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王大嫂可是筒子樓有名的“嘴強”王者, 就蘇蘇爹這笨嘴怎麽可能占便宜,很快就被王大嫂罵得狗血淋頭的。
蘇蘇爹向來愛面子,這會兒見壩子裏圍了不少人就算了, 這樓上還站着不少人瞧着這邊。
還有的端着碗筷一邊吃一邊瞅着這邊的動靜呢!
他又氣又羞, 轉頭就上了樓,回到家就把門給關了, 家裏沒有蘇蘇娘,自然沒有人做飯,蘇蘇爹又氣又餓,卻因為怕被人議論, 沒開門弄吃的。
封映月給元蛋舀了兩木勺蛋羹,接着又給唐文生舀了一碗蛋花湯, “我看他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覺得那是自己的親侄兒, 以後蘇蘇說不定還要靠哥哥呢。”
“一根筋, ”唐文生點頭, 也給她夾了肉絲,“看着吧,明兒紙廠也會傳的。”
“他挺愛面子的, 這筒子樓和紙廠都傳遍了,那還有什麽面子。”
封映月也喝了口湯。
本以為蘇蘇晚上不會來了,結果蘇蘇娘依舊把人送了過來, 王大嫂她們看見蘇蘇母女也沒有聲張, 所以蘇蘇爹壓根不知道母女二人晚上還回過筒子樓。
第二天起來就去供銷社買了吃的,然後悶頭往紙廠去, 結果如唐文生所想, 紙廠也在傳他不養閨女要養侄兒的事, 那議論聲不比張大力結婚的事兒小。
領導倒是沒有找他談話,這個事兒比起張大力那事兒,就有些不夠看,但像李主任幾人就看不慣了。
于是又開了一次會,着重批評那種重男強女的同志,會上沒有點蘇蘇爹的名字,可大夥兒的目光時不時就往他身上戳來,那可比點名還要讓人臊得慌。
于是蘇蘇爹就去求蘇蘇娘帶着孩子回筒子樓。
封映月去托兒所接元蛋時,便聽和蘇蘇住在同一層樓的一個大嫂,說起蘇蘇爹求蘇蘇娘回家的事兒。
“哪有這麽容易回家的,你得跟我保證,不能再有養侄兒的念頭了吧?這光是保證也不行,畢竟男人的嘴,說過的話立馬就忘了。”
“可不,得發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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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嫂說。
“發誓?燕子娘,你想的可太簡單了,這壓根就不是發誓能解決的,得立字據啊!”
“不,”另一個嫂子很有經驗地搖頭,“得分家。”
衆人紛紛看向她,那嫂子再次點頭,“分家才能解決,不然家裏公婆施壓,男人還是會照做的!”
封映月聞言也點頭,“是這個道理,孝字壓人啊,要是父母在面前撒潑下跪,這可不好弄。”
張大嫂吸了口氣,“确實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那蘇蘇娘可別輕易就回來了啊!”
“早就去找她說過了,”提分家那嫂子有些驕傲地理了理衣服,“她心裏有數。”
蘇蘇娘并沒有跟蘇蘇爹回家,甚至提了離婚的事兒。
蘇蘇爹幹活兒都魂不守舍的,差點出了事兒。
但就算是這樣,蘇蘇娘也穩住了沒有立馬回去,不擔心男人的身體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
在蘇蘇爹被紙廠要求回家把事兒處理好再去上班時,他又去找蘇蘇娘了。
封映月這會兒在壩子裏,和一衆嫂子坐着聊天。
“這一回不知道會不會回來。”
一位拿着蒲扇的嫂子輕聲道。
“我看不會,還沒提分家呢,”王大嫂搖頭。
正說着呢,蘇蘇爹一臉頹然地回來了,身後并沒有蘇蘇母女。
封映月與幾個嫂子對視一眼後,紛紛別過頭說起別的話。
等蘇蘇娘提出分家就不離婚時,已經是三天後,蘇蘇的大伯那天正好把兒子也送到了筒子樓。
因為蘇蘇爹一直沒回去接,所以老家的人幹脆把人送過來了。
還是王大嫂機靈,一聽他們跟吳大爺說找誰,又是來幹啥的後,立馬招呼了幾位嫂子圍了過去。
“喲,你就是養不起兒子,把兒子給他叔叔養的那個啊?瞧着也不是那麽沒用的人啊。”
“是啊,這是過繼了,還是要給錢給糧食讓養的啊?”
幾個嫂子一陣擠兌,硬是把二人擠兌得滿臉通紅,看見蘇蘇爹回來簡直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
結果蘇蘇爹看見他們,就好像看見了自己媳婦兒帶着蘇蘇嫁給別人一樣,臉色難看得很。
封映月正好接元蛋回家吃午飯,便在大門口碰見這一幕。
元蛋拿着米花棒正吃着,見那邊一堆人,而且蘇蘇爹好像和一個男人在吵架,于是在那探頭探腦的。
一看就是個喜歡吃瓜的小家夥。
“咱們在樓上看。”
封映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把人帶回家,給他放了根小凳子在走廊處,确保高度就在他胸膛處,叮囑對方不要探頭太厲害後,封映月就開始炒菜。
元蛋也乖乖的,就這麽伸長了脖子往下看,旁邊的囡囡瞧見了,也要這麽看,于是趙大嫂也給她弄了一根凳子,燕子看見了也鬧着要這樣。
于是一會兒後,三個孩子排排站在凳子上,小手扒拉着牆臺,紛紛看向樓下。
吃飯時都是把碗放在臺上吃的,夾菜就由封映月她們夾過去,大人則是站在一旁一邊吃一邊看。
最後蘇蘇爹和他大哥打了一架,他大哥帶着兒子走了,蘇蘇爹悶頭跟了上去。
聽意思是要回去分家。
“也不知道能不能分成,”趙大嫂想起自己公婆家,也算是分了家了,可也是挺了這麽多年才分的。
“我們家還沒分呢,”張大嫂嘆氣,“我倒是想分,沒機會提,就是我提了,孩子爹也不會答應,煩死了!”
宋枝這會兒也過來了,聽她們說了一會兒後,也嘆氣道:“我也想分家,可我公婆就一兒一女,分到哪裏,都是一家。”
“你這也是……”
趙大嫂忽然覺得兒子多分家更容易些,不免對她多了幾分同情。
封映月見宋枝臉上又沒啥肉了,于是送完元蛋回來後,就去宋枝家坐了坐。
“怎麽又瘦了?”
“晚上老是做夢,”宋枝垂下眼,“昨天晚上還找了個地兒,給孩子燒了些東西。”
封映月聞言抿了抿唇。
宋枝也不繼續說這些話,轉而說起別的,“這整日在家,我就是胡思亂想多了,想出去幹活兒,可也沒合适的,心裏煩躁得很。”
正說着話呢,三樓曾步勝的媳婦兒,廖桂芳就找過來了,“封姐,我正找你呢。”
她站在門口也沒進去,宋枝趕緊請人進來坐。
廖桂芳也沒客氣,笑着進來坐下,對有些疑惑的封映月道,“是這樣的,我聽說封姐會化新娘妝?”
“會,”封映月點頭,精神也來了,“是哪家要辦事兒嗎?”
“是我堂妹,”廖桂芳指了指眼睛下面,“她這有一塊黑色的胎記,想結婚那天看起來精神些,能弄一下嗎?”
“能。”
聽她一下就應了,宋枝有些緊張,這可是黑色的胎記,那可不好遮吧?
廖桂芳一聽能遮,倒是驚喜居多,不過還是道:“不能遮全也沒關系,反正就是人瞧着精神些就好。”
她可聽筒子樓好多嫂子說封映月那雙手巧得很,這不,堂妹要辦事兒了,就想着嫁人那天能美一點,于是廖桂芳把事兒攬下來,問到了封映月這。
封映月點頭,與她确定好什麽時候帶堂妹過來先試一次後,廖桂芳便笑眯眯地走了。
“真能遮啊?”宋枝低聲問。
“能,”封映月點頭,“走,我去家,我給你化精神點兒。”
宋枝也挺好奇,于是便關上門跟封映月回去了。
她坐在外屋挨着走廊的地方,手裏拿着一個手持鏡子,此時剛洗了臉,等封映月拿東西出來給她擦。
封映月拿出一個木盒子,挺大的,打開後,宋枝發現裏面有好些自己不怎麽懂的東西。
“這盒子是元蛋爹給我做的,我放在布袋裏容易壓着,”封映月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解釋道。
“小唐同志的手和你一樣巧,”宋枝笑了笑。
“他可比我巧,會做衣服,會鈎毛線鞋……”
封映月輕聲說着話,一邊讓宋枝閉上眼,她開始給對方上妝。
宋枝和封映月聊天時,覺得非常舒服,原本郁結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了。
因為封映月沒讓她睜眼,她就一直閉着眼,和封映月說話,等封映月收了東西,見她還閉着眼,于是笑道:“可以了。”
宋枝睜開眼,拿起鏡子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是她,又不是她。
鏡子裏的她沒有垂着眼,沒有拉着嘴角,瞧着氣色好,明明沒有笑,可嘴角瞧着就是在笑一樣。
“這叫微笑唇,”封映月點了點自己的嘴角,“你笑起來後更好看。”
宋枝聞言,勾起了嘴角,果然,鏡子裏的自己更鮮活了。
“謝謝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後,對封映月道。
封映月輕輕搖頭,“我再給你梳個頭發怎麽樣?”
“好,”宋枝連連點頭。
二人叽叽喳喳了好一會兒,宋枝還和她一起去接元蛋回家,筒子樓的人都覺得她瞧着精神了很多,也好看了許多,每一句誇獎都讓宋枝笑得眉眼彎彎的。
然後挽着封映月的手臂告訴她們,都是這一位的手巧。
洪建軍回來時,還提了一包米花棒,“阿枝,我買了米花棒,嘗嘗味道怎麽樣。”
“封姐還送了我一包菊花茶,我剛泡好,”宋枝笑着把兩個搪瓷杯端過來放在桌上。
洪建軍背對着她放東西呢,聽她聲音這麽活潑,他也高興,轉過身對上宋枝時,更高興了。
“氣色真好,看來那紅棗真有用!我再多去找人買一點回來給你吃,咱們補好身體,別的咱不想,”洪建軍高興道。
聞言,宋枝心裏也軟乎乎的,坐在他身邊輕聲說起下午的事兒。
得知是因為化妝的原因,洪建軍依舊高興,“那咱們的身體也能一天比一天好,紅棗也有功勞的。”
“嗯,”宋枝抱住他,“我會多吃點。”
“還得多吃肉,”洪建軍親了親她的額頭,自從孩子沒了後,宋枝吃葷腥也不怎麽行,搬出來那幾天還比較高興,可後面時不時就夢見孩子,又瘦了幾分,他又着急又心疼。
唐文生回到家時,也提着米花棒,封映月抽出三根,和他們分着吃。
元蛋一邊吃一邊說起托兒所的事,“又有小朋友打架了,因為搶玩具。”
“這段時間打架的孩子怎麽越來越多?”
唐文生皺眉。
封映月喝了口溫水道:“那只有兩間屋子,送去的孩子可不少,玩具不夠,經常發生矛盾。”
元蛋連連點頭,“十個小木馬根本不夠我們分,我好幾天都沒玩兒了。”
說起小木馬,封映月笑着讓元蛋進屋子裏看禮物。
元蛋吃完米花棒跑進裏屋一看,只見那床頭旁放着一個到他腰高的小木馬!
“娘做的?”
元蛋高興極了,把小木馬拖了出來,擡起腿就坐了上去,小手放在木馬的兩只大耳朵上興奮地問道。
“是啊,我偷偷做的,喜歡嗎?”
封映月在得知他沒怎麽玩到小木馬的時候,就想着給他做一個出來,找吳大爺尋了一個沒人要的木頭,然後拿回來開始做,其實也簡單,就是費時間,要打磨一下。
“喜歡!娘真好!”
元蛋使勁兒點頭。
唐文生看着心裏發酸,“你別慣着他,多慣慣我。”
封映月瞪了他一眼,“就一個木馬!”
唐文生抓過她的手看了看,“傷到手沒?”
“沒有。”
封映月想要抽回手,結果被唐文生抓起手在嘴邊親了兩下,她臉一熱,趕緊看向元蛋,結果見小家夥正在小馬上“騎”着,臉頰通紅地在那叫着,“駕!駕!”
壓根沒去看爹娘在幹啥。
封映月松了口氣,剛轉過頭,臉上又被唐文生啄了一下,“你歇着,我去端碗筷。”
說完,就起身去走廊了。
封映月捂住臉,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裏甜甜的。
元蛋有小木馬了,那可把五樓的孩子們眼紅到了,但元蛋願意分享,所以唐文生把小木馬提到壩子裏,幾個孩子就去壩子上“騎”馬,眼瞅着湊過來的孩子越來越多,這玩法也開始多了起來。
等蘇蘇他們走了後,唐文生一手提着木馬,一手提着把元蛋回來了,封映月便發現他滿頭是汗。
“怎麽玩成這樣?”
元蛋雙眼亮晶晶地說道:“我是馬車師傅!我推着他們往前走!”
封映月捂住額頭,“文生,等他歇好後,帶着他去洗澡。”
唐文生應了一聲,便去提水燒洗澡水。
元蛋怕她生氣,蹭到她跟前,軟聲喊着,“娘……”
“乖,”封映月摸了摸這個傻小子,又把他背上的汗巾拿出來,果然濕了些,怕他着涼,又找了一塊汗巾塞了進去,“玩得高興就好。”
元蛋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抱着封映月的胳膊,将頭靠了過去,也不說話。
封映月索性将人抱起來,輕聲說起昨晚上沒說完的故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