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
實則元老夫人心中也是極不快的。她養尊處優,身份也是極為尊貴,家裏面更是被晚輩捧得高高的。如今卻被何氏尖酸辱罵,可端是讓元老夫人惱怒不已。只不過她那養氣功夫極好,便是心裏如何的不歡喜,臉上卻也是并不如何露出來。
便在此刻,雲氏、元明華、元月砂聯袂而來。
屏風後的三位元家姑娘,都是好奇得緊,想去瞧瞧那個不要臉的村女究竟是什麽樣兒。
只不過踏入廳中的,卻是有兩個妙齡姑娘。
這三個元家姑娘,倒是都不覺将目光落在了元明華身上。
元秀巧不覺翹翹唇瓣,果真是鄉下來的,這一身打扮可謂俗不可耐。
這衣衫首飾都挑最貴重的,好似雀鳥展露華麗的羽毛一樣,是暴發戶才會有的打扮。
只顧着華麗,卻渾然不知曉如何搭配、和諧。
這衣衫首飾如何搭配得主次得宜,整齊得體,也不是光花銀子就可以了。
這元明華發釵上的珠子,快有鳥蛋那麽大了吧。
這大珠子的首飾不是不能戴,可是要看搭配、氣場。
反而另外一個姑娘,瞧着就得體得多。
元月砂穿戴得是簡單,都是簡潔、普通的樣式。雖然是普通了些,不過也是不容易挑得出錯。只要顏色配得整齊,瞧着反而爽利。
元幽萍也留意到元月砂,心忖這個丫頭雖然也是南府郡出來的,倒是有些幽幽沉潤姿态。只要家裏頭調教一二,還是能見人的。
也許,這個就是代替姑姑,嫁入侯府,教養孩子的人選吧。
對于個南府郡破落戶的姑娘來說,這倒是一樁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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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出乎這些元家姑娘意料之外。
元月砂走到了何氏跟前,盈盈一福:“月砂見過伯母。”
“伯母二字,我可如何敢當?元月砂,如今你得了縣主,又有了名聲。如今想要攀高枝,我們唐家,也是不敢阻礙二小姐的前程。”
何氏眉頭一條,眼底流轉了幾許恨色。
“一封文書,退了這門婚事。從此你與我兒,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何氏眼底一片陰冷。
元幽萍一旁聽了,頓時心尖一緊。
這何氏好生歹毒!
如今退了親事,元月砂名聲定然盡毀。
有了這嫌貧愛富攀高枝兒的名聲,加之何氏一宣揚,元月砂必定在京城臭不可聞。
別說是嫁入侯府了,就是正經些的人家,也沒人肯要這樣子的。
于元幽萍而言,原本不見得如何在乎這個不相幹的旁支之女名聲。
可元月砂名聲盡毀的時候,卻也是落實了元家刻薄奪人妻送去做填房的事實。
一瞬間,元幽萍一顆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總算個有教養的姑娘,沒有急得跑出來。
元老夫人是個人精,更不會不懂何氏狠辣。
聞言,元老夫人心裏冷笑。
這潑婦只當元家是傻子呢。
這唐家公子攀上了範侍郎的閨女,睡大了肚子,如今正自遮掩着。
範家急了,要唐文藻娶了女兒遮醜。
原本唐文藻是想要娶的,含糊過這婚事,只當沒南府郡那檔子事。
據說婚期都是瞧過日子算過的。
可偏巧,元月砂因江南水患之事出名,然後又有了縣主封號。
如此一來,唐家縱然敢娶,範家也不敢貿然嫁了。
原本元老夫人也不打算理睬這檔子事,畢竟自家老爺也是同朝為官的。何必為了個元家旁支女,在官場上結下一個仇家呢?
誰想元月砂有本事,豫王居然瞧中了她了。
如今何氏來鬧,元老夫人知曉她是個什麽成算。無非是,惡人先告狀。
明明是自家兒子外頭搞大人肚子,急着娶人家閨女遮羞。
可這唐文藻為了以後好做官,不樂意擔上個負心漢名聲,故而特意讓何氏這粗俗婦人來鬧。
這範家也讓人犯惡心,自己不想擔的臭名,讓元家來擔。
故而元老夫人方才任由何氏怎麽說,都隐忍下來。
如今何氏終于圖窮見匕,露出了真面目。
元月砂卻驚呼一聲:“伯母何出此言,我對唐大哥一片真心,一心一意,又怎麽會想要嫁給別的人。我已然跟伯母加以解釋,為何伯母卻如此不信?若要退婚,除非,除非月砂死了。”
當初在藍家,元月砂确實也是解釋了一遍。
當時何氏也無可不無可,畢竟元月砂素來恭順,而且還有個縣主頭銜了。
可到了京城,何氏知曉了範家的事情,自然不肯認。
何氏冷笑:“事到如今,你這惺惺作态的樣子,是給誰來瞧的?元月砂,你人都到了京城,還說不是想要做侯府的填房?”
元月砂脆生生說道:“月砂對天發誓,絕無此想。只是念着唐大哥半年多未曾回南府郡,不覺心中挂念不已。況且,月砂自知粗鄙,又得本宗長輩樂意教導,也盼望學習種種禮數。以後嫁入唐家,主持中饋,也能助唐大哥一臂之力。”
她手指捏着手帕,手帕裏面藏着姜片。
輕輕的擦了眼角兩下,元月砂頓時也是眼眶紅紅的。
“若不能嫁入唐家,月砂,月砂真不知曉如何自處。伯母,月砂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你說,我定然是可以改的。”
元老夫人原就料想豫王所瞧中的人必定是不俗。如今眼見元月砂咬死了不做填房的急切樣兒,倒也并不意外。
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
何氏頓時作色:“事到如今,你竟還惺惺作态。元月砂,你塗上油彩。便可做戲了。只當我唐家是傻子不成,任你愚弄。”
元月砂凄然:“月砂所言,可謂句句出自肺腑。”
那一日在藍家,元月砂也是這麽一副口氣。如今何氏見元月砂咬死不認,倒也談不上如何奇怪。
何氏心尖發狠,這小狐貍精果真是極會做戲的。
不過今日,她就是要撕了元月砂的狐貍皮,讓元月砂露出真面目。
“如此說來,你是不想做人家填房了?二小姐當真這般說,可在元老夫人面前說。那我可更在京中宣揚,将你今日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傳出去。只恐怕,到時候你縱然要嫁,侯府也是不敢娶了。元月砂,你若心思當真活泛了,我也不是不能成全的。”
何氏冷笑,如此要挾。
她算準了自己這麽一說,元月砂必定是會流露出遲疑的姿态。
看這場戲,元月砂還能不能演下去,
元月砂卻并沒有如何氏所預料那般遲疑。
她頓時也是極幹脆說道:“月砂當然敢在元老夫人跟前應承,除了唐哥哥,絕不嫁給別的人。”
何氏倒是一怔,想不到元月砂竟無遲疑,竟然是将話給說死了。
這一路之上,她聽了蘇家之人的話,到了京城,又聽了自家兒子的話。
才知曉,元月砂這小蹄子心眼活泛了,想攀個高枝。
這倒是如何一回事?
一時之間,何氏反而不知如何應對。
元老夫人眼見何氏被将住了,心裏也是暗喜,卻頓時和順說道:“我早便說過了,元家是知曉分寸的,哪裏能做出此等不知禮數的事情。是了,唐夫人還是在外邊将話說透,免得京城之中有人嚼唐家的舌根。”
元月砂更不覺福了福:“若伯母不放心,不若,早日迎娶月砂過門。”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略顯嬌羞之态:“這話兒原本不該由我說出口,顯得好生不知禮數。不過,外頭既然是有這麽些個流言蜚語,月砂也直言直語。而且,料來京城元家長輩也會為月砂做主。”
何氏就更不敢應了。
如今,那範家小姐肚子還大着呢。
京城範家很有些底蘊,便是元家也顧忌三分,方才容着何氏這樣子鬧。若不是唐文藻哄住了範家得寵的嫡出女兒,範家絕不會瞧中唐文藻。
唐文藻能留在京城,頂了一門不錯差使,這都是範家背後使力的結果。
娶了元月砂,範家大肚子的小姐怎麽辦?
何氏再次被元月砂逼住了話兒,一時唇中也蹦不出別的話。
只那鐵青的臉色,卻陰郁之極,沉得好似要滴出水來了。
元家幾個小姑娘也頓時怔住了。
方才這何氏在元家是何等潑辣放肆,如今元月砂三言兩語,居然是逼得何氏話堵住了。
元幽萍不覺心忖,母親帶回來這個元二小姐,果真是有些厲害的。
何氏略堵了堵,她寡居多年,獨自撫養兒子,那心性也是和極堅毅,平素也是極難纏的。
“你這嘴倒好似塗了蜜糖一樣,能說會道得緊。可誰不知曉,你那一顆心都落在了元家。若不讓你攀這個高枝,你口裏面雖然是應了,卻不知心裏怎麽恨的。元二小姐先一婚事穩住唐家,再使些手段,讓我兒身敗名裂,是也不是?這樣子的女人,我們唐家更是斷斷不敢要。留在家裏,只恐怕還給我兒招禍。今天,這門婚事必定是要斷了。”
何氏卻咬住退婚這檔子事不松口。
元老夫人和雲氏等都怔住了,何氏這樣子說不就是放潑?
無憑無據,卻也是死咬着這件事情不放。
何氏這人,未免太貪心了。自己兒子想要攀高枝,卻要将污水都潑在元家身上。
元老夫人不覺皺眉:“唐夫人,月砂已然是如此真心,你卻沒憑據時候,仍然是不依不饒。這豈不是不講理?我們元家,也不容有人如此不講禮數。”
何氏這樣子沒根據的鬧,是有些損及元家名聲的。
何氏卻是陰陽怪氣:“正因不想開罪元家,咱們唐家也是不敢應這門親,不敢阻了元家二小姐攀高枝。”
元老夫人反倒不好怎麽接話,何氏這胡攪蠻纏,是在放潑了。
難怪範家的人也沒來個和元家說話,是指着這潑婦鬧得元家不可安生呢。
而何氏為了兒子,眼底也流轉了幾許狠意:“如今我女兒已經是莫名其妙死了,若是因這婚事,再讓兒子莫名其妙就死了,讓我可如何是好。”
明明唐絡芙是和蘇家的婢女有關,可何氏寧可将這盆污水潑在了元月砂的身上。
她就是不講理,就是要鬧,要毀了元月砂的名聲成全自己兒子。
雖然當初吃穿用度都靠元月砂支持,可是何氏卻也是顧不得那麽多。
元老夫人也郁悶了,竟然是這樣子的無賴。
好好的美玉,豈能和唐家這些石塊相碰?
卻不由自主的拿眼去看元月砂。
元月砂一副極委屈的樣子。
“我對唐大哥的心意不變,無論如何,生是唐家的人,死是唐家的鬼。”
元月砂一咬唇瓣:“伯母居然是對我有此誤會,也罷了,若不能嫁入唐家,我寧可死了。一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轉身欲撞牆。
當然,她不過略做個樣子,就被湘染給扯住了。
湘染大哭:“二小姐,你可是要愛惜性命啊。所謂清者自清,必定有人明白你的心。”
元月砂卻扶住了額頭,驀然軟綿綿的靠在了湘染身上。
湘染急切說道:“小姐,小姐——”
雲氏手帕掩住了唇瓣,笑了笑。
随即卻一派感慨對元老夫人說道:“二小姐對唐家可謂癡心,如今身子骨弱,又一路趕路,難怪暈倒了。”
元老夫人亦讓人扶着元月砂下去休息,張羅給她煮參湯。
旋即,元老夫人板起了臉孔:“唐家也是讀書人家,真要逼死人不成?”
元老夫人就不信,那唐文藻堂堂男子漢,還能學元月砂尋死覓活這一招。
何氏氣瘋了:“她做出來給人看的樣子,怎麽肯真死了?”
072 替人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