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5、
話是這麽說,林鐘也算是仙門第一人,他舍棄在外的惡念修為也不不容小觑。
“你是薛桐的弟子?”“林鐘”打量着冷頤然,笑道:“他們的死怪不得別人,只怪他們夫婦二人太聰明,太愛多管閑事。”
“住口。”冷頤然口中嘗到了血腥味,他冷聲道:“你不配提他們的名字。”
“放棄吧,你們殺不了我。”“林鐘”神情自在,笑着沖冷頤然提出邀請:“我很欣賞你,不如跟我一起,将來我們共享這天下。”
“做你的犬馬不可能。”冷頤然道:“送你去陰曹地府報道,本座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林鐘”神色再次冷下來:“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那邊下去跟你師尊師母團聚吧。”
這家夥張口閉口都是薛桐,簡直就是故意想要挑起冷頤然的怒火,冷頤然也确實被激怒了。
原以為大仇已報,想做個普通人,現在看,多虧老天爺垂憐,重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一次複仇的機會。
這一次,定要讓這家夥魂飛魄散。
體內靈力源源不斷的湧上來,冷頤然與“林鐘”戰至一處,所過之處,飛沙走石,留下一片狼藉。
“沒用的,這裏所有人的恐懼、憤怒都是我的養料,你贏不了我。”“林鐘”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放棄吧,還能少受些痛苦。”
“是這樣。”冷頤然抹去手上粘稠的血液,笑了一聲:“不過你忘了,今日本座可不是孤軍作戰。”
“林鐘”眉頭一皺,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除冷頤然之外的其他人都不在主戰場。他們立于下方,所站方位各有不同,不知在籌謀什麽。
林慕月迎風而立,冷聲道:“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消滅你,這麽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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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一道淨化法陣籠罩了整座後山,“林鐘”避無可避,逃無可逃,被困在法陣中央。
林鐘去世的前兩年,一直在研究淨化之法,只是還沒來得及實施。五年後,林慕月終于助其大成。
天道宗所處之地至純靈力全都被法陣喚醒、吸收,再作用在污濁之氣上,“林鐘”臉上終于露出驚恐的表情。
一道又一道淨化之氣掃過他的身體,所過之處,留下一個又一個窟窿,再也無法修複。
“林鐘”發出痛苦的叫聲,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淨化,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區區凡人,你們……啊——”
最後一縷污濁之氣消弭于天地間。原本灰暗的後山,一片清明景象。
結束了?
冷頤然渾身是血,搖搖欲墜,有人自身後攬住了他,給他支撐的力量。扭頭一看,是霍成雲。
霍成雲唇邊帶着一抹無奈的笑:“真是太亂來了。”
冷頤然嘴唇動了動,卻因為極度虛弱發不出聲音。
霍成雲道:“沒事了,一切有我,你睡吧。”
不知是霍成雲的聲音太溫柔,還是懷抱太溫暖,冷頤然安心的睡了過去。
**
冷頤然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師門被屠,薛聽寒失蹤,天道宗頒布追殺令。他力戰逃離,傷勢極重,最後只能躲在淩雲峰的一處山洞裏。
意識昏沉間,看到一道人影朝自己走來。
冷頤然以為自己要死了,血仇還沒報,心中不甘。他心說我倒要看看閻王爺是什麽樣子。
他掙紮着睜開眼睛,看見蹲在面前的人有一雙烏黑的眼眸,再往下是挺巧的鼻梁和薄唇。
他迷亂的想,這閻王爺生的還挺俊,若是在人間,上門說親的媒人怕是要踏破門檻。
再睜開眼睛,已是三日後。
冷頤然意識清明後,才發現那日看到的不是來收他的命的閻王爺,而是霍成雲。
仙門不問緣由的将他視為屠殺師門的惡人,冷頤然心中對仙門有怨,連帶着看霍成雲也不順眼。
他撐着身體靠坐在石壁上,對霍成雲:“你怎麽不拿我的人頭去領賞啊?”
霍成雲沒有說話,冷頤然等了片刻,忍不住道:“喂,我問你話呢。我的人頭可是很值錢的,你沒看告示嗎?靈寶錢財地位這些……”
霍成雲端着碗過來,用勺子舀了碗裏的東西,堵住了他的嘴。
冷頤然嘗了一口,臉色一變,他偏頭呸了一口:“這什麽?一股糊味。”
霍成雲捏着勺子,面上有些尴尬,繼續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冷頤然看看霍成雲,又看看他身後地面上簡易的火堆和鐵鍋,明白過來:“這是你自己熬得粥?”
霍成雲冷着一張臉,一語不發的站起身,向洞外走去。
冷頤然奇道:“你做什麽去?”
“倒了。”
“倒了幹嘛呀。”冷頤然道:“就這麽吃吧,我快餓死了。”他張開嘴巴:“啊——”
霍成雲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冷頤然又啊了兩三聲,才折回來坐到冷頤然身邊,繼續喂他。
冷頤然吃飽喝足了,躺着不動,嘴巴卻不閑着:“我是病人,你怎麽能只熬白粥給我喝?”
這人真是厚臉皮,剛剛還問人家怎麽不砍了他人頭去領賞,現在倒是質問起人家沒好好照顧他了。
霍成雲沒有生氣,安靜的看過來。
冷頤然教他:“我失血過多,需要大補,什麽雞湯啊,紅棗赤豆粥啊,豬肝啊,這些都是不能斷的,你知道吧?”
其實他只是嘴欠,小命都差點沒保住,有吃的就不錯了。
冷頤然精力不濟,很快又睡了過去。
冷頤然是被香味勾醒的,滿山洞飄着的都是肉香,冷頤然一骨碌坐起身,牽扯到傷口,疼的龇牙咧嘴。
霍成雲道:“你慢點。”
被通緝的這段日子,冷頤然吃不好飯睡不好覺,現在見了葷腥,眼都要綠了。
“你煮了什麽?”他伸長脖子,就見鐵鍋裏炖了一整只雞。這次水夠多,不用擔心糊了。
不必問這雞是哪來的,這裏距城不遠,冷頤然也不擔心霍成雲會被跟蹤。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什麽時候能吃?”
“等會兒。”
冷頤然道:“一會兒是多久啊?”
“老板說,要一個時辰。”
看着霍成雲一本正經的樣子,冷頤然忍不住笑起來:“你請教賣雞的老板了?哎,這是你第一次做飯,不對,是第二次做飯吧?”
霍成雲抿了下唇,沒說話。
冷頤然卻很高興:“手藝不錯,我認真的,我要是做,肯定不如你。”
霍成雲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放到鍋上了。
在冷頤然的催促下,雞湯終于炖好了。冷頤然抱着被子眼巴巴的看着霍成雲盛湯,說道:“我要雞腿。”
美美的飽餐了一頓,冷頤然又讓霍成雲去買水果,說雞湯太油,要解膩。
這也是霍成雲脾氣好,冷頤然覺得如果有人這麽支使自己,他肯定把人砍了。
霍成雲離開後,山洞內安靜下來,唯有洞外的風聲呼嘯,冷頤然越發覺得寂寥。
一個人的時候,那些以前來不及細思的、壓抑的痛苦如洪水一般湧上來,瞬間淹沒了他。
短短時間內,遭逢大變。門派被屠,親人失蹤,自己被污蔑,兇手逍遙法外。
直到這時冷頤然才真切的意識到,師尊師母走了,他再也沒有家了。可他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冷頤然攥着被子,從奮力忍耐到失聲痛哭,
他哭是為薛家悲慘的遭遇,也為自己的無能。
霍成雲提着水果來到洞前,聽到洞內傳來的哭聲身體微僵,片刻後他退了出來,拎着水果盒子坐在洞外,守了冷頤然一夜。
第二天,誰都沒提昨晚的尴尬,冷頤然繼續讨人嫌,指使着霍成雲給他做這做那。
山洞潮濕,被褥不夠柔軟,飯菜鹽大了,總之就是哪哪都不舒服。
冷頤然不記得霍成雲在這裏照顧他多久,可能是他活蹦亂跳徹底痊愈,又或者是他按捺不住想要去查仇人是誰,不告而別了。
後來再見面,兩人境遇已是不同。冷頤然成了人人懼怕的魔修之主。
冷頤然很中意他養傷的那處小山洞,将裏面重新布置了一遍。在雲都碰到霍成雲時,邀請他去坐了坐。
“你知道嗎,若若要成親了。”冷頤然邊倒酒邊說:“我那個妹婿啊,人是悶了點,但對若若是真心的,他們一定會幸福的。”
又說:“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若若都是大姑娘了。你說她婚禮我該送她什麽好?算了,問你也是白問。”
霍成雲沉默的喝酒,冷頤然又道:“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觀禮。”
霍成雲點點頭。
冷頤然便笑了。
其實他們心裏都清楚,這場婚禮,冷頤然一定會被拒之門外,就算去了,也将會是一場災難,但他們誰都沒說。
冷頤然開始暢想薛昕若穿着嫁衣是什麽模樣,他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一扭頭發現霍成雲喝多了,一手撐在桌上,已經睡着了。
沒了霍成雲的注視,冷頤然安靜下來,他的笑容變得苦澀。
他知道,不僅他在期待若若的婚禮,仙門的人肯定也一樣。他們盼着他去觀禮,又害怕他去。
冷頤然很清楚,他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來了,可他必須去。他拉開旁邊的小木盒,裏面放着一張大紅的請帖——是薛昕若親手所寫。
冷頤然坐了會,注意力忽然轉到霍成雲身上。他起身在霍成雲身上搜了搜,空無一物,只找到一個錢袋。
修士沒錢,也是寸步難行。
霍成雲對他有救命之恩,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做,可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把錢袋留了下來。
喝多了酒的冷頤然甚至還擔心了一下,霍成雲清醒了發現錢袋沒了,會搜他的身,他把錢袋藏在了請帖下面。
其實至今冷頤然都不知道當時他為什麽那麽做。
惡作劇嗎?
姑且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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