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剛才之所以認為自己被關進的小黑屋裏面,就是因為耳邊有鐘聲,山洞裏按理說是不該有這種聲音的。
這種緩慢悠長的鐘聲聽起來十分熟悉,餘泛舟一時想不起來曾經在哪兒聽過,但必然不該出現在這裏。
他閉上眼睛,開始努力傾聽聲音的來源,然後一點一點摸索着靠近。
終于到達距聲音來源最近的地方之後,餘泛舟發現這裏同樣也是山洞藤蔓生長最密集的地方,他将茂盛的植物扒開想看看後面是否藏着出去的路,猝不及防的看到一具靠在石壁上的骷髅。
骷髅慘白色的頭骨搖搖欲墜好像随時都要掉下來,卻還在死死的盯着前方,在幽暗綠光的襯托下顯得極其吓人。
“卧槽!啥玩意兒……”
餘泛舟被吓的一個激靈,慌張地後退了幾步,家鄉話都飚出來了。
原地緩了緩神之後,他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一邊吐槽這種設計小兒科一邊重新走上前,扒開藤蔓仔細觀察。
這具骷髅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基本上腐化幹淨了,肋骨間挂着蛛網,看動作像是自然死亡而不是被襲擊,餘泛舟蹲下身用微弱的燈光照耀着仔細尋找線索,很快在對方的手邊發現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看起來也已經十分陳舊了,牛皮材質的封面已經軟的不成樣子,裏面的紙張也嚴重受潮。
餘泛舟摸着地面是幹燥的,于是毫不客氣盤起腿一屁股坐下,打開筆記本閱讀上面的內容。
這是一本日記,對方應該是尋寶者或者探險家,前面大部分內容都記錄着自己走過的地方以及所見所聞,到了後面才開始敘述自己到達這個山洞最後的發生的事情,基本沒有什麽營養,只有最後一頁吸引起了餘泛舟的注意力。
“……沒有人會知道我死在這裏,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這本日記。也許是那個聲名顯赫的探險家伊澤瑞爾害了我,他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在古老的墓穴裏發現了擁有神秘力量的恕瑞瑪護手,卻不知道探險的路充滿了危險。我不該來艾歐尼亞,這裏正在被殘暴的諾克薩斯侵略,糟糕透了。我知道戰争從來不缺犧牲者,卻沒想到那個人會是我,哪怕躲在地下洞穴都沒能幸免。半個月前的大爆炸導致的塌方堵住了出去的路,就在今天我已經彈盡糧絕,我聽到地面上學校的鐘聲依然敲響,卻知道沒有人能夠救我。也許有人會發現我,可到了那時,這裏已經是我的墳墓了。”
洞穴,塌方……
餘泛舟仔細想了想,忽然擡起頭望向頭頂。
四面全都是石壁的洞穴怎麽會有藤蔓垂下來,出去的路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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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你手電筒的綠光越來越暗了,餘泛舟意識到電量不足,趕緊從地上站起來,把剛才的筆記本卷起來揣進口袋裏,開始在附近的藤蔓裏面尋找可以攀爬的工具。
果然,餘泛舟很快就找到了一個麻繩做成的梯子,他把手電筒咬在嘴裏,二話不說開始往上爬。
越是靠上鐘聲就顯得越近,與此同時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齊傳來。
繩梯搖晃很厲害,爬起來十分費勁,餘泛舟廢了很大的力氣,累得氣喘籲籲,終于爬了上去。
他本來還在擔心小綠筒沒電會影響後面的進度,但在原地歇了一會兒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之後,他感覺眼前豁然開朗,即使光線依然很暗,但已經可以大概看清楚周邊的輪廓了。
耳邊隐隐傳來雨聲,周圍的空氣好像也帶着濕潤土壤的味道,不知道哪裏有細小的雨滴時不時落下。
餘泛舟站起身,興致勃勃的準備去找江宿,卻在周邊環境全部映入眼簾的時候陡然停下了腳步。
面前是一片被森林環繞的廢墟,正中央有一座倒塌到只剩下一半的教學樓,牆壁斷裂的地方有深黑色的灰燼。旁邊古老的鐘塔已經倒塌,可鐘擺竟還在左右搖動,因為已經徹底壞掉,所以時不時就發出一串整點時才會響起的鐘聲。
面前的場景,正是那具骷髅留下的日記裏所形容的那場大爆炸。
餘泛舟原地站住不動了。
眼前的畫面明明比起剛才絕對的黑暗以及突然出現的骷髅刺激性要低很多,可他卻在一瞬間出現了短暫的耳鳴,有生之年那一段最黑暗的經歷如同夢魇般張牙舞爪向他襲來,讓他在這一刻緊張到了極點,連自己的呼吸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黑暗、教學樓、廢墟、雨聲。
每一樣他都不怕,可當這些元素全都集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了窒息般的恐懼,一步都走不動了。
比起曾親身經歷過的那一場災難,此刻的恐慌和無助甚至更加劇烈。
因為周圍沒有任何人,只有他一個人。
孤立無援。
很快,餘泛舟感覺自己渾身都開始發抖,他努力想要恢複冷靜,可平日裏可以進行最細節游戲操作的手也開始不聽使喚。
他控制不住快速的後退,直到自己背後抵住一根柱子,突然卸力滑坐在地上。
面前的場景本就無比真實,偏偏好巧不巧,忽然不知道從哪裏閃起了幾道刺眼的白光,數秒過後,幾道驚雷在頭頂驟然響起。
眼淚在那一刻毫無預兆的湧出眼眶,餘泛舟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那年地震的時候他還很小,并不記得太多細節,可即使在作為幸存者被救援隊保護起來之後,他還經歷了好幾次沒完沒了的餘震。
一次又一次在夜裏緊急轉移,親眼看到樓房的坍塌。
那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噩夢。
經過這麽多年在S市這種平原地區的生活本以為噩夢已經遠遠淡去,可又如此突然地開始在眼前開始重演。
由于巨大的恐懼,餘泛舟完全忘記了自己此刻身在哪裏,進來之前工作人員教過好幾次的棄權手勢更是被忘得一幹二淨。
他從未如此無助,看都不敢擡頭看一眼面前的場景,低頭捂住耳朵,眼淚如同決堤般一刻不停落在地面上,嘴裏一會兒叫“姐姐”,一會兒又無意識的喊着“救命”。
明明覺得自己聲音已經很大了,可還是沒有人來救他。
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哭了多久,直到面前又是幾道亮光閃過,餘泛舟有所預感般驚恐的睜大雙眼,兩秒後,又是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
大腦皮層仿佛在那一瞬間炸開,餘泛舟抱着膝蓋止不住發抖,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圈,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絕望的低吼。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猛地被人抱進懷裏。
那麽小心,卻又那麽用力。
“餘泛舟……餘泛舟……!”
如同照進無邊黑暗深淵中的一束光,江宿在耳邊的叫喊很快将餘泛舟從噩夢中拉了出來,餘泛舟聽到熟悉的聲音後顫抖着擡起頭,看到面前江宿寫滿着急和心疼的臉,終于從過去的陰影中掙脫,剎那間委屈到了極點,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你怎麽……才來啊……你剛,剛才幹嘛去了啊……我……我……”
江宿反複自責自己沒有提前了解裏面的劇情和場景設置,此時心疼的不像話,緊緊地抱着餘泛舟拍打他的後背,柔聲安撫:“對不起,是我不好。這都是假的,不怕了乖。”
“我才,才沒怕呢……你別亂說……我給,給你兩拳……嗚……”
說到最後,餘泛舟沒憋出發出了明顯的哭腔,當場就開始覺得很沒面子,氣得破罐子破摔仰頭喊了兩聲,然後将下巴抵在江宿的肩膀上小聲啜泣。
江宿心疼的不行,又被他逗的想笑,強行忍住沒笑出聲避免惹的他更不好意思,語氣輕柔的對他說:“好好好,我亂說的,我們舟舟不怕。”
于是哭的眼淚鼻涕止不住的餘泛舟覺得更沒面子了。
他扁了扁嘴,看到旁邊還站着兩個嘴角含笑的工作人員,總覺得是在嘲笑他。
為了給自己挽回尊嚴,餘泛舟吸着鼻子把江宿推開,抽抽搭搭的從地上爬起來。
“我們還,還能繼續玩嗎?”
“你想玩的話,可以。”說着,江宿也站起身,換了個位置站着把餘泛舟能看到廢墟的視線擋住,對他說,“但想到下一個階段的話,出口在那邊鐘樓下面,你OK嗎?”
聽他這麽說,餘泛舟顯而易見的猶豫了一下。
但因為玩之前還在吹牛,他這會兒礙于面子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敢去,于是就伸手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紙巾低頭擦鼻涕。
見他這反應江宿瞬間了然,擡頭對兩個NPC小姐姐說。
“這邊确實挺吓人的,我有點害怕,下次再玩,送我們出去吧。”
小姐姐們秒懂,心領神會的偷笑,一前一後打着手電筒,帶着他們往員工通道走。
徹底離開這個空間之前,又是兩道白光閃過,餘泛舟頭皮一麻,想也沒想的跳到了江宿身上。
江宿職業選手的反應速度瞬間爆發,眼疾手快的托了他一下,發覺他也在主動勾着自己脖子之後想也沒想的擡手捂住他的耳朵。
“轟隆”幾聲巨響被擋在餘泛舟聽覺範圍之外,江宿轉過頭,壓低聲音問工作人員後面還會不會打雷。
小姐姐憋着笑對他搖頭,擺擺手表示沒有了。
于是江宿收回捂在餘泛舟耳朵上的手,伸臂抱着他往上掂了掂,氣定神閑的拐進前往出口的通道。
發覺已經到了安全的位置,挂在江宿身上的餘泛舟緩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在被江宿用這種姿勢抱着往前走的時候倏然紅了臉,猛拍他的胳膊:“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小野王剛才的哭勁兒還沒過,眼圈還紅着,卻又恢複了平日裏氣勢洶洶的樣子。
兩人面對面對視,江宿喉結滾動了一下,腳步一刻都沒停,勾唇輕笑:“一會兒還打雷呢。”
“啊?”餘泛舟秒慫,下意識一縮頭,雙手撐在他肩膀上,轉頭問小姐姐,“真的假的?”
樂園的管理方針絕對不能欺騙顧客,兩個小姐姐沒法撒謊,但又不想當面拆自己偶像的臺,于是都沒選擇回應,故作冷冰冰的往前走。
餘泛舟半天沒等來回複,有些尴尬,怏怏的湊到江宿耳邊小聲BB。
“服務态度好差哦,你回頭和她們領導說說,不能這樣。”
“馬上就給管事兒的打電話。”
“也別說是誰,就說一下這個現象,別讓她們被扣工資。”
“好。”
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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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人員小姐姐:姨今年59歲,在大潤發殺了40年魚,心本來已經像刀一樣冰冷了。但看到他們兩個這樣抱在一起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