱,面對衆人的指指點點,她頓時含羞離去。

“這等奴婢,水性樣兒,瞧着就是不幹不淨的。”

“瞧來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麽糾纏。”

也有人好奇:“到底是官家婢女,何至于瞧中那等潑皮。”

一名文士輕輕的展開了扇子,搖了搖頭,卻也是嗤笑:“瞧你們就是不懂這麽些個門道。這些大戶人家的俏麗婢女,若有輕浮水性的,家裏男主人要她侍候,一多半就沾染過。可也不見得每個都能做通房妾室,許多都配給家裏的下人。而那些沒指望的,自然也會跟這等潑皮無賴厮混。瞧如今這婢女又要斷了相好,說不定也攏住了個不懂事的愣頭青,找着人接手了。金珠子居然都拿出來給人。”

唐文藻聽到了同窗議論,面頰微微漲紅。

昨個兒,他還睡了小玉。

無論這些議論真還是不真,小玉也可謂是當衆出乖露醜。

這等令人丢臉的婢女,他是不會要的。

一旁倒是有人諷刺說道:“聽說是範家的婢女,若是範家,倒也并不如何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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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藻更是一愕。

範家如今的主母周氏,是當今周皇後的娘家侄女,性子又極潑辣。

正因為如此,周氏強硬無比的态度,方才是寵出了個範蕊娘這樣子性情的女兒。

周氏也不同一般主母,手底頗為豐厚。

如今唐文藻所住的那個宅子,都是周氏花錢置辦下來的。

而周家身為外戚,朝中為官的人也是不少。

這些唐文藻都是知曉的。

可是聽別人口氣,範家竟似還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暗昧之事。這卻是無甚人脈的唐文藻不知道的人。

他不覺盯着自己那同年,只盼望對方繼續說下去。

然而對方似知曉失言,自然也是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議論周家。

唐文藻雖未打聽到什麽,卻覺得似有一根尖刺紮入心口,竟隐隐覺得紮心。

此刻他忽而方才想起了範蕊娘,範蕊娘還在一邊偷窺。

方才自己對元月砂的一縷癡迷之态,範蕊娘可謂是盡收眼底了。

想到了此處,唐文藻竟不覺心生幾許的惶恐。

範蕊娘雖總是斯斯文文,客客氣氣的,可不知怎的,唐文藻對範蕊娘卻有一種畏懼之情。

唐文藻眼角餘光輕掃,瞧出那廂房裏的嬌客已經離開了,更平添了幾許的茫然。

旋即,卻又有幾分不甘。

還不知道範家內裏有什麽不堪謠言呢,塞給自己的丫鬟也是不幹淨的。

唐文藻已經存了心思,要将範家的事情探一探。

從前自己是人傻,所以糊糊塗塗的。

若探出什麽內情,他可得給範蕊娘這個小娘些顏色瞧瞧。

整日倨傲個什麽勁兒。

不過話分兩頭,雖如今元月砂出落得如花似玉,他還是舍不得範蕊娘的。

元月砂不過是旁支,京城元家不會真心待她,所謂的縣主也只是虛銜。

可範蕊娘在周皇後面前能遞話,在家也受寵,開口幾句話就為唐文藻讨了官職。唐文藻做了京官,不必外放去貧苦的地方。就連如今的宅子,也是範蕊娘置辦的。

元月砂雖然也塞了點銀子給何氏,可也不多,應個景。

而且如今範蕊娘已經是雙身子的人,能給他唐家留種。而元月砂,身子一向很虛。

男人現實起來才是真現實。

唐文藻不覺心忖,還是想法子哄了元月砂的身子。

雖不能做妻,妾還是可以的。

自己委屈了元月砂,自然會在別的地方補償一二。

他日自己飛黃騰達,元月砂還不是有福氣的。

唐文藻已經想得很長遠了。

他及得隴,又望蜀,誰也不想舍了去。

而小巷之中,遲遲未走的元月砂卻已然瞧見了範蕊娘。

範蕊娘以輕紗覆面,自然也并不想別人認出來。

可那懷孕的身子,已經是能瞧出了幾分的端倪了。

果真是懷上了,難怪人那麽急,心那麽狠。

元月砂心忖,好好的小姑娘,為什麽要為了唐文藻這樣子的男人來招惹自己呢?

她不覺對湘染低語幾句,湘染也是心神領會。

元月砂身邊的婢女悄悄的下了馬車,此刻範蕊娘馬車正欲離開。

湘染指間多了一枚鐵珠子,咚的一下子彈了出去。

那馬兒受驚,馬車之中的女郎驚叫漣漣。

馬車簾子蕩開,露出了範蕊娘受驚惶恐的面容。

車夫好不容易平複了馬兒的暴躁,不自覺停下來。

範蕊娘在馬車裏面已經摘掉了面紗了,面色十分不好看。

有了這麽個動靜,圍觀群衆也是不少。

湘染就混在了人群之中,驀然揚聲說道:“這不是範小姐嗎,方才被調戲的是範家的丫鬟吧。”

并不是每個人都認得範蕊娘,不過方才小玉被地痞調戲的事情見到的人可是不少。也是不禁讓人好奇,丫鬟受了委屈,怎麽主子不出來?

且那婢女既然如此傷風敗俗,這當主子的品行也是未必怎麽樣的好。

更何況範蕊娘還是做姑娘的打扮,肚子卻有些明顯了。

湘染冷笑,不要臉的貨色。

不要臉也還罷了,反正不關她的事。

卻偏生,算計在自家主子身上。

湘染不覺再在人堆裏面,大聲說道:“怎麽還是姑娘,肚子都大了。”

範蕊娘臉頰一陣子的蒼白,驀然狠狠放下了車簾子。

她死死的抓住了自己衣衫,手指骨隐隐有些蒼白,如今有些痙攣的顫動。

怎麽突然就驚了馬了?

自己露了臉,讓人瞧見了身孕。

露了臉也還罷了,京城的尋常百姓,也不見得認得每一個官家小姐。

可是偏生,瞧見這一幕的,還有那些和唐文藻一同的同榜進士。

這些初涉官場的男人,一個個的都是上跳下竄,打探屬于京城官場的奧秘。

他們許多,未來會是一些京中官員的女婿,也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範家蕊娘未婚先孕的醜事,就會這樣子悄無聲息的透入整個京城貴族的圈子。

而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不得不離家的小心,如今都是會遮掩不住。

更讓範蕊娘心中酸苦的是,這些人,還是自己安排的。

原本應當借着這些讀書人的嘴,議論元月砂的不堪。

卻沒想到,居然是自己露了臉。

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還不是覺得日子無聊,想看看元月砂醜态解悶兒。

範蕊娘覺得嘴裏苦,比吃了黃連還要苦。

偏生,這黃連一大半還是自己準備的。

卻沒有喂到元月砂的嘴裏,反而是自己吞了。

而人群之中的湘染,卻不覺冷冷的哼了一聲,面頰之上一縷煞意頓時也是一閃而沒。

若非元月砂叮囑只讓範蕊娘出醜就好,她能驚了馬,讓範蕊娘摔得個一屍兩命。

而茶樓之上的唐文藻見到範蕊娘露相,一時之間也是冷汗津津。

範蕊娘不想要別人知曉這樁醜事,唐文藻也不想。

他若明媒正娶範蕊娘,那別人定然是羨慕不已。

可還未成婚,就弄大了別人的肚子,可是一樁醜聞。

唐文藻心亂如麻。

今日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範蕊娘已經懷上了,以後別人見自己娶了,在座之人都是會心裏笑話的。

當然如今,這些人還并不知道唐文藻和範蕊娘有首尾。

卻免不得議論幾句。

“我說呢,範家小姐如此輕狂,難怪下人不知檢點。”

“都已經懷着了,還不能成婚,必定是這孩子爹見不得人。”

“瞧來,會尋個不知情,或者圖範家家勢的,将這大人孩子都接過去。”

唐文藻聽得可謂是面紅耳赤。

這世上女子最恨奪人姻緣搶人夫婿的,議論起這等女子必定是憤憤不平。

而這世上男子最恨的卻是女人不檢點,帶綠巾帽兒,孩子血緣不明的。

縱然是讀書人,這檔子事跟前,卻也是盡顯男人的刻薄。

“說不定,已經挑好了,範家的人多厲害,哄個傻子跟喝口水似的。許了前程,再買個宅子,那男人還以為天降好運。”

“據說,範小姐有個風流表哥,各位應當知曉的。”

這些話兒,句句紮心,聽得唐文藻很不是滋味。

從前這些個事情,唐文藻并未細細去想。

如今思之,他竟不覺油然而生幾許驚悸惱怒。

別人說的範蕊娘那個表哥,是如今皇後親侄子宣平侯周世瀾。

他是第一等風流,第一等纨绔,第一等陰損狠辣的人物。

就連唐文藻也頗多耳聞。

從前唐文藻認定範蕊娘肚子裏面就是自己的種,所以也并沒有細細思量這件事情。

如今聽了幾句陰損話,他雖是不太好受,卻又覺得腦子裏好似通透了許多。

範蕊娘一向很有主意,就算肚子大了,可那也是進退有度,沉得住氣。

唐文藻雖不願意承認,範蕊娘絕非那等不知輕重的花癡。

可那一日,為何會全無分寸,跟自己意亂情迷?

他不覺念及那日自己醒來,範蕊娘嬌羞的表情。

以及,床單上的一灘落紅——

從前每次想起,唐文藻都有些沾沾自喜。

如今唐文藻不知曉想到了什麽了,面上竟不覺添了幾許的惱怒。

他慢慢的回過神來,不覺若有所思。

湘染鬧完了範蕊娘,回到了元月砂身邊。

“二小姐,何不幹脆弄死那個範蕊娘?”

想到範蕊娘的居心,湘染就惡心想吐。

雇了潑皮,要扯開元月砂的衣衫,毀了元月砂的名聲。

她自己大了肚子要遮掩,就要毀了別人的性命。

既然範蕊娘不是心慈手軟的人,自家主子又何必這樣子的客氣?

元月砂微笑:“湘染,打打殺殺的,其實并不怎麽好的。我說過了,一個人再會打仗,武功再高,可那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她不覺盯着自個兒雪白水潤的手掌:“在龍胤京城這種地方,殺人是不必見血的。”

湘染似懂非懂的,卻順從了元月砂的話兒。

今日,原本便是要去宣王府拜會,範蕊娘的事情不過是小小的插曲。

馬車前行,元月砂卻不覺輕輕的眯起了眼珠子。

這天氣漸漸燥熱了,灼熱的天氣似也讓人有幾許煩悶。

元月砂眯眼休息時候,卻不覺恍恍惚惚的,想起了曾經的一些事情。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英俊的百裏策摟住了蘇葉萱,甜蜜蜜的私會。

她躲在樹上,有些陰郁的盯着兩個人。

“阿萱,青麟這小孩子總是膩着你,又不怎麽喜歡我,可是人小鬼大,喜歡上你了?”

百裏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蘇葉萱卻抿唇一笑,并不如何的當真。

青麟,是個小姑娘啊。

她原本想将這件事情告知百裏策,可青麟卻是不允。這個小姑娘,似乎很讨厭做個女孩子。

縱然是對小孩子,蘇葉萱也是守信用的。

“青麟還是個小孩子,自然是不懂事。也許,也許是因為她覺得,世子爺對我不是真心的。小孩子的感覺,有時候反而是更敏銳。”

蘇葉萱臉頰透出了紅暈,宛若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可那羞怯之中,卻無不好奇。

初見時候,蘇葉萱自然也是對百裏策頗有好感,可那不過是淡淡的情愫,談不上如何的刻骨銘心。

如果不是百裏策為了蘇葉萱,特意冒着風險回到海陵郡,說服海陵郡歸于龍胤朝廷,那麽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

既然是如此,蘇葉萱自然是好奇,為什麽百裏策竟為那幾面之緣,竟似做了這許多。

“我的小郡主,初見你的時候,我已然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龍胤的京城那麽多姑娘,可是只要我見着她們,就知曉她們想什麽,想要什麽。可當我在海陵郡遇到你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子的女子。阿萱,我覺得,你很神秘。”

百裏策伸手,握住了蘇葉萱的柔軟手掌。

那時候,天氣也跟如今一樣炎熱,躲在樹上的青麟,指甲在樹皮上劃了一道道的痕跡。

談情說愛那樣子的事情,對于她而言還是一件十分難懂的事情。

如今元月砂卻緩緩的睜開了黑色的眸子。

這麽多年了,她仍然記得百裏策說的話。

這就是屬于百裏策的喜好,到如今也沒有變過。

百裏策喜歡神秘而危險的東西,彼時海陵郡還未被朝廷設置宣慰府,更不屬于龍胤麾下。被稱之為海陵王蘇家的女兒,是美麗而禁忌的存在。這自然是讓百裏策迷得神魂颠倒。

可那,只是男人尋覓的一種刺激,根本不是愛。

當激情退去之後,只餘下現實無與倫比的醜陋。

元月砂慢慢的拂過了衣角,微微冷笑。

馬車已經到了宣王府,湘染已經為元月砂撩開了車簾子。

元月砂纖弱如一根羽毛一樣,柔弱的下了馬車。

一擡頭,就瞧見了百裏策。

歲月流轉,并沒有帶走百裏策的俊美,反而是讓百裏策更加好看了。

那張俊朗的面容,褪去了少年時候的青澀,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韻味,顯得更加吸引人。

尋常的小姑娘,只恐怕在初見百裏策時候,就是會被攝走魂魄。

百裏策對于那些妙齡女子,一向是極淡定的。

可是如今,百裏策一雙眸子卻頓時流轉了灼熱之色。

赫連清站在一邊,只覺得酸倒牙了,心尖尖很是不快。

她是個有手腕的女子,就算百裏策好色,總是會給赫連清一份體面。

無論外面有多少個女子,赫連清總是跟別的女子有那麽一份區別。

她已然阻止不了百裏策去尋覓美色,不過得到與衆不同的正妻榮耀,赫連清也稍有安慰。

可是今日的百裏策,卻不如往常了。以往的百裏策縱然瞧上了個女子,在赫連清跟前也會刻意忍耐。

然而如今,百裏策并沒有掩飾他臉上的熱切之情。

這小妮子會些手腕,宣王世子等她來京,卻避而不見。

如今隔了大半個月才到,更讓百裏策極想見之。

赫連清心中卻不覺冷嘲熱諷,不過是些個尋常手腕,偏生那些個男子,卻總是瞧不如何的通透。

她目光落在了元月砂身上,陽光輕輕的落在了這道纖弱的身軀之上,不覺添了幾許的幽幽之意。

赫連清原本極好奇元月砂是怎麽樣子的一個人,如今一雙眸子卻也是微微有些恍惚。

不過是個未長開的少女,身子還有些單薄,明明陽光熾熱,卻掩不住她身上一縷幽涼。

百裏策的眼底流轉了幾許玩味:“元二小姐可總算肯踏足宣王府了。”

“世子妃相邀,月砂豈能不來。”

元月砂抿唇輕輕一笑。

那笑容隐于面紗後,極清淡,卻蘊含一縷小小狡黠。

赫連清秀眉輕攏,旋即松開。

元月砂是故意挑釁,諷刺她身為正妻居然是為夫君邀了其他女子進府,當真是顏面無存。

可那又如何。

赫連清素來是極能忍的,就算是刀尖磨着胸口,她也是能忍将下來。

那些個莺莺燕燕,庸脂俗粉,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自己卻是能笑到最後的。

這麽一個小姑娘,以為這樣子的小小挑釁,都能這樣子糟了自己的心?

可謂是天真得緊。

想到了這兒,赫連清唇角頓時展露了溫婉笑容:“若非元二小姐相救,冽兒如何能夠回府?我這個當娘的,若不好生酬謝元二小姐,我這心裏面可是過意不去。別人知曉了,還道宣王府不知曉感恩呢。”

赫連清不過是嫡母,并不是生母,卻是将百裏冽叫得極為親熱。

卻暗示元月砂來此是為了百裏冽,而自己邀約可不是讓元月砂勾搭百裏策的。

這般不動聲色回擊,于赫連清而言原本是極熟的套路。然而赫連清心裏面,卻忽而有些酸味。

元月砂年紀瞧上去,只比百裏冽大一歲的樣兒。

赫連清已經為他生了兩子一女,府中庶出的子女也是有一些了。

饒是如此,百裏策仍然是對這樣子年紀的妙齡少女動心。

無論赫連清如何精于打扮,善于謀心,這歲數總是饒不了人。

百裏策盯住元月砂,微笑:“瞧來我的面子,還不如清娘了。若非清娘相邀,本世子心心念念,還見不着元二小姐了。”

卻生生讓赫連清給咽住了。

赫連清暗裏擠兌,想不到百裏策一句話兒,就損了赫連清的顏面。

宣王府的風流世子,就是對元月砂心心念念的。

跟随其後的妾室之中,卻也是有名俏麗的美妾忽而唇角勾起,諷刺一笑。

那美妾年逾三十,肌膚雪白,姿容秀麗。

雖無十分姿色,可也是有幾分可人模樣。

只不過對方一身素色衣衫,眉宇間卻有些個森森味道。

元月砂透過了薄薄的面紗,凝視那個女子。

那美妾驀然有些不自在,卻朝着元月砂笑笑。

這張臉,于元月砂而言,是極為熟悉的。

她當然認得,對方也認得她。

遙想當初,蘇葉萱遠遠的嫁入了京城,她身邊陪嫁的兩名婢女紫蘇、白芙。

紫蘇後來被折磨得極慘,蘇葉萱想盡法子,也沒有護住紫蘇。

至于白芙,便是眼前這位美妾,如今宣王世子的白姨娘。

元月砂瞧着白芙,眼睛眨也不眨。

她當然認得白芙,而且很熟悉。

記得那一年,自己被蘇葉萱救了下來。她宛如一只小獸,死死的拿捏着蘇葉萱的衣服角,怎麽都不肯放開。

蘇葉萱徹夜未眠,卻十分溫柔,仍任由自己死死的捏着她衣衫,安慰于她。

白芙端着煮好的粥進來,瞧着她醒了,也很高興。

蘇葉萱、白芙、紫蘇差不多一塊兒長大,年紀相若,說是主仆,其實宛如姐妹一樣。

蘇葉萱救了她,白芙也很照顧元月砂。

那時候,是白芙幫她洗澡,才發覺她是女兒身,還笑話過她。

白芙給她煮過東西吃,幫她剪過頭發,上過藥。

後來蘇葉萱要嫁人了,兩個婢女姐妹情深,舍不得蘇葉萱,所以也一并去處了。

元月砂熟悉白芙,不會忘記白芙。

白芙也是熟悉元月砂,不會忘記元月砂。

就算元月砂戴着面紗,白芙也是能夠認得出來。

不過白芙除了略略有些緊張,卻并沒有叫嚷出聲。

赫連清隐秘的笑了笑,若有所思。

至于百裏策,他連赫連清都抛諸腦後,也更不理會白芙。

這位白姨娘,在百裏策跟前失寵了好幾年了。

縱然瞧見了白芙,赫連清也是視若無物,當做空氣一樣。

白芙忽而似想到了什麽,身子輕輕的痙攣,竟似受了極大的刺激。

她垂下頭,面上卻流轉了一縷郁色。

元月砂妙目流轉,不動聲色的打量宣王府。

宣王府的布置,探子也有描繪過,元月砂瞧過圖紙,卻并沒有親自來過。

這就是蘇姐姐曾經住過的地方,和百裏策一起甜蜜,可又被百裏策折磨,最後又被逐去了荒莊。

這個地方和海陵一點兒都不像,沒有連綿的森林,也沒有一望無際的草原。

房子裏的窗戶打開,還是層層疊疊的房子。

蘇葉萱放棄了自由,來到了這個地方,就是因為百裏策。

最後卻死在了這兒。

她擡頭,看着百裏策。

百裏策瞧着她,眼睛裏好似有蜜糖。

元月砂沖着百裏策微微一笑。

她一步步的踏入這一團糜爛奢華的錦繡之中。

這是自己主動撲入這華麗的陷阱,無論裏面有多少蜜糖和毒藥,元月砂都不覺有什麽可畏懼的。

正在此刻,一名小奴慌慌張張的沖撞過來,藥灑在了元月砂的衣襟之上。

百裏策不悅,有些薄怒:“你是哪裏來的下人,怎會如此無禮,沖撞貴客?”

“奴婢阿桐,是侍候鳶王妃的。鳶王妃這病又是發作,急着吃藥。”

百裏策聞言,眉頭一皺。

自打兩年前,鳶王妃就患上惡疾,總是頭痛欲裂。

每次發病,鳶王妃的脾氣就會變得極壞,罵罵咧咧不休。

日子一久,百裏策也并不想見這個母妃。

如此一來,這小奴舉止急促,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鳶王妃發病起來時候,性子會變得十分暴虐,如果沒有及時送藥止頭痛,她就會狠狠鞭笞下人。

難怪這個小奴急得好似沒長眼睛一眼。

元月砂垂頭,輕拂衣衫:“不過是件小事,不必苛責這兒奴婢。尋個地方,換了這身濕衣就好。”

元月砂顯得大方,百裏策也是不好說什麽。

而赫連清更趁機說道:“王妃有恙,不如我與世子探望王妃,再招呼貴客。”

這話更沒有可反駁餘地了。

百善孝為先,百裏策總不能當着客人的面,置生病的母親不顧。

白芙上前:“此處與妾身所住院子很近,不若請元二小姐去我那裏換身衣衫。”

不待百裏策同意,元月砂也已然盈盈一福:“那就叨擾麻煩了。”

百裏策總算因元月砂多看了白芙兩眼。

他當然記得白姨娘,這個女人當初跟他,也好了一段日子。

那時候白芙還生了一個女兒,只不過打小身體弱,沒正經名字,只有個乳名叫藥兒。

百裏策那時候跟白芙說了,等藥兒身體好了,再取正式名字。

可惜那女兒福薄,不到兩歲,就養死了。

過後,百裏策也很少去白姨娘院子裏坐。

當然他更記得,白芙曾經侍候過蘇葉萱,是蘇葉萱的婢女。

那些跟蘇葉萱相關的一切,百裏策都是有些厭惡的。

可他連對白姨娘的厭惡都是淡淡的,只餘下疏離的涼薄。

這個女人,在百裏策的心裏面,沒有什麽分量的。

百裏策随意的嗯了一聲,就去了鳶王妃的住所。

白芙內心卻一陣子的翻騰。

她還記得那時候,百裏策留宿在蘇葉萱的院子裏。

他讓自己磨墨,然後又輕輕的握住了白芙的手。

白芙吓得動都不敢動,她明明應該拒絕的,可是一顆心卻忍不住砰砰的跳得很快。

百裏策慢慢的拉着她,讓她跌入自己的懷抱。

兩個人的身軀,就這樣子漸漸的靠在了一起。

白芙覺得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葉萱來了。

白芙好似受驚的兔子,猛然從百裏策的懷中跳了出來。

她耳邊聽到了百裏策的輕笑聲,那輕笑宛如有着一股子奇異的魔力,令白芙面紅耳赤,心晃神搖,令她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而此刻讓白芙清醒的并不是當年蘇葉萱的腳步聲,而是元月砂沉潤的嗓音了:“還勞白姨娘帶路。”

白芙點點頭,客客氣氣的領路。

她假裝不認識元月砂,元月砂也假裝不認識她。

可饒是如此,當年的記憶卻仍然宛如潮水一樣湧了過來。

百裏策那樣子的挑逗,并不止一次。

當年小萱郡主受寵,百裏策時常來蘇葉萱的院子,和妻子描眉談情。

作為蘇葉萱貼身的丫鬟,總有機會和百裏策獨處。

每一次,她都被逗得心馳神搖,并且總是不能拒絕。

那時候,白芙晚上睡在床上,身子也在被窩裏面輕輕的顫抖。

白芙忍不住胡思亂想,世子爺瞧中她了?

這可怎麽辦啊,世子爺可是小姐的夫婿,她又怎麽能做對不起小姐的事情。

而蘇葉萱呢,單純得近乎癡傻,自然是什麽都沒有察覺。

當然如今,百裏策面對失寵多年,久未滋潤的白芙,卻已然是熟視無睹了。

畢竟她歲數大了,也沒個孩子,說到乖巧通透,也不如別的女人。

如果有一個孩子,也許會好一些。

想到了死去的藥兒,白芙忽而好似喘不過氣來了。

地上的鵝卵石有些膈腳。

白姨娘住的院子雖盡力收拾得整齊,卻掩不住一股子荒涼之氣。

如今侍候白姨娘的統共只有兩個丫鬟,大些的叫阿娟,很是木讷,笨手笨腳。小些的叫阿惠,倒也伶俐,三等丫鬟提上來的,樣子尋常,而且也沒調教得懂禮。

正因為白姨娘不受寵,她身邊連個周正些的侍候的都沒有。

白芙打發阿惠去烹茶待客,卻不覺狠狠的捏緊了自個兒手中的帕子。

元月砂換了衣衫,她并沒有讓湘染跟随,而是自己獨自見白姨娘。

當門扇合上,兩個人獨處時候,元月砂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她不覺諷刺似的說道:“白姨娘沒有當衆告發我,是當真害怕別人知曉,你在海陵原有未婚夫婿,卻貪圖富貴,給人做姨娘的。”

白芙的身子搖搖欲墜,驀然淚水盈盈。

原本她在海陵,确實有過一個情人,并且已經是談婚論嫁了。

可當白芙被百裏策引誘時候,她卻忘記了舊日的盟約,并且選擇委身于百裏策。

如今她已經在宣王府裏面失寵,如果再傳出這樣子的醜聞,那麽她這個無兒無女的白姨娘一定是會被逐出府去。

元月砂還未踏入府中,已經讓人如此威脅過白芙。

白芙顫聲說道:“青麟,你怎麽可以這樣子跟芙姐說話。”

多年未見,青麟的女裝讓她分外不适,更難以忍受的是,百裏策還十分癡迷的盯着青麟。

白芙嗓音十分凄然,可是元月砂卻并無十分動容。

“論起舊日的情分,月砂還是覺得舊日的把柄更令人放心的。”

白芙掏出了帕子,輕輕的擦去了面頰上的淚水:“你當真覺得,我因為你的要挾,方才為你守住秘密。”

元月砂微笑:“也不盡然,也許,是因為白姨娘恨着世子和清夫人,不肯讓他們好過。前些日子,白姨娘才從薛氏女口中得知,你的女兒藥兒并不是病死的。”

白芙顫抖着,終于罵出聲:“赫連清那個賤婦。”

一瞬間的怨毒,竟讓白芙清秀的面頰流露幾許的猙獰之态!

元月砂微笑着說道:“白芙姐,你也很賤啊,現在你可是白姨娘。”

纖秀柔弱的眉宇間,竟似有幾分的邪氣。

白芙凄苦的說道:“青麟,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宣王世子貪花好色,他有了郡主,可是還是有別的女人。這也還罷了,可他連郡主身邊的侍候丫鬟,他居然都不不肯放過。郡主視我為姐妹,可我終究只是個下人。他這樣子逼迫,我也是扭不過他。”

她說自己迫不得已,說得好似真的一樣,然而房間裏的燥熱卻似在提醒當年所發生的真實一切。

那天,天氣也很悶熱。

更熱的是百裏策的身子,他的親吻。

他随手掃去了桌子上的東西,将白芙的身軀生生的按在了檀木桌上。

那灼熱的親吻,那強勢的霸道,逼得白芙都喘不過氣來。

白芙捶打着百裏策的後背,還想要抵抗。

是呀,百裏策是屬于郡主的東西,自己只是個下人,怎麽能夠觊觎呢。

可百裏策吻得很深,唇舌糾纏,讓她不自覺的回應。

那悶熱的空氣中,散發着濃重的背德氣息。

這個霸道的男人,吻得白芙丢盔棄甲。

那捶打的雙手終于還是軟了,軟綿綿的攀附上了百裏策寬闊的後背。

“我要你!”百裏策在她耳邊霸道的說。

這讓白芙身子軟了,整個人也為百裏策軟了。

那樣子的火熱刺激,足以融化白芙的心房。

她也開始回吻百裏策。

如今,這位不受寵的小妾,手掌死死的捏住了帕子。

白芙慢慢的擦去了眼角的淚水,顫聲說道:“是他強要了我,我一個下人,能有什麽法子。沒了貞操,還讓人說不檢點。”

她甚至有幾分理直氣壯:“連郡主都不覺得是我的錯,青麟,為什麽你不能體諒我,非得要怪我呢?難道一個女人失去貞潔,被人糟蹋,反而要怪這個女人不肯自殺嗎?你自然一向心性偏激,可你的蘇姐姐,我的主子,至少比你寬容多了。”

元月砂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沉穩無波:“蘇姐姐是個好人。”

這話白芙也是打心眼裏贊同的。

她心裏面有個聲音也在默默贊同元月砂的話兒,是了,蘇葉萱是個好人。

她還記得那一天,蘇葉萱知曉了自己和百裏策私通之事。

蘇葉萱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芙,眼睛裏面充滿了濃濃震驚。

仿若有什麽東西,碎掉在蘇葉萱溫柔漆黑的眼眸裏面。

蘇葉萱是那樣子的痛心疾首,連說話嗓音都顫抖了。

“白芙,白芙,你是我的妹妹啊,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啊?”

白芙也永遠記得自己如何回答蘇葉萱的。

“郡主,京城的男人,個個都是三妻四妾。那些主母,若信任了誰,就會将分寵之事讓給自己的心腹。郡主你也知道,陪嫁丫鬟本來就是用來做妾分寵的。我做錯了什麽,我還不是幫世子妃你留住男人,免得他在外面沾染那些狐媚子。”

她說得這樣子的大膽,是因為她知道蘇葉萱是個好人,是不會真正報複和傷害她的。

她甚至十分貪婪,覺得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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