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關機
這一路上餘泛舟思考了很多自己有可能會遇到的人。
主教練要盯一隊的訓練,大概沒有這個時間來面試一個新人,所以估摸着就是俱樂部教練組某一個成員帶個陪練來和他打幾場,也算是摸底考試。
接到DG俱樂部回信的時間太巧,餘泛舟甚至懷疑過那個和自己甜蜜雙排幾個月的哥哥真實身份是DG戰隊某個內部人員,這樣的話一切也算說得通。
他從來沒想過,在這裏等待的人會是江宿。
對這個人的意見再大,餘泛舟也不得不承認,當一個職業生涯六年榮獲四冠,履歷金邊鑲鑽,職業圈名副其實的元老級人物和自己共處一室的時候,即使對方都沒怎麽正眼瞧他,空氣中依然有沉重的壓迫感席卷而來。
理論上,餘泛舟感覺自己不應該這麽緊張。
畢竟背地裏在唐徵面前編排這個老狗比,說他壞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走進房間之後,餘泛舟默默地把門帶上,随着‘咔噠’一聲鎖扣歸位的輕響之後,房間裏安靜的仿佛能聽到血液流動和心跳的聲音,只有來自鼠标和鍵盤的敲動可以緩解一些空氣中若有似無的尴尬。
江宿一心投入游戲沒有說話,餘泛舟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他自顧自的走到江宿身側的座位,拉開電競椅坐下伸手按下電源開電腦,然後轉過去準備觀賞一下職業大神的操作。
然而,就在他把視線挪上去的時候,江宿的屏幕忽然黑了。
兩人皆是一愣,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
餘泛舟從江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讀取到了十分複雜的情緒,其中占比最大的是疑惑。
于是他收回視線,把目光轉移到自己剛才按下的電源上面,然後扭着脖子望向自己面前這臺機器另一側,另一個開機電源靜悄悄的躺在桌子上。
很顯然,他沒有成功打開自己面前這臺電腦。
而且把江宿的電腦強制關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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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方游戲還沒結束,水晶還沒推掉的情況下。
愛情小保安心裏咯噔一下,暗道——
完了。
這波操作絕對影響仕途。
人情世故這方面可能拿捏不住了。
江宿雖說是DG戰隊的選手,但因為入行早貢獻大,和職業聯盟的主席都很是熟悉,說一句權勢滔天應該不過分。
以後別說是DG戰隊,他大概在整個職業圈都混不下去了。
不愧是我,從入行到退役,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
在懵掉的那段時間裏,餘泛舟腦子裏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他忍不住開始思考,如果不能打職業的話做什麽才能搞到錢。
作為一個初中文憑的半文盲,社會上超過90%的工作他應該都無法勝任,現在搬磚都得大學畢業了,就算擠破頭能進工地,人家可能還會嫌棄他力氣小。
打游戲是他唯一的生存技能。
或許做個游戲主播也行,可是這樣的話他得攢錢買電腦不說,江宿在主播圈人緣也不錯,萬一到時候被排擠,就很難說。
餘泛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麻了,他木然轉頭,用一秒鐘的時間做好了迎接江宿劈頭蓋臉一頓痛罵的思想準備,嘴唇動了動,磕磕巴巴的想要道歉:“對,對不……”
“我打職業這麽久,你是第一個敢在我游戲沒結束的時候關我電腦的。看得出來,小野王對我很有意見。”
江宿率先開口打斷他的話,表情倒是沒有惱怒的痕跡,反而饒有興致的望向他,微微眯眼,然後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伸手把電腦重新打開:“道歉就不用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在英雄聯盟,挂機、送人頭、辱罵隊友等等消極行為都要面臨裁決之鐮系統處罰的。
輕則警告,重則封號。
峽谷之巅比起普通大區處罰更重。
剛才那幾秒鐘過于倉促,餘泛舟沒來得及看江宿開的是大號還是小號。
萬一是大號……
餘泛舟深知自己理虧,不敢細想,不尴不尬的清了清嗓子:“真不是故意的。”
見他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江宿也不再故意吓他,将自己的視線轉移回電腦屏幕上。
好在的電競酒店的機器配置拔尖,開機速度給力,江宿修長的手指靈活的敲動着鍵盤,娴熟無比的輸入賬號密碼,速度快到餘泛舟甚至沒能從登錄界面看清楚他的游戲ID。
從開啓電腦登錄賬號到重連游戲,江宿總共使用的時間還不到一分鐘。
排位賽重新連接之後,餘泛舟也得以從屏幕裏看清了江宿血條上面的游戲ID。
[做我的野王八]
……
确定是大號。
所以說,餘泛舟讨厭江宿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就憑這由內而外散發着沙雕氣息的游戲ID,哪個玩打野的看到拳頭不得硬了?
每次瞅見這老狗比的ID,餘泛舟都感覺自己有被冒犯到。
好在這一把排位賽本來就是優勢局,而且是高分段,在江宿這兩分鐘的挂機時間內,隊友一直都在拖時間等他回來,沒有選擇和對面打團。
江宿回歸游戲之後帶了兩波節奏,花裏胡哨且細節把控到極致的操作讓餘泛舟看花了眼。
游戲很快就贏了。
許多職業選手都會在直播的時候打自己的大號,游戲ID向來都不是秘密,排位賽結束之後,江宿剛才排到的隊友和對手都紛紛在聊天框膜拜大神,想求一個好友位。
但由于好友列表早已爆滿,江宿習慣性将其無視,把嘴角燃盡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拿起桌上的檔案袋從裏面抽出餘泛舟的個人資料,神态慵懶的往椅背上一靠。
“姓名。”
你是不是有病?
都看到了還問我?
餘泛舟無語至極,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硬邦邦的回答。
“……餘泛舟。”
江宿:“性別。”
餘泛舟:“?”
“哦哦不好意思,說順口了。”江宿毫無誠意的道歉,摸出煙盒打開蓋子用指尖彈出一支煙,夾在指尖對餘泛舟攤開手,“身份證。”
“……”
餘泛舟從自己衣兜裏掏出身份證,一巴掌拍在他手心,‘pia’的一聲十分響亮。
江宿斜睨了他一眼,看着流露在表面仿佛洩憤一樣的表情,總覺得這小孩兒很想把這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應該不是錯覺,他就是想揍人。
想着,江宿把視線挪向自己手裏的身份證,兩秒後‘噗嗤’一聲笑出聲,把身份證舉起來和餘泛舟的臉來回對比,樂得肩膀止不住的顫抖。
“小模樣瞧着挺乖挺精致,身份證怎麽拍的跟勞改犯似的?你收好可別弄丢了,不然認領的時候人家都不一定會給你。”
餘泛舟的臉乍然一熱,忙不疊把身份證搶回來,氣勢洶洶的反駁:“身份證能好看到哪裏去!不都這樣嗎!”
話音落後,江宿眉毛一挑,從兜裏掏出自己的錢包,展開給餘泛舟看。
放置在錢包夾層的身份證人像面清晰可見。
望着對方這英俊潇灑堪比藝術照還和本人幾乎1:1複刻的照片,餘泛舟一言不發,默默的把自己的勞改犯身份證揣回兜裏。
按理說,面試之前,這些資料面試官都應該已經讀過了。
但是江宿偏偏像是從來沒見過一樣當着餘泛舟的面一頁一頁的翻看,仔細到好像連标點符號的使用都在嚴苛檢查。
本來對自己游戲履歷十分自信的餘泛舟被他搞得莫名緊張,有種上門女婿第一次見丈母娘的窘迫感。
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江宿忽然清了清嗓子,餘泛舟瞬間醒神,正襟危坐等着他提問。
江宿審視着他緊張兮兮的樣子覺得有意思的很,越看越想欺負他。
于是他擡手把夾在指尖的煙叼上,掀起眼皮望了一眼桌上的打火機,對餘泛舟使了個眼色。
餘泛舟莫名其妙。
“什麽?”
“幫我點煙。”
“……”
就很惱火。
這家夥人品果然大大的有問題,還沒入隊就開始欺壓了!
年輕氣盛的小野王暴脾氣瞬間被點燃,壓根顧不上什麽仕途,碰都沒碰桌上的打火機,沒好氣的怒怼。
“你自己沒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