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跟本宮走
如果之前只是猜測, 那麽此刻寧妱兒便已經能夠确定,趙家出事了。
她雙拳緊握,心口處又開始隐隐作痛, 她勻了幾個呼吸, 擡眼道:“王爺既然不肯告訴我,那為何還要我問?”
沈皓行沒有着急開口, 而是目光平靜地望着她,許久之後,他慢慢出聲,“你可信本王?”
這便是不打算說的意思。
一絲苦笑很快從寧妱兒臉上閃過, 她慢慢擱下帷帽,神色隐在薄紗內, 片刻後, 薄紗飄動,一口氣長緩地呼出, “我信王爺。”
話音落下,寧妱兒重新拉起沈皓行的手,方才的事就好像只是一個毫不重要的插曲, 來得快去得更快,兩人無事一般繼續朝舒靜院的方向走去。
回去之後, 兩人喝藥用膳, 期間寧妱兒還會與他輕松說笑, 一切如從前一樣, 很難覺出半分異樣。
直到夜深, 她躺在他身側, 想要繼續裝作無事一樣靜靜入睡時, 才發覺有些事一旦在靜谧無聲的黑夜裏, 便會被無限放大,大到将她僞裝了一整日的心緒徹底剖開。
“王爺。”寧妱兒望着床梁,啞聲喚道。
這晚沈皓行也一直沒有合眼,他在等她開口,終是等到了。
“嗯?”他慢慢轉過身,望向昏暗中那張白得發光的小臉。
寧妱兒道:“王爺不必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她知道,沈皓行既然一開始不打算說,便是她問再多遍,他也不會說得,所以不如問問別的,比如這些。
“姑父姑母……”寧妱兒猛吸一口氣,遲遲未将那口氣呼出,最終在她憋悶到再也忍受不住時,才顫抖着将那口氣呼了出來,“他們可還活着?”
“活着。”沈皓行握住薄被下那張冰冷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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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妱兒久忍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她轉過身将臉埋在沈皓行頸窩處,眼淚止不住地向外宣洩。
“那、那采菲……”
“你所關心之人,皆尚在人世。”
寧妱兒還想要說什麽,可她此刻情緒太過波動,連呼吸都要成了困難,根本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
想到今日表哥那樣決絕地不與她相認,沈皓行又一副為她好而不肯告訴她詳情的模樣,她實在無法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而此時得知她在意的人都活着時,心口那顆懸着的大石,終是可以慢慢落下。
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寧妱兒撐起身子,淚眼婆娑地望着沈皓行,認真地道:“王爺,謝謝你。”
謝謝?沈皓行眉梢微挑,一時沒反應過來寧妱兒口中的謝是在指何事。
而下一刻,她便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個飛快的吻,随後她趴在他胸膛上,聽着裏面沉緩的心跳聲,緩緩開口:“我知道,王爺是為了我好,既然王爺想我信你,那我便信你。”
不信也沒有任何辦法,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既然表哥可以在魏王府出入自由,那麽便意味着沈皓行已經插手了。
而他方才那句“尚在人世”,“尚在”兩個字很難不讓她多想。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再貪心一些,讓沈皓行将“尚在人世”這四個字變為“安穩于世”。
沈皓行勾起散落在手邊的發絲,細細地把玩時,小姑娘那張逐漸溫熱的手頭一次變得這般不安分,竟擅作主張地也開始玩起他來,平穩的心跳終是在她嬌軟無骨的小手掌中亂了方寸。
片刻後,那小手酸得快要擡不起來,而沈皓行卻沒有半分想要結束的意思。
“王爺……”寧妱兒嬌滴滴喊了一聲,帶着幾分祈求。
沈皓行心疼她是真,可這樣的事不容半途而廢,他低笑一聲,用大掌将那小手緊緊包裹住……
許久之後,用下巴抵在她發絲間,問她:“這是美人計麽?”
寧妱兒怔了一下,還未想好要怎麽回答時,沈皓行卻忽地笑了,“本王很受用。”
說完,他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起身去淨房打水。
立秋之後便是皇後的生辰日,去年沈皓行身在衡州,未能入宮祝壽,今年他身在上京,若再不去赴宴,便有些說不過去。
皇後向來秉承勤儉而行,壽宴從不鋪張,今年的壽宴便是在自己宮中擺家宴。
沈皓行知道王婉容不會輕易放過寧妱兒,這次出府便沒有将她留下,不管如何,跟在他身邊才能放心些。
寧妱兒穿了一身太監服,混在沈皓行身後的幾個親随當中,一路低頭垂目,倒也不算惹眼。
入殿時,沈皓行帶了一個随從進去,将常見留下,便是為了照顧寧妱兒。
寧妱兒緊張地跟在常見身旁,随着其他侍從一道被引去一旁的小殿休息,這小殿內隔着桌椅,上面擺着各種茶點。
今日帶着寧妱兒,常見也是一萬個小心,他不願和旁人閑聊,就帶着寧妱兒挑了一處最偏的地方坐下休息。
寧妱兒有些渴,卻也沒敢直接去倒水喝,而是看了眼常見,擡手在那茶壺上指了一下,因來時沈皓行交代過,入宮之後,任何要入口的東西,都要經過他或者常見的同意。
常見擡手倒了一杯,垂眸聞了聞,随口輕抿了一口,确認無礙後,方對寧妱兒點了下頭。
按道理她沒有味覺,任何茶水進到口中,應當都是沒有什麽差別的,可不知為何,這小茶壺裏的茶水,明明是溫熱的,入喉卻是有股淡淡的涼意,還挺特別的。
殿內許多随從小聲閑聊着,再加上隔壁壽宴上不知是誰在彈奏古琴,只有一牆之隔,琴聲讓小殿裏也顯得熱鬧起來。
常見見寧妱兒只是倒水喝,便指着其中一塊兒點心低道:“姑娘若是餓了,也可用些點心,屬下方才已經查驗過,無妨的。”
寧妱兒擺手道:“沒事,我不餓。”
這些點心入口也嘗不出味道,她便懶得去吃,不過待得實在無聊,便一時忍不住和常見聊了起來。
“你姓常嗎?是哪個常呢?”
“屬下不姓常,常見這二字是王爺起的。”常見頗有些尴尬地喝了口茶,解釋道:“王爺當年覺得他會同屬下常常見面,所以就用這二字給屬下取了名。”
寧妱兒以為沈皓行給她取名字已經夠糊弄了,沒想到常見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猶豫了一下,看向桌對面的那個正在吃點心的随從,壓聲道:“我聽侯爺叫他白俊,該不是因為他又白……又俊吧?”
常見點頭道:“正是。”
寧妱兒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沈皓行明明讀過那樣多的書,給身邊人取名卻還是這樣随心所欲,真是不知道說他什麽好了。
壽宴還未結束,寧妱兒不知不覺已經喝下大半壺茶水,這會兒又想出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常見,掩唇道:“可有出恭之處?”
常見朝對面遞了個眼色,他們這桌的人皆站起來朝外走去,寧妱兒還是跟在中間。
門外候着宮人,将他們一行人引去一處井匽。
這井匽是分男女之處的,這幾名随從不能入女處,而寧妱兒這身裝扮進去也會将裏面的人吓到,白俊去男處繞了一圈,見裏面無人,這才敢讓寧妱兒進去,其他人都在外候着。
寧妱兒不敢耽擱時間,很快便從裏面出來了,一行人回到殿門前,正打算進去時,一旁便走來幾人。
寧妱兒将頭埋得極低,沒有去看來人是誰,見常見停下腳步,便也跟着停了下來。
“容貴妃吉祥。”
常見的聲音一出,寧妱兒不由打了個寒顫。
王婉容目光穿過前面兩人的肩頭,直直落在那個嬌小的身影上。
“本宮有東西給魏王,需得兩個人去容樂宮取一趟。”她話是對常見說的,眼神卻始終在寧妱兒身上。
常見知道容貴妃對寧妱兒是有殺心的,他刻意橫挪一步,将寧妱兒徹底隐在身後,回頭随意指了兩個人。
容貴妃卻是冷冷勾起唇角道:“你們兩個,跟本宮走。”
寧妱兒雖然沒有擡眼看,可莫名就覺得容貴妃是在對她說話,果然,常見立即就道:“王爺吩咐屬下必須在外候着,至于這小太監,他是新入府的,尚不懂規矩……”
“那本宮便待魏王好好教她規矩。”容貴妃不等常見說完,直接冷聲将他打斷,“如此正好,你留着,她本宮便帶走了。”
常見寸步不讓,躬身又道:“王爺吩咐,屬下不敢不從。”
“也好,那本宮便不為難你了。”容貴妃說着,慢慢轉身道,“本宮當着皇上的面興許讨一個人會更容易。”
常見登時一愣,他知道容貴妃絕不是随口說說,她是真的做得出來,當着所有人的面,讨要魏王身邊的一個太監,這件事哪怕旁人覺得再不合理,皇上都有可能去應允她。
到時候再想拒絕便難如登天。
常見連忙道:“娘娘請留步。”
容貴妃慢慢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用眼角睨着身後問:“可還有什麽托辭?”
常見立即拱手道:“不敢!”
容貴妃唇角微揚,轉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