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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衮服換好後,謝雪斐看了看外邊的日頭,時間已經不早了,便讓人備膳。

不過一會兒,身着粉裳的宮女,便端着幾碟精致的菜上來。

父皇在世時,酷愛豪奢,葉渃勸也沒有用,該鋪張的還是鋪張,以至于如今國庫空虛。如今謝雪斐成為新帝,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減少鋪張。

因此他們這用食,以前少不少。當然,雖然謝雪斐嚴于律己,嚴以律宮人,對她卻是極為舍得的。

雖然數量少,但這一碟碟菜,無不精致,且都是她愛吃的。

如意卷,炒珍珠雞,奶汁魚片,五彩牛柳,甜面醬……

根據以往的習慣,他依舊是親自給他夾菜,給她夾了一塊珍珠雞後,低着頭,便溫柔着眼眸,道:“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葉渃點了點頭,夾起他放進她碗中的菜,低頭小口咬了起來。

吃了一會兒,發現他并沒有動筷,而後低頭靜靜地看着她的頭頂,葉渃有些納悶問道:“你怎麽不吃?”

謝雪斐當真聽她的,拿着筷子夾起了一塊牛柳,放進嘴裏。他生的好看,唇紅齒白,吃東西時,姿态又極為優雅。

葉渃一直懷疑他是哪家的貴公子,但謝雪斐卻告訴她,他家世并不好,一直跟着伯伯一起成長成人。他的過去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以至于葉渃一直以來,都沒有問過他。

他待她一直以來,都那麽好,她信他不會欺騙他。不想說,她就等他慢慢敞開心扉。

而且,他們還有孩子。

一想到孩子,葉渃神色不禁溫柔起來,低着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唇邊忍不住噙着柔和的笑。

見她不吃了,反而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謝雪斐疑惑問道:“怎麽了?”

葉渃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在她的小腹上,如櫻桃一般的唇瓣輕啓,聲音也帶着無限溫柔:“你摸摸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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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裏的孩子這會兒安靜的很。

謝雪斐修長勻稱的手指落在上頭,順着她的心意,小心翼翼地觸碰。

而後,手下突然有滑動。是肚子裏的孩子輕動了下。

葉渃一臉驚喜:“寶寶動了!”

謝雪斐的手指,卻有些僵硬。

“哦,是嗎?”

葉渃這會兒正沉浸在寶寶第一次胎動的喜悅,絲毫不知道謝雪的異樣,纖長美麗的眼睫揚起,笑得眉眼盡是光華:“嗯,你沒有感覺到嗎?”

謝雪斐很快收拾好了僵硬的情緒,恢複了往常的柔和:“嗯。”

卻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轉而揉了揉葉渃的頭:“你快一些吃,等會菜就涼了。”

“好。”謝雪斐待她好,葉渃對他,也一向是信任有加,不覺有異,捏着筷子,便吃了起來。

午膳用完之後,葉渃也該回去了。

謝雪斐摸了摸她的面頰,便一臉歉意道:“等會六部尚書來,養心殿吵,你先回鳳彩宮。我還有許多事務處理,便不送你回去了。”

養心殿,是最近謝雪斐處理事務的地方。實際上離鳳彩宮并不遠。

葉渃體諒他的辛苦,如今他能夠抽空陪她用午膳,她已經很高興了,輕輕抱了一下謝雪斐後,眉眼彎了彎:“嗯,好。你還是要注意歇息。”

謝雪斐:“好。”

葉渃有些犯困,打了一個哈欠,便往門口去,對自己身旁的兩個宮女道:“回鳳彩宮吧。”

雙菱雙意一人扶着一邊扶着她回去。

謝雪斐立在養心殿門口,目送她回去,一雙狹長如點漆一般的眼眸略垂了垂,側臉微微帶着些許陰翳。

還有,些許的煩躁。

葉渃又做了噩夢。

醒來時一聲冷汗。

可是實際上夢裏是什麽樣的內容,醒來後她卻并不記得了。只覺得心口恐慌。

雙菱連忙過來扶她起來,見她額頭上滿是冷汗,連忙拿帕子過來,給她擦額頭:“公主怎麽額頭上這麽多汗,又是做噩夢了?”

葉渃朦胧着雙眸看着雙菱,低下頭,問道:“盈綠回來沒有?”

雙菱立馬惶恐跪下:“公主,可是奴婢做得不好?”

葉渃沒心思應付她,只低聲道:“我只是想盈綠了。”

聲音帶着略微的虛弱。

盈綠是葉渃從小的貼身宮女,二人有了默契,她對于葉渃的心思,也了如指掌的。

倘若她在,那麽如同今日一般的情況,便不大可能發生。她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多想親自在謝雪斐登基時給他親自奉衣绶帶呢。

蔥白玉指輕捏了捏眉心,因着那如同黑洞一般吞噬她卻又沒有任何記憶的噩夢,她神色有些躁郁:“你讓人出宮問一問,盈綠何時回來。”

父皇沒了後,盈綠的最親的伯父也沒了。陪她辦好喪事後,盈綠這才匆忙出了宮,離開了好幾日了。

如今都是別的宮女照顧她,實際上,葉渃有些不适應。或許是因為盈綠不在,因此自己才不安心吧。

雙菱不敢遲疑,連忙往殿外奔去。

晚一些,黃昏晚霞漫過天邊時。

一名着橘色長裙的妙齡少女,從殿外袅袅婷婷地走進來,雙手垂在兩側,眉眼含着喜悅的笑:“公主,我回來了。”

葉渃正在給肚子裏的孩子念着書,倒是沒有想到她這麽快回來,放下手中的書,攏了攏身上的宮裝,就要起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盈綠生怕她不不小心折騰到孩子,連忙過來扶:“公主召喚,奴婢如何敢不回來。聽聞公主最近睡不好?”

葉渃點點頭,面上神情淡了一些:“有一些。你伯父的事情處理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本來打算這兩日回來了,沒想到公主竟然想奴婢了。”盈綠笑着瞧着她的面容,歪頭若有所思:“肯定不是想奴婢,莫不是想陛下想的。”

葉渃搖頭:“昨夜我是在養心殿睡得。”想起那人,她心底,慢慢的都是甜蜜。

“我的好公主啊!既然如此您擔憂什麽呢?”盈綠抱住葉渃的手臂,勸慰道:“如今陛下榮登大位,您又懷着小太子,陛下勤政愛民,日後周國會越來越壯大,您定然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您啊,愁什麽呢。好好顧好小太子,等着封後就行了。”

葉渃本來還想說今日的不快。可盈綠嘴甜,又提起肚子裏的孩子,葉渃心思被她帶走了,便問她:“你怎麽知道肚子裏的是太子?”

盈綠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公主跟陛下日後會兒女繞膝,這一個是小太子還是小公主其實無所謂。不過若是小太子,日後再有小公主,必然極為疼愛妹妹。”

葉渃被她逗得開心起來。

看向盈綠清麗的面頰,有些慶幸自己當初把小說裏女配身旁心術不正的宮女撤換,選了盈綠,她總是能讓自己來開心起來。

這一夜,謝雪斐仍然是忙得并沒有過來,盈綠差人過去問了一下,說是仍然在養心殿裏邊商讨政事。

無奈,盈綠只能哄等着謝雪斐回來的葉渃睡:“陛下如今方才登位,百廢待興,公主呢,還是好好歇息,把寶寶照顧好才是頭等大事。”

“哦對了,奴婢在伯父家時,還聽伯母講了許多有趣的民間故事,公主要不要聽?”

盈綠眼睛眨得晶亮。

葉渃知道她是哄自己睡,也知道恐怕謝雪斐很晚回來,因此點了點頭,乖乖地躺在床上,就側着頭,聽她講。

“從前,有個叫李子村的地方,有個書生,在路旁遇到一個受傷的女子……女主勤快無比,家中收拾極為妥帖,書生于是娶其為妻……道士離開後,只見一白狐在原地……書生醒後,才發現,不過是夢一場。然而一轉頭……”

故事未講完,葉渃已經睡着了。被長發遮擋的粉頰,白裏透紅。

盈綠給她掖了掖被子後,便往殿外走去。一問才知曉,陛下最近回來得晚或者根本不回來。

蹙了蹙眉後,她望了一眼外邊沉黑的夜空,也接着去歇息。

第二日一大早,就去見濯雲。

濯雲生的眉目清秀,五官端正。他關系跟她不錯,先皇寵愛公主,他們當初都是公主府裏邊的,故而盈綠跟濯雲相熟。

陛下正在裏邊議事,于是盈綠在濯雲見到他回來了後驚詫的眼神中,拉着他到了一側,小聲問道:“陛下最近都在忙些什麽?”

濯雲應付自如道:“皆是這宮中之事。盈綠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這剛登基,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

盈綠目光灼灼看着濯雲。

他從驸馬身旁的小厮,一躍成為皇帝身旁最信任的人,雖然手執拂塵太監打扮,但他一定沒有淨身。

皇上對他信任有加。

風光是風光了,可這嘴巴,卻是比以前油嘴滑舌得多,也會敷衍人得多。

盈綠笑得冷森森:“那你敢直視着我,跟我說嗎?”

濯雲心虛,自然不敢。壯着膽子去瞧,可盈綠的眼眸太亮,反而把他照得跟黑心鬼一般,濯雲便只能躲開。

“陛下做了什麽對不起公主的?”盈綠蹙眉,震驚。她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陛下竟然真的……

濯雲連忙捂住盈綠的嘴,示意她小聲點:“有些事,您還是不知道為好。”

盈綠終究沒有從濯雲那裏知道陛下到底瞞着自家公主做了什麽,回到鳳彩宮後,她憂心忡忡地猶豫要不要告訴自家公主這些古怪。

但她還沒有開口,葉渃已經發現了謝雪斐那放在養心殿桌案上邊的信。

作者有話說:

3、敗露

葉渃并不是特意去看的。

去養心殿尋他時,看着那桌上的奏折時,忍不住走過去拿起來看了一眼。

而後,輕飄飄的紙頁,就從上邊落了下來。

綠盈見到地上落了紙,眼皮跳了一下,剛要低身下去撿的時候,葉渃已經率先彎身撿起來了。

上邊密密麻麻的字,是簪花小楷。

落款人是顧明雪。

而信中,她稱呼謝雪斐為七弟。

顧明雪。

葉渃捏着紙頁的手指變得蒼白,臉上的血色盡褪。

“顧明雪?”腦子嗡嗡嗡地叫着,眼前也昏黑一片。

“顧明雪。”

“顧明雪!”

她沒有想到,她已經不想跟男女主扯上關系了,結果,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枕邊人,竟然跟顧明雪有牽連。

七弟七弟……

不正是小說裏,為女主付出許多的男配之一容洛嗎。

容洛的父親乃是隔壁大晉的戍邊将軍,在他幼年時,父母雙亡。可憐的容洛便寄宿在顧家。顧家一共三房,人員構成便很複雜。而顧父是文官,每日周旋在朝廷之中已經筋疲力盡,平日裏也顧不上容洛。

性子溫吞柔弱的容洛,便一直被顧家二三房的孩子欺負。顧明雪母親早亡,她打小就住在外祖母家陪伴外祖母,被她父親從外祖母家接回來之後,見到精致漂亮卻在一堆比他個子高的孩子們面前顯得的容洛時,心底不免有些恻隐,于是撸起袖子,就挺身而出。

顧明雪力氣不小,在外祖母家無人管束,也就跟個野猴子一樣,左手拽着一個孩子,右手狠揪着另一個孩子的耳朵,輕易地就把他們給撂倒了。柔弱的少年,就如同初開的嬌弱花蕾,被她護在身後。此後多年,顧明雪都這樣子護着容洛。

以至于,後來顧明雪被男主軟禁,被女配陷害,容洛百般相助,甚至為此差點喪了命。

而小說裏的容洛,對顧明雪的感情,是道不清說不明的暧昧。

以上這一切,都是葉渃從小說裏看來的。

後面女主最終還是選擇了男主,容洛黯然離開的時候,還說了一段很傷心的話,葉渃不記得是什麽了,但是,裏頭對顧明雪的情意,不可謂不深。

“他為什麽是他?”手中的紙被捏皺,葉渃臉上神情雖是笑的,實際上卻是悲的。聲音也帶着幾分哀戚。

“公主。”身後的盈綠扶住她的手臂,想要安慰她,可看着葉渃沉靜的側臉,她卻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

只能扶着她坐下。

而葉渃,坐下之後,便一直沒有起來,吩咐盈綠讓人去查謝雪斐最近都在做什麽之後,一直在養心殿的書案旁坐着。

去查探消息的人比謝雪斐要先回來,雖然打得到的消息不多,但也能讓葉渃知道,謝雪斐想要做什麽了。

無非就是想要向女主伸出援助之手。

小說裏男主一開始并不是好人。

顧家被貪墨案連坐,女主被生性殘忍暴戾的男主看上,女主厭惡男主,在他身旁受了諸多磨難。

容洛心屬女主,怎麽可能坐視不理。

她救他時,他無權無勢,那般落魄。而今,養精蓄銳兩年,登上帝位,手握大權,他當然是想要去救女主了。

葉渃在養心殿裏坐着,不允許任何人去尋他,獨自一人坐在桌案旁,看着外邊的豔陽漸漸褪去光芒,等着夕陽西斜。

滿月冉冉升起,養心殿裏掌起了燈。

衣尾由暗變明。

夜風從窗棂處吹了進來,吹得葉渃的煙霞色的宮裝的衣袖飛揚。裙裾飛揚,她瓷白的玉臉有些蒼白。

門外這時候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着,便見到謝雪斐帶着一衆大臣魚貫而入。

并無人通報,因此一進到養心殿便看到葉渃坐在殿裏。謝雪斐微微蹙眉,而後快步走了,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葉渃清淡的眼眸,對上謝雪斐的眼。

這一瞬間,只覺得他面上的柔情,充滿陌生。

她掃了一眼他身後穿着紫袍的一衆大臣,葉渃扯唇笑了下,笑不達眼底。

謝雪斐似乎察覺些許不妥,摒退前來議事的大臣後,含笑走進來,問道:“怎麽了?”

葉渃美眸輕擡,手丢起手中的紙頁,便擲了過去,聲音帶着質問:“容洛,我何曾,對不起你?”

她因為生氣,臉蛋也變得緋紅,胸脯也劇烈地起伏着,帶着喘息。

“怎麽了?”謝雪斐眼皮跳了下,笑容雖然淡了些,但語氣仍然溫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葉渃口中說的到底是不是他。更多的是,琢磨她如何知道的這一切。

以及,該如何去安撫她的情緒。

“怎麽了?”葉渃怒極反笑:“你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謝雪斐面色不變,把地上的信封撿起來,身上玄衣緩緩,往她那邊走去走,手碰上葉渃的頭,便一如既往地柔聲道:“你聽我解釋。”

葉渃卻冷淡着神色,偏開頭:“你有什麽好解的。”

“解釋你心裏有着別人,解釋你利用我?還有什麽?”葉渃笑着問道。

步搖輕晃時,臉上的笑容明明絢麗奪目,可盈綠看起來,心中卻一抽一抽的疼。

公主的笑容,分明是悲傷的,哀戚的。可偏偏,卻強撐着。

“不是你說的這樣。”謝雪斐溫和解釋,濃密長睫垂下時,遮住了眼底的深色。

他的态度仍是溫和。

若是之前,葉渃恐怕覺得他是溫柔,可如今,一切如醍醐灌頂,他溫柔的态度,讓她只覺得,更多的是漠然。

因為不喜歡,所以溫柔都是可以假裝的。

因為不喜歡,所以她是可以利用的。

葉渃也想騙自己,騙自己,謝雪斐住在顧家多年,跟女主有着兄妹之情,如今女主被男主關着,他想要救女主。理所應當。

可是她騙不了自己啊!

此刻見他還要狡辯,她聲音也拔高了許多,問道:“那你說,事實是什麽樣的?容洛你告訴我!”

見葉渃态度激烈,盈綠連忙上前扶着葉渃,安撫道:“公主,您別激動。”

謝雪斐這才恍然這裏竟然還有人在。

連忙蹙眉對盈綠道:“你先出去。”

盈綠卻生怕自己不在,自家公主等會過于激動,出些什麽事情,便不動。

謝雪斐眉目蹙得更深。

他如今雖初為天子,但涉及政事已經兩年多,加上一身玄黑龍袍,自帶逼人氣勢,此刻眉如溝壑一般,漆黑細長的眼深不見底,望着盈綠時,帶着幾分攝人的壓迫感。

盈綠膽怯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與他對視,而後,又驚慌地看向葉渃:“公主。”

這一聲公主,反而讓葉渃冷靜了一些。

她手搭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想起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便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如此激動。

寵愛自己的父皇已經沒有了,謝雪斐也是個騙子,如今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只有這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深呼吸了一口氣,平靜了稍許,葉渃疲憊地跟盈綠說了聲:“你先出去吧。”

盈綠有些不樂意,可自知,公主跟陛下,而今兩個人單獨說開,才是最好的。而今這情況,雖然盈綠覺得公主受了委屈,可是……誰讓姑爺如今成了皇帝。

盈綠退了出去。

養心殿之中,就剩下這二人。

外頭已經夜色彌漫,黑沉沉的。哪怕宮廷夜裏,燈火明亮,可這會兒,還是不免帶着壓抑。

幾個身着粉色宮裝的宮女從養心殿不遠處路過時,擡頭望了一下這座被金光環繞的宮殿,那裏,幾名身着紫袍的大人正一起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搓了搓手臂,她們又連忙低頭一起繼續往司膳局走去。

盈綠出去了,養心殿中就剩下這二人。

葉渃擡起瑩白下巴,黑淩淩的眼眸,冷冷盯着謝雪斐:“你還要說什麽?”

謝雪斐垂眼,想着安撫葉渃的情緒,但葉渃夾着寒冰一般的聲音,已經清清涼涼地響起。

“說你心裏只有我一個人,說你接近我并不是有所圖謀,說你跟她沒關系!”

“是嗎?”

葉渃咬着牙問道,眼睛越說越紅。

謝雪斐表情有了變化,知道解釋無用,他也索性不解釋了。手收回,垂在一側,道:“我還要要事要忙,你冷靜一些。”

“我的妻子,只會是你一個人。”

說完轉頭離開了。

玄色的背影挺拔,看起來似乎還有一些匆忙淩亂的感覺。

葉渃看着他的背影唇邊勾出一抹冷笑,接着,眼淚就下來了。

片刻後,她抹了眼淚,走出了早就已經不見了謝雪斐蹤影的養心殿,往外走時,殿裏的燭光落在她玉白的面頰上,她面色帶着冰雪,吩咐盈春。

“你去,讓丞相他們來。”

謝雪斐能夠坐上皇位,其中不少是有她的功勞。

父皇只有她一個親生女兒,在世時時常教她如何處理政務,丞相一派,是支持她這邊的。

葉渃手撫上肚子,泛白的指尖,緊緊捏着衣袖,只覺得眼前有些霧茫茫的感覺。

但再茫然,她也不想讓欺騙她的謝雪斐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大周屬于她們葉家的,既然謝雪斐心屬女主,那就讓他滾吧。

4、回憶

葉渃回了鳳彩宮。

她晚膳沒吃,盈綠伺候她簡單地用了一些膳後,她便托腮看着窗外。

在養心殿裏,葉渃的模樣看起來是要強的,可是這會兒,若是仔細看,可以發現,坐在窗旁,看着珠簾漾動的她,眼神是空洞的,茫然的。

甚至,還含着些許水光。

抹了眼淚後,葉渃回頭吩咐盈綠:“讓人擡水進來吧。”

這是打算要洗漱了。

盈綠“喏”了一聲,眼眸含着擔憂,款款往外而去,沒多大一會兒,宮人就擡着水進來了。

沐完浴,夜色已經有些深,待盈綠把她的長大擦幹後,葉渃穿着粉色的立領繡牡丹的寝衣,便往床邊去。

躺下時,長發垂落,青絲撲散,她望着帳頂,眼中無神。

而後沒多久,緩緩地阖上了眼眸,長睫在眼下投下暗影之時,葉渃的夢境,回到了她們初初認識之時一

時逢一月,初春時節,十五歲的葉渃,正是最美好的時候,生的明豔動人,一颦一笑,皆是如春日盛開的嬌花一般的美好。

葉渃原來生活的家庭便是幸福,後來因病去世,自從穿越過來,也備受寵愛。

因此性子也是活潑。

大周雖小,但處在溫暖地帶,物美豐饒,而邊關之地,毗鄰旁邊的大齊。

大齊地界是大周的三倍以上,民風要開放許多,文化也比他們先進許多。若不是大齊連年與周圍征戰,大齊皇室又內戰,百姓怨聲載道,恐怕下一個被大齊吞并的,便是大周。

但此時,邊關風調雨順。

葉渃來到邊關泾城時,已經是午後。

沒有驚動官府,他們尋了一家環境頗雅的小院買了下來,而後住了進去。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葉渃累的要攤下了。

吩咐盈春取水來沐浴之後,葉渃便歇下了。

歇了一個半時辰後,外邊暮色已經暗沉。

早來泾城之前,葉渃已經聽聞邊關夜晚繁華,這會兒精力充沛了,她便領着自己兩個丫頭一塊,換上合身的青色長袍,打扮成一個秀氣公子,搖着繪着茂林修竹的折扇,風姿翩翩地出門去。

邊關的女子要大膽許多,葉渃作男子打扮,模樣俊秀,沿着兩旁燈籠耀眼的湖南岸走馬觀花時,便有不少女子上前來詢問她姓名以及家住何方。

盈春見自家公主這麽受女子歡迎,忍不住打趣道:“公子這才出門,便如此受歡迎,若是真的被她們打聽到公子住在何處,咱家門檻可不得日日被踏平?”

葉渃瞪了一眼胡說八道的盈春,就往旁邊一家賓客滿盈的酒樓而去。後頭的盈綠也笑了起來,擡手拽上盈春,快步追了上去。

夜晚街市熱鬧無比,咬春餅、炸糕、銀絲卷、鵝脯,各種小吃食琳琅滿目。還賣着玉飾、珠簪、绫羅綢緞、獸皮、花燈。

路旁還有雜耍的,圍着許多人。

一路都是熱鬧的人,葉渃帶着兩個丫鬟,走馬觀花一般。

這麽一逛,就逛得挺晚了。

見不早了,而葉渃,在素來穩妥的盈春的催促下,她帶着兩個丫頭,原路折返。

夜已經有些冷,從掀開馬車簾子時,風灌入袍子裏,浸入如冷水泡進骨子裏的寒意。

葉渃望了一眼外邊快要到住處的夜色,蔥白手指把簾子放下,粉色的手指,半月雪白,不塗丹蔻,卻修剪得圓潤漂亮。

馬車徐徐在門口停下。

盈綠先出去。

剛下馬車,便驚呼了一聲:“公子!”

葉渃半月眉輕挑,方才要問怎麽了,就聽見盈綠道:“外面躺着個人!”

她挑開簾子往外看,就看到外頭牆邊的地上,果真躺着一人。

葉渃眉頭輕蹙。

攏了下衣領之後,往下走去。

盈綠已經先去瞧了。

見到那人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躺在門口牆邊底下,一身白色,身子直挺,披頭散發如鬼,盈綠捂住嘴巴,遮住眼睛,抑制自己發出尖叫來。

小跑回去,盈綠壓住跳動的心口,咽下口中的口水後,對葉渃道:“公主……這人……似乎是死了!”

盈綠臉色都有些發白。

回頭指着那人時,手指都在顫抖着。

滿滿的,皆是恐慌。

盈春膽子大一些,跑過去,捏着鼻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片刻之後,發現這人還有呼吸,她輕松了口氣:“人還有呼吸。”

便不是死的。

“讓人把他擡走吧。”雖然不是活的,但模樣看起來的确是有些恐怖,這大晚上的,盈綠看着周圍黑漆漆的情況,都覺得有些讓人害怕。

葉渃想了一下,也覺得盈綠說得有道理。

輕應了聲:“好。”

便攏好袍子,往門口而去。

葉渃的護衛,把他冰涼的身軀,往遠一些的地方丢。

這晚走街串巷的,葉渃身上各種味道混着,有些難聞,她複沐浴了一番,這才歇息。

半夜時候外邊下了些小雨。

雨聲淅瀝,砸在窗戶上,聽起來讓人覺得有些涼。

不知怎麽的,葉渃就醒了,坐在床頭,看着外邊的夜色時,眼神有着些微朦胧。

腦海裏,竟然閃現今日那躺在地上的人。

外邊仍舊下着雨,本就冷,這麽一淋,怕是要死的吧。

葉渃想了想,連忙喚睡在側間的盈綠。

“你出去看看,那躺在外頭的人可是走了?若是沒走,讓人擡進來,喊個大夫看看吧。”

外頭的雨勢似乎更大了一些。

葉渃又覺得盈綠這一來一回,恐怕會耽誤時間,于是掀被起來,匆忙往門外去。

“算了,我們出去看看吧。”

披好外衫,行步匆匆,葉渃搶過盈綠手中的傘,就往門外而去。

雨濕衣角,雨打青嫩的芭蕉葉,夜色深重,濕意濃濃。

穿過霧氣濃重的院子,葉渃很快出了門。原來躺着那人的地方,早就不見了那人的蹤跡。出來得匆忙,竟然也忘記問護衛把人丢到哪裏去了。

吩咐膽子小一些的盈綠回去問護衛把人丢何處,葉渃就跟盈春,兵分二路,去尋那人。左右如今回去也是耽誤時間。

人并沒有被丢多遠,被丢到橋下的柳樹旁。這會兒人仍舊不醒,一身白衫被雨水澆濕,貼着他瘦弱的身子,看起來頗為可憐。

葉渃心中恻隐,走了過去。

雨水把蒙着他的臉烏發撥開了,雖然天色暗沉,但借着附近房屋門口燈籠照過來的光,她竟然清晰地,看到了這人的面容。

該怎麽形容這張臉呢。

應是—

哪怕是,如今狼狽的境地。

這張臉,看起來,也不丢失任何顏色。反而帶着一種凄慘的美。

葉渃瞬間被驚豔到。

這樣擁有極致美色的人,在這樣的寒夜裏,躺在地上,總有些話本裏,那些吸人魂魄的妖精的意味。

然而葉渃卻不怕,反而看着他蒼白羸弱的面容,有了些焦急的神色。生怕他躺太久,就這麽沒了。

忍不住過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呼吸已經輕不可察。

撐着手中的傘,葉渃便過去扶他。

奈何她力氣不大,不但沒有把他扶起來,身上的衣衫,反而被他身上的雨水沾濕。

然而人命關天,葉渃也顧不得他身上滿是雨水。

盈春這時候跑過來了。

雖然葉渃說兵分二路找,但自家公主的安危在他們這裏是最重要的。

見到盈春過來了,葉渃仿佛見到救兵,連忙沖她招手,讓她過來搭把手。

盈春擔憂地看了一眼葉渃被雨水浸濕的衣襟,想說什麽,但看到自家公主滿心焦急的模樣,連忙過來幫忙扶人,。

盈綠很快就帶人過來了。

見到葉渃撐着傘,扶着那模樣狼狽的男子,連忙驚慌過來。

“公主……”

葉渃卻只擡頭看她一眼,而後沖跟着盈綠過來的幾名護衛招手:“過來扶住他。”

護衛高大,孔武有力,只需要一個人,便輕松把他背了回去。

待人被背走之後,盈春立馬就催促葉渃:“公主,進去換一身衣裳吧。”

葉渃這才發覺,身上是濕噠噠的。

重新沐浴出來,身上溫暖了許多。葉渃問起盈綠那人的情況:“他怎麽樣了?”

雖然那人面相生的不錯,但盈綠生怕那人是賊子,自然是格外關注:“太醫看過了,給他開了些藥,已經無事。”

“他身上的衣裳可換了?”那麽濕的衣裳,貼在身上,肯定很難受。

盈綠覺得自己的職業素養受到了挑釁,這麽點小事她們怎麽可能不安排妥當:“肯定換了啊。”

葉渃還是有些不放心,讓盈春盈綠打燈籠:“我過去看一眼。”

盈春連忙阻攔:“公主,外邊下着雨……”

葉渃卻執意:“既然人救回來了,總得安排妥當吧。”

盈綠小聲嘀咕:“您還不放心我們嗎?”

一擡頭,葉渃已經先往門口走去了。

兩個丫頭連忙跟上。

葉渃過去的時候,太醫已經走了,不放心他的情況,于是她又讓人把太醫喊了過來。

外邊夜涼霧重,這會兒天色也極晚了,修眉長髯的太醫剛脫下外衫上了床,又被傳過來,此刻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但見到公主立在屋子中間,身姿婷婷,連忙挺直腰背,禀報這人的情況。

“公主,此人身上,最嚴重的其實是滿身刀傷。臣方才已經給他上過藥了,應該過幾日會醒。”姜太醫說這話時,聲音略略帶着遲疑。

盈綠聞言,飛快接話,把太醫的憂慮,一道說了出來:“公主,此人來歷不明,身上既然有刀傷,恐怕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等他醒來再說吧。”葉渃卻仿佛聽不到她的勸告。

“公主。”盈綠還想再勸。

盈春卻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盈綠只能作罷。

那人當真是幾日後才醒的。

這日葉渃剛好過來看他醒沒醒,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便準備離開。卻在轉身時,發現他的手指輕顫了一下,而後,便見到他烏黑的長睫,緩緩上揚,一雙清冷如靜潭一般的眼眸,緩緩睜開。

葉渃露出笑容:“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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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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