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五毛
心說這下終于逮了個正着,餘泛舟故意閉着眼睛假裝沒有醒,然後在臉上再次傳來麻癢觸感的時候幹脆利落的一個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按。
咦?
毛茸茸?
江宿手上長毛了?
不能夠吧。
餘泛舟猛地睜開眼,赫然看見自己手裏抓着一個貓貓頭。
小貓咪舔到一半忽然被鎖頭,滿臉無辜的睜着一雙藍盈盈的大眼睛,又軟又糯的對着餘泛舟“喵~”了一聲。
餘泛舟趕緊松手,這才發現江宿的貓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床上還鑽到了自己懷裏。
而他的身上還蓋着一件陌生的黑色的羽絨服。
貓和羽絨服的主人就坐在床邊,手中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微光映出側臉和鼻梁好看的線條。
“它有什麽錯。”江宿的瞳孔中倒映着手機屏幕的光,似笑非笑的望着餘泛舟,“它也不知道自己的舌頭帶倒刺,只是喜歡你才想親親你。”
餘泛舟從未養過小動物,對于貓貓狗狗這種寵物倒是也沒有太多的感觸,僅限于不喜歡也不讨厭的程度。
第一次和一只小貓咪親密接觸的感覺讓餘泛舟覺得很奇妙。
貓的體型和人類對比起來是一種很小的生物,餘泛舟低頭和近在咫尺的五毛對視,房間裏的昏暗光線讓貓在自然光下呈一條線的的瞳孔自然放大成圓形,藍盈盈的看起來可愛又無害,好像帶着某種魔力。
餘泛舟忍不住再次伸手試探性的摸向他的腦袋,而已經養成習慣的五毛看到有手伸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伸着脖子湊過去主動把自己的頭貼在餘泛舟的手心,旋轉着輕輕的蹭,随着呼吸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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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聲甜甜的叫聲,餘泛舟的眸中在夜色中忽地染上亮光,內心萌動。
被小動物親近的感受讓他驚喜的睜大眼睛,下意識擡起頭,和身邊距離最近的人分享。
“它在蹭我手,你看啊!”
手機屏幕滅了,但落地窗沒拉上,窗外穿透進來的月光映在江宿的臉上,暈染上一層細碎的微芒。
本就在注視着餘泛舟的他嘴角不着痕跡的出現一絲上揚的弧度,眉眼在那一剎那忽然變得十分柔和,如同湖面上靜谧的風,山谷裏萦繞的霧。
和江宿四目相對長達五秒鐘之後餘泛舟才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有和他人分享快樂沖動是人的本能,可他尋找的對象好像錯了。
可不知是否因為剛睡醒,意識還不太清醒的緣故,他總覺得面前的這個江宿好像突然沒那麽讨厭了。
至少此情此景,此時此刻。
“五毛很溫順,從不咬人撓人,是只不用給小魚幹也可以随便撸的貓。”嘴上聊着貓,江宿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面前沒有任何警惕和敵意的餘泛舟的身上,他輕笑着,繼續說,“但它很少主動粘人,看來是很喜歡你。”
這話是很中聽的,雖然沒有一句贊美的詞,卻可以讓人感受到一種被誇獎的心滿意足。
畢竟大多數時候,招小動物喜歡比招人喜歡要難多了。
餘泛舟并未留意到黑暗中江宿的目光中有一絲異樣的情愫在流淌,他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望向小貓咪,然後重新躺回床上縮起身子把貓當布娃娃抱在懷裏,笑容滿面的撫摸着它的頭。
“它真可愛,我也喜歡它!”餘泛舟一邊撸貓一邊問,“它是什麽品種的貓啊?毛這麽長,是布偶貓嗎?幾歲了?”
江宿伸出手輕扯五毛的胡子,回答說:“三歲。不是布偶,就是我們本土的獅子貓,抓老鼠可厲害了。”
餘泛舟也學着揪了揪五毛的胡子,看到小貓咪龇牙咧嘴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會心一笑,繼續問道:“貓年齡計算和我們不一樣吧,三歲的貓相當于人類多大啊?”
“三歲的貓一般身體發育就完全成熟了,相當于人二十多歲。”
說着,江宿不知忽然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笑說:“大概和我一個歲數。”
“哦~”餘泛舟恍然大明白的拉了個長音,“二十多歲啊,那我得叫一聲毛哥了。毛哥,以後多多關照。”
聽他這麽說,江宿頓時一樂,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你初來乍到,不是應該叫我一聲江哥,讓我多關照你嗎?怎麽反去倒貼人家五毛了,五毛能關照你什麽,不尿你床嗎?”
餘泛舟聽到這話倒納悶了,轉頭盯着他習慣性回怼:“你能關照我什麽?”
打職業這麽久,江宿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對待他的态度和餘泛舟一個樣。
除了那些和他一樣的老油條混熟了沒有顧忌,哪個新人見了他不是客客氣氣的喊一聲前輩或者江隊,說是他的粉絲,上來必走流程要合影和聯系方式的?
更有甚者直接瘋狂拍馬屁,一頓商業吹捧。
說他是電競之光,引領行業進步,讓無數職業選手受益終身。自己将以他為信仰,懷着感恩的心努力訓練艱苦奮鬥,為中國電競抛頭顱灑熱血,将勝利傳承下去。
這小野王倒好,來了DG還沒一句好聽話就算了,還三番五次擺臉色,都不能正常聊兩句天。
江宿之所以那麽幹脆讓餘泛舟入隊,主要原因就是之前雙排的時候就發現餘泛舟不僅操作和意識到位,打法風格和他的契合度也很高,會産生很多之前沒有過的化學反應。
但對餘泛舟的重視程度之所以高到願意在自己房間騰出個地方給他住,就是因為對方在他面前表現除了最真實的自己。
心底裏那一點小心眼和任性、脾氣,所有喜怒哀樂全都活靈活現的擺在臉上。
餘泛舟對于他在DG戰隊、深海俱樂部、甚至職業聯盟的地位心知肚明,但卻一點都沒被這些東西壓制,依舊我行我素,不開心了還敢甩臉色給他看。
這是他當年訓練營的打野隊友退役過後,後來試圖磨合過的任何一任打野都沒有的特質。
這看似不重要,但其實是DG戰隊的中單和打野總是聯動不起來的根本原因。
打職業久了,有成就,就難免有光環。
更何況三年前奪冠,他在決賽斬殺三把MVP,身價暴漲,聯盟各大俱樂部開始瘋狂內卷,拍賣式提高簽約費試圖将他從DG戰隊挖走。他本來就不想離開隊伍,特地去找深海俱樂部的老板準備說這事兒的時候,老大哥卻以為他是來提解約的,自亂陣腳慌得一批,二話不說直接把公司股份當籌碼拍桌子上了。
搞得江宿一臉懵逼,稀裏糊塗的收下,被老板攬着肩膀去喝酒了。
後來他才知道深海俱樂部高層早就開過會議,深入分析了他未來的商業價值之後堅決不肯放他走,拟好了合同準備和他談判。
這麽一來,身份就不一樣了。
戰隊裏像是塵埃這樣的老隊友還好,但後來才加入的新人對待他的時候哪怕有八分真誠,心底也總有兩分不說出口的忌憚。
DG戰隊如今下路那倆小朋友就是如此,只不過因為游戲機制問題,影響不大。
可對于打野來說影響就太大了。
比賽場上一念之差都可以引發山崩海嘯,選手要完全沉浸于游戲才可以發揮出自己最高水平,如果打野心底總有一層顧慮,想着中單是DG的核心,這個野怪是不是讓給中路比較好,這個人頭是不是讓給中路比較好,自身節奏100%會出問題。
所以,DG戰隊野區的節奏大多數時候都不是被對面打崩,而是自己崩的。
無論是粉絲還是隊友都相信江宿可以獨當一面,也可以carry比賽。
只要他站在中路,DG好像就自帶80%的勝算。
可江宿認為不能一直這麽下去,他總有打不動,需要退場的時候。
當他這根頂梁柱倒塌的時候,DG戰隊的未來需要有人去繼承,得有人能撐得起這片天。
DG戰隊需要的僅僅是一個足夠優秀的打野。
而江宿需要的是一個足夠優秀,且能過濾所有光環,把他和自己擺放在同等位置上的打野。
很明顯,餘泛舟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不但能過濾掉江宿所有的光環,還把江宿的江湖地位放的很低。
甚至不如一只貓。
見江宿沉默這麽長時間盯着自己不說話,餘泛舟總覺得這人又在憋壞招。
他躺在床上瞅着江宿,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思考着之前的話題,驀然眉頭一皺,開口質問。
“你想什麽呢你,不會真打算尿我床吧?”
江宿覺得物極必反。
小野王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