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親尊重一下別人的隐私 (16)
出來喲!
4 091.是迷戀嗎?
可藍自覺陷入尴尬的困境中,她清晰感覺到向予城緊繃的身子,握着她的大手箍得她有點兒疼,她顧不得外人的眼光,看着他,輕喚了一聲,“予城……”
那充滿懇求的目光,讓男人的眼瞳輕輕收縮了一下,眉心緊緊一蹩,便放開了她的手,別開了目光。
正在這時,梁以陌朝這方打來的眼神,向予城移了過去,便同市長等人聊了起來。言談之間,足可見帝尚集團頗得政府重視,是不是蹦出“青年才俊”等等溢美之詞。
可藍稍稍籲了一口氣,回頭朝林進歉意一笑,低聲說,“我代他跟你道歉,昨晚的事是他不對,你真的沒傷到哪裏吧?這過敏症,是不是那只大狗引起的?”
說到底,自己是個禍水,才引發了那場可怕的争執。沒出啥大事,她仍覺得很歉意。只是,她不像再跟他吵架,不想他再為了這種事生氣,一個人走掉,想想她就會特別排斥。
之前,他纏着她不下車,吃掉了她剛上好的果凍唇彩,她正要跟他使氣時,他掏出了那個漂亮的讓人目眩神迷的蝴蝶夾子,長指輕輕梳過她的卷卷發,捋起額角的一縷,親手為她別上。
那一刻,他專注,認真,溫柔又神情的模樣,讓她心醉神迷。
她終于開始有一些真實的感覺,這個前黑社會老大,是真的很在意自己。
他問,“喜歡嗎?”
她撫過那漂亮的鑽石面,“喜歡。可是,這個很貴重吧 ?我怕帶丢了唉!”
他笑,“傻瓜,只要你不把自己弄丢了就行。”
她撅嘴反駁,“我又不是路癡。”
他的笑容慢慢加深,纖長的指一下一下梳過她的發絲,那酥酥癢癢的感覺,牽起心裏一縷縷的悸動。
她想起頭晚,若不是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是不是讓搖搖吠上兩聲,給她留個背景兒,她恐怕根本找不着自己的住了半個多月的別墅,成迷途的羔羊了。
“藍藍,別針雖貴重,也重不過人的感情。蝴蝶雖美麗,但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像蝴蝶一樣脆弱短命。我會在你看得見的地方,等你,不會離得太遠。”
這個時候,可藍以為他暗指的是頭晚發生的事,便欣然應允。後來聽他親口講了母親的故事,才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後來的後來,在她人生中最痛苦艱難的那些日子裏,她雖然只能看着照片和電腦裏的圖片,偶爾從沫音的口中得知一點他的消息,默默地想念他,這句話她仍牢牢記着,一遍遍撫摸着當時他說話的每一絲細微的表情,然後給自己打氣:她只是不小心迷路了,他一定會等着她追上來的。
這個時候,她還不自禁的想到了季遠航,他總是叫她“等等”,卻讓她越等越絕望。她再也沒有看到過他,連一絲消息都沒有。她開始覺得,向予城比季遠航好,向予城應該不會讓她再失望吧!
她想,也許自己可以再試試。
“可藍”林進溫醇的輕喚,撥回可藍抽離的神思,迎上他有些晦澀的目光,“你沒必要代這種人道歉,我相信他和你沒有外人說的那種關系。我身上的紅疹的确是過敏引起的,不用……哈欠……”
接着一串激烈的噴嚏打得旁人都一陣心顫,吳所長不得不中途掐了話題,回頭要讓林進回家躺着休息,“醫生都說了叫你好好休息,你非要跑來,看看你……唉,你要在這裏混到了,我怎麽跟我大姐交代?你這麽大個人了,明明沒近視非要帶個什麽眼鏡,擋着視線舒服嗎?瞧瞧,走各路也能被破油漆桶砸到,回頭跟你奶奶去廟裏燒高香拜拜,去去晦氣。”
聽這一席話,可藍知道這場偶遇又是有意為之,不由得心裏有點兒氣,揪過旁邊突然變成悶葫蘆的王姝就要質問緣由。
這裏面除了她這一個大漢奸,還會有誰有這本事通風報信。
王姝似乎又在跟她的寶貝達令兒阿道飛信兒,被可藍牽着耳朵時,擡起一張驚訝的臉,就對林進說,“進哥哥,你這也太拼了吧?你不怕又被那……呃啥瘟神撞上,人家一個不爽把你直接送上閻王殿?”
林進喝了一口礦泉水,啞着嗓子,冷哼一聲,“現在是法制社會,我林進不怕那些邪魔歪道使什麽不入流的卑鄙手段。”
吳所長聽的臉色一黑,沉聲問。“你們在說什麽瘟神,什麽邪魔歪道?小進,是不是單位上有人眼紅你年紀輕輕拿到國家的大項目,暗地裏戳你脊梁骨?給我說清楚,你不好意思上報,我回頭找老胡說去。這都什麽年頭了,公平競争,能者居上,居然搞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成何體統!”
老胡即是林進所在中科院的院長,跟吳所長是大學同寝的老哥們兒。他這背板兒硬氣就在于,林進進中科院,不是他去求院長收留。而是院長老胡求他想辦法把這難得的人才給挖回國來。林進主攻的研究方向不僅跟中科院的新項目完全相同,而且也是國家當前重點培植的對象。只要林進一入他們院,要獲得京上的項目投資款那是十拿九穩的。
所以,林進與時下大多數人托關系送錢送禮,才進得中科院謀得國家編制名額完全不同。他一來,院裏就獲得了一大筆項目資金,私下裏,同科的科員們都戲稱他為“斂財童子”。不過三個月,就從研究員升到了科長,負責主持一個大項目的研發。算是院裏最年輕的科長,備受院內領導關注愛護。
吳所長是促成這一切的第一推手,這要是自己前途光明的親侄兒,卻因為事業單位裏常見的競争夭折了,先不管和好友的關系會如何,在家族裏他就沒臉見人了。
因為林家那頭就只有林進這一根獨苗苗兒,可疼的緊。
可藍多少聽出些頭緒來,林進這一身的過敏症,都是人為的,忙道,“林進,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說出來大家幫你想辦法啊,別一個人硬倔頂着上。”
林進擡頭看了可藍一眼,目光悠悠的轉到向予城的方向,停留了兩三秒就收了回來。
可藍的心咚的一聲沉下去,沒有明說,心裏也隐約有些不安。
王姝立即轉向,先扶住了林進,擋去了讓人起疑的眼神,“吳所長,我送小進到旁邊休息室去坐坐,您忙您的,小進是阿道的哥們兒,咱都是一家人,您放心好了。”
吳所長知道王姝和林進的淵源,而且王家在日報集團內部也是元老級別,祖上還是大書法家王羲之的旁支,書香門第,很是讓人敬佩。當年,家裏長輩還有意将王姝說給林進,但林進回過太晚,給鄭家小子搶了先,大人們也只嘆緣分弄人了。
不過,可藍要跟上時,吳所長頗有不滿的咳嗽了兩聲。
王姝自然明白其中緣由,便道,“可藍,老編在那,你先過去報個道啊!”又眨眨眼,搖了搖手機,示意稍晚短信聯系再會和。
可藍點點頭,便去找自家上司了。
那方向予城多少是聽到吳所長的憤言,也感覺到林進意有所指便草草結束了話題,将場子丢給了潘子寧,回頭去找簡三。
可藍跟總編聊了幾句,就被總編暧昧的調笑弄得很不好意思,最後還是拿調笑的主角之一向予城做擋将牌溜掉了。
唉唉,老家夥的勢利眼和喜歡攀關系得秉性依然沒變,剛才也不知道他躲在哪個角落裏,把她跟遲家老妖婆鬥法的一幕給全盜了去,說什麽叫她不要怕,周刊隸屬日報集團,日報集團的後臺是京上的關系,完全不怕遲家、盧家、梁家等等地方世家。
據他在集團大頭頭那裏挖到的消息,稱京上最近幾年對西部地區的改革開放尤其重視,先後給政府撥了不少款項投資到各個領域。帝尚集團在京上的眼裏,便是中興西部經濟的新龍頭企業,有明确意向要大力扶持。就叫她加足馬力往前沖,将帝尚集團的專欄做到爆火,再将碧城城主拿下,順帶再愛撫一下那位科技新貴啥啥的。
這年頭,姜還是老的辣,不然老編怎麽會這麽懂得見縫插針呢?!可把她物盡其用了一把,恨不能榨幹每一滴油水兒。
可藍一邊談着老地主呀周扒皮,一邊給王姝打電話,這新買的蘋果手機瞧這漂亮無比,功能更是強大的讓所有國産手機嘆息,畫面也是美得讓女人們尖叫,就是用的還不怎麽稱手,撥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王姝的號碼。
她一邊撥着,一邊走向前面正在企業貴賓位上的高大男人,男人卻和簡三少往外走,她一急就按錯了鍵。索性先追上人,卻在剛走到側門通道上時,隐約聽到了兩人的交談聲。
“……弄得什麽東西,看起來那麽嚴重?……我早就警告過小四,那小子……回頭讓小五去給人解讀,盡快把問題解決了……”
“大哥,你這樣,不是明擺着讓我們主動曝光嘛?小四說過,這事兒沒人能查出來。那兩個小子幹完後,就去新馬泰玩去了……好好好,我知道了,這就去辦。不過大哥,要是那小子想反咬我們一口,我……”
“他還沒那個本事,一個書香門第罷了。”
向予城的聲音很冷,帶着明顯的不屑,讓可藍想到兩人為林進吵架時,他那狠辣的眼神,心不自主的直往下墜。
“好吧!可是,萬一那小子把這事告訴嫂子,你怕你們倆又……”
可藍剛想躲時,簡三下意識的朝四下張望,一下就看到了她,俊臉唰的一下啦變了色。
“大嫂!”
向予城背脊一僵,立即轉過身,看到可藍時,眉心一夾,朝簡三擺了下手,簡三想說什麽也只能離開。
走廊上,不乏人來人往,人聲熙攘,卻沒有人敢上前搭詢。
“藍藍……”
他輕喚一聲,朝前一步時,她就往後退。他五指慢慢收攏,額頭隐隐抽動,沒有再往前,只是深深看着她的眼,那沉沉的眸色,她只覺得太重,太深,看不到底。
她低下頭,看到手裏的手機,已經接通,傳來了王姝的聲音。她收緊手指,純金屬的機身硌得手掌生疼,腦子裏倏地閃過早上在手機城裏,他的大掌托着純白的手機時的模樣,像托着她怦然亂跳的心。
這短短幾秒的時間,仿佛跨越了一次天堂與地獄。
她深吸口氣,擡頭看了他一眼,同時舉起手機到耳邊,轉身就走。她集中精力去聽手機裏,王姝的聲音,嘈雜得不得了,似乎什麽都沒聽清楚。
只聽到,身後男人的鞋跟撞擊大理石地板的聲音,和那聲呼喚一樣急促,“藍藍——”
一口氣沖回到會場大廳,那一排排的座椅上,已經坐滿半數以上的人,人聲鼎沸中,沒有一張熟悉的臉,沉重的陌離感,再吐出那口梗在心口的氣時,一股虛脫感直湧上來。
她像只無頭蒼蠅似的,鑽進人群裏,竄來竄去,找不到出路。
“藍藍,可藍——”
王姝的聲音響起,她終于找到了方向似的,往人聲處鑽去,中途撞灑了人家手裏的酒水,也來不及道歉。
王姝一把抓住了亂突亂撞的女人,訝聲道,“藍藍,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了?你……”
那雙杏眸撐得又紅又大,裏面的水光盈盈蕩蕩,仿佛就要掉落下來,她仰着臉猛抽一口冷氣,扯出一個極難看的笑來,說着顯而易見的謊言,“沒事兒,剛才被他們的煙灰熏到,有點……不舒服,你知道過季嘛,有點兒過敏。”
一點說着,她打開小包包要取紙巾,卻怎麽也掏不出來那包被壓在化妝盒下的小紙包,低咒一聲,用力往外扯,包裏的東西一下全掉了出來,嘩啦啦的砸落了一地。
她急忙蹲下身去撿,淚水吧嗒一下,打落在化妝盒上,最後一顆接着一顆,怎麽也關不住了,徹底決堤。
王姝張口,又把話吞了回去,默默地幫可藍把東西撿回小包包裏,拉着她來到一個角落裏,就要詢問具體情況。
可藍拿紙用力輾眼睛,只說,“林進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必須讓他先回去休息,不能在外面這麽亂跑,萬一……”
王姝奪過她手上的紙巾,輕聲安慰道,“可藍,情況沒你想的那麽糟糕啦!你哭什麽?別擔心。唉唉,別亂抹臉,睫毛要被弄掉就難看了,我重新給你上一下妝,再十分鐘,大會就開始了。”
“姝,你讓我先看看林進的情況,好不好?我……”
手被捉住,王姝嘆口氣,順了可藍的固執。
走進小休息室時,大會的自願者正在幫林進倒水,林進還壓抑着咳嗽聲,啞着聲音對自願者誰“謝謝。”
他已經摘下了帽子,捂臉的黑色圍巾也扒下了臉,聽到她們的腳步聲時,一擡起頭,可藍的心又揪緊了許多。那張原先十分俊秀白皙的臉上,生出一團一團的紅疹,疙瘩大小不一,有的似乎被抓傷了浸出了血來,看起來有幾分可怖。
他似乎意識到她瞳孔裏收縮的害怕,急忙低下頭,将黑色圍巾捂上了臉,又咳嗽了兩聲。
可藍急忙接過自願者的杯子,坐在林進旁邊的軟椅裏,将杯子塞到他手裏,心底的內疚更加沉重,垂頭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你成這樣。”
他端起杯子,手還有些微的發抖,她一着急,伸手扶住他的手,慢慢端到他唇邊,卻看到他露出的手背上,也布滿了一片片的細疹,心頭重重一擰,說不出的難受,自責。
放下杯子,林進想握可藍的手,又怕傳染似的,放開了手,只是緊盯着她,說,“可藍,該說對不起的從來不是你。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可是不能因為喜歡,就禁锢一個人的自由和尊嚴。”
她睜大眼,看着他,眉頭緊蹙,“你說得對。只是……”
“可藍,你認真想過我昨晚對你說過的話了嗎?”
……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一下,也許你會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你要有自己的判斷,要理智,就應該跟他保持距離,而不是一直待在他的地方,受他的迷惑,被他控制……
她搖頭,“我沒有,不是沒有……”
不是沒想過,只是她仍覺得她并沒有真如林進所說,那樣受他迷惑,被他控制,她們之間并不是那樣,她沒否認這種對他們關系的評斷,或者說……逃避?!
林進看着小女人越來越糾結的眉頭,眼底裏那深深的糾結和矛盾,又輕咳了兩聲,加重了語氣,“可藍,其實你心裏比誰都清楚,你們這種關系,很不穩定,很不自然,對不對?你一直以來都沒有安全感,對不對?你為什麽要這樣委屈自己,你根本就不用……”
他一步步推進,她一步不後退,開始丢盔卸甲。
她愈發的局促,手上緊捏着蘋果手機,那銀白的機身,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刺目。
“林進!”
王姝有些看不過去,忍不住還是插了一腳,“你不要逼藍藍,讓她冷靜一下,自己思考。”
看了下時間,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過敏症不宜操勞,還是快回去躺着休息休息,聽醫生的話吧!我們先回會場了,今天還有很多采訪任務。”
王姝拉起可藍,就要往外走,林進咳嗽着站了起來。
“姝,他一個人怎麽回去,你讓我先送……”
“他都能一個人來了,怎麽會回不去,只是過敏症,又不是缺胳膊斷腿的,一個大男人沒那麽脆弱啦!”
“可是……”
可藍擔憂的一直看着林進,林進眼神黯了一黯,在她踏出門時,只說,“可藍,你把我給你的U盤上的資料看過之後,再好好考慮一下。不要被表象迷惑了!”
“我……”
王姝用力一拉,甩上大門,隔斷了兩人的視線。
可藍有些不滿,“姝,你怎麽這樣啊!林進都那樣了,他臉色那麽差,我送送他也沒什麽。這件事……”
“可藍,我要明白跟你說。林進會來,不是我通知的,也不是阿道通知的。這點兒我敢對天發毒誓,不管你信不信。阿道今天在執行特殊任務,沒法跟我直接通話。昨天,阿道和林進都被油漆桶砸到,他的确是一身臭味兒,不過我給他洗刷了好幾遍後,就沒什麽了,昨晚我們還愛愛過,今早起來他也沒有起紅疹。”
可藍心頭一怵,“你的意思是說林進他故意……”
一時,她仍是不敢相信。
“他是不是故意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覺和想法。你現在這魂不思蜀,糾結矛盾的模樣,就容易被人鑽空子。前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晚點空了,咱們再好好聊聊。你先平複一下你的情緒,冷靜下來。現在,咱們工作第一。”
工作,在女人因戀愛失去主心骨時,卻是最好的調劑。也許是一種逃避,但這種逃避能讓人獲得慢慢的成就感,建立起新的自信。工作中重振精神,再建理智後,回頭看那些紛繁複雜的情感問題,也許不會再那麽糾結了。
這時候,可藍起伏翻湧的情緒,在哭過後,又有王姝這老油條在身邊,平靜了許多。
王姝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了她的化妝盒,給可藍重新撲粉,上妝,畫眼影蓋去哭泣的紅痕,又打上果凍唇彩,說了幾個“茄子”,才回到了大廳。
一進大廳,就在側門口看到向予城高大的身影,如石雕一般,靜靜的矗立在那裏。他雙手抱胸,側對着她們,俊俏的輪廓在燈光擦過時,留下一片明昧不定的陰影。俊容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他那天生的強大氣場,讓途經的人都不自覺的圓圓繞開走過。
……我會在你看得見的地方,等你,不會離得太遠。……
可藍心頭又是一緊,王姝握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走過去,也沒有視而不見,停在了他面前,捏了下她的手。
她壓下心頭的起伏,擡頭對他說,“我和姝跟着總編坐媒體嘉賓區。”
他看着她,目光輕輕一晃,說,“好。”
伸手撫了撫她的頭,便轉身往企業貴賓區走去,那裏潘二和簡三都站了起來,朝她們這方看過來。
可藍吸了口氣,回頭朝王姝笑笑,兩人也入了座。
整個大廳會場,分成左中右三塊,重要的政府官員自然坐在中間最靠前的區域裏,還有大會的評審嘉賓和主板單位等,企業貴賓們排在其後一片和左區前排,右區全部是受邀的媒體單位和記者代表。
向予城的身份似乎格外受到重視,在政府官員的邀請下,調換了位置,坐到了領導群裏,同大會主辦方的梁以陌一行并列,可謂左右逢源,讓其他企業主十分眼紅。
可藍幸運的坐在媒體區的前排位置,沒有被太多人群掩埋,從她的角度,也正好看到那份那人的右側面。
他正低着頭,不知道手上翻着什麽資料,似乎看得很投入,對于周遭的嘈雜低語,渾然不覺般,整個人似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裏。
前排的領導轉身想跟他攀談的,後排想要勾兌他的公司老總們,都被他陌離的氣場給攝到。這時候,他旁邊的潘二和簡三就成了交際應酬的屏蔽牆,接過了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發來的交流電,仿佛左右護法似的,将教主大人保護的滴水不漏,前後左右通殺一片兒。
于此,那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男人,在這樣嘈雜且權欲橫流的會場裏,顯得那麽卓而不群,遺世獨立。
她不知道,當時自己轉身走掉,沒有回頭,他是什麽心情。
這時候,看到他冷肅嚴酷的面容,似乎跟往常他面對外人時沒太大區別,她卻感覺得到他周身氣息裏的起伏洶湧。
現在平靜下來後,她腦子裏反反複複攪着一個問題:要不要聽他解釋一下呢?也許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糕?也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呢?
要不要聽?
要不要?
要不要啊——
小小藍又開始扯頭發,咬了滿嘴毛,暴躁的直撞牆,磕出一個個大洞來。
仍是無果……
突然一只背對着她的男人,轉過了頭,那深邃的眸,毫無阻攔的,精準的鎖住了她的眼眸。
砰——
她吓得急忙撤過頭,裝作根本沒看到。
恍恍惚惚的想,這算是迷戀嗎?
她捏着手機的掌心,早已經滲出一層密密的汗來。
雖然轉過了身,還是能感覺那雙視線似乎并沒有移開,心跳更快了,像是故意催逼着她什麽。
她想找到什麽事來做,急忙翻包包想找筆記做筆錄,哪知道兩掌大點兒的包裏,根本沒可能裝下什麽筆記本。因為……
“蘋果的手寫識別功能很強大,記事本就是給你做筆錄的,還要紙質的做什麽。背太重的東西對肩頸不好,就選這款了。”
當時,他幫她挑了手上這個拼着蝴蝶晶片紋的包包後,再去選手機是時,面對玲琅滿目、花樣格式的手機,挑得她眼花缭亂、沒了主意,他聽了她的要求後,就叫人拿了這款當前炒的最火爆的手機,幹脆利落的幫她拍了板兒。
這……是禁锢?
……你要有自己的判斷,要理智,就應該跟他保持距離,而不是一直待在他的地方,受他迷惑,被他控制……
林進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向予城從方方面面圍困她,左右她的情緒和感情,模糊的思考和理智,讓她……迷戀?!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可藍又陷入一團亂的思緒中,急于尋找一個平衡點,否則再待下去,只覺得如坐針氈。
嘩啦一聲,她的屏幕閃了一下,一看,彈出一張俊帥的面容,正是他。剛換上她的手機卡時,他給自己拍了張照,把他的號碼和短信等功能都進行了個性化的定制。
她就看着那眼角微彎的俊臉,都感覺到當時兩人的愉悅,猶豫着該不該點看信息。
看了,也許就會繼續被迷惑。
不看,她打心底裏蠢蠢欲動,難以克制。
老天,她該怎麽辦?
正在這時,陳總編正積極熱情的跟四面八方的媒體朋友打招呼,套近乎,拉關系,攀哥們兒,探消息。
王姝加了可藍幾聲,把人拉回了魂兒,就迎上了集團老總,倒是個看起來頗為和藹的伯伯。
“丫頭很不錯,繼續努力,把那一片兒統統拿下。這年底争評‘十佳記者’,到時候給你們周刊領一面紅旗旗回去。呵呵呵,你們陳總編面上可有光了,一高興準給你封個超級大紅包。”
老總不愧是做了集團三十年一把手的人物,這手一揮,一副大包大攬的就把向予城和梁以陌那片給圈下了,口氣大得驚人,可藍和王姝只得陪笑,陳總編哈哈笑着跟着老總打哥們兒诓語。
兩小輩互看一眼,同時在心底嘀咕,陳老編的那套海派作風原來是集團大佬們的标準領導藝術,這一級跟着一級學下來,還真是“哥倆好”啊!
他們這片吹的熱鬧,一串低低的咳嗽聲飄了進來,就見一男一女在一排人直縮腳的偏讓下擠了進來,坐到前排大領導裏,那裏正是商報集團的範圍。
來人的中那位男士一轉頭,就對上了陳總編。
剎時間,空中迸出噼啪小火花,一股濃濃的硝煙味兒彌漫開來。
原來是商報的那位嚴總監,朝他們這方一笑,目光驕傲的擦過了陳總編沉下的臉,直接對上了可藍,就說,“蕭小姐,好久不見,這經向大少的愛情滋潤怎麽到愈見消瘦,成衣帶漸寬終不悔了,呵呵,年輕人追求浪漫,也別追過頭了。”
他這不高不低的一句話,就把周圍的眼光兜了過來,無數低聲細語傳遞着可藍的身份和束縛,一片紅光罩了下來。
可藍淡淡一笑,乖巧純善,回道,“呵呵,嚴總監說笑了。今春流行,四月不減肥,五月徒傷悲,我不過是順應潮流罷了。”
王姝深覺可藍戰鬥力因一場三角鬥折扣太多,立即補上位,“可藍,這橙汁兒真好喝,味道都趕上巨峰了,快嘗嘗。”接着就丢給嚴總監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臉,“嚴總監吃過巨蜂沒?”
多數男人都不會對水果品牌有研究,更遑論嚴總監從日報集團跳入商報集團以來,都負責政教版,多數跟政府官員和教育界泰鬥打交道,對于王姝提的問題只見表面,不知內情。
可就他當前所處位置是一定要顧及自己顏面的,說沒聽說過顯得沒見識,說吃過難免引入更深話題到時候回答不對還徒惹笑話,既然這王家丫頭拿橙汁做比,那多半是種甜味的東西。
這一番思索不過眨眼功夫,便答,“太酸,跟适合你們年輕人。”
王姝沒料到這老家夥回答的這麽正點,當即哈哈一笑,“嚴總監真是客氣,不愛吃葡萄當然說葡萄很酸了。不過,我們的确很愛吃巨蜂葡萄。”
周遭一片低笑聲。
嚴總監臉色一讪,他旁邊的女士倒大大方方朝他們這裏一笑,拍了他一把,“叫你平常多做點兒家務,你懶吧你!昨晚還叫着那無籽葡萄好吃,就是巨蜂牌的。”
頓時,嚴總監的臉色唰一下拉得比馬臉還長,癟癟嘴不知說了什麽。扭頭坐回去了。
而那位女士笑看着可藍這方,說,“小丫頭,葡萄吃多了酸牙,糖分太高。到底沒有維生素最高的猕猴桃好,健康又美容。”
說着,她掏出了名片,可藍雙手接過,就聽她說,“有空一起喝下午茶,咱們喜歡吃葡萄的女人,正好交流一下美容和泡男人的心得。”然後還故意壓低了聲音,偏偏讓附近兩位大領導都聽得到的音量說,“我們商報集團的體制絕對比老迂腐的事業單位更有利于你們年輕人發揮長才,我非常希望兩位能來加盟。”
可藍這低頭一看名片上的職務,竟然是《商報集團》的執行總裁:趙映侬。
嘿,碧城報界出了名的女強人呢!
女人話一說完,陳總編和大老總開始發難,幾個老家夥鬥了起來。
大老總掀開鑼了,“哎喲,小侬,你怎麽能把私人恩怨又扯到公務上,瞧瞧這對小一輩的苗苗影響多不好啊!”
整就一個長輩訓晚輩的調調兒,外頭搖頭晃腦,眉眼間都是賊賊的奸笑。
陳總編拉長的臉和嚴總監一樣,說,“土匪婆子,你挖個漢奸過去就是你這輩子最大的輝煌之作了。想把我最得力的兩員大将挖走,先把你執行總裁的名頭摘了來賠。”
趙映侬細眉細眼輕輕一挑,依然笑得如沐春風,卻有股不輸給這群大老爺們兒的巾帼氣概,回道,“老陳,瞧你說的什麽話。俗話說得好,這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大家都是為新聞事業奉獻大半青春的新聞人,小丫頭們要過來,也不過是換個戰壕罷了。本是同根生,都是一家人,說什麽漢奸挖腳的多不和氣呀,是不是。”
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營盤兵”如此歪解的,不愧是報界女強人喃!強啊,真是強,兩小丫頭暗地裏佩服得不得了。
正故作姿态喝水的陳總編,噗嗤一聲噴出來,正落大老總身上。
“你個……”陳總編瞪着笑盈盈的女人,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女土匪,這輩子你頂多挖到個嚴大漢奸做壓寨男人。其他人,你就做白日夢吧你!哼。”
大老總嘆氣,“小嚴哪,快管管你媳婦兒。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子多不和諧,多傷感情。”
“剛剛誰說我漢奸了,這不明擺着我這漢奸只能聽皇軍大人的話嘛!你們不是早知道,咱們家女主外,男主內。”嚴總監哼哼一聲,端着茶碟喝得呗兒滋味兒。
茲茲茲的一片小火花,爆得噼啪響,文化人兒的彎場子口水站進入白熱化。
可藍聽得有些不明不白,王姝這個擁有集團元老家族背景做八卦資本的八族女王,趁機又給可藍八了一個八九十年代碧城報界轟轟烈烈的四角戀。
“情敵?!”
“是呀!你別看咱們陳總編要身高沒身高,要身材沒身材,要臉面……唉,一章霜打茄子似的老臉,當年居然是集團裏的一根通殺所有未婚小女生的油亮小嫩草,一品文藝小青年,一年能拿五六個京上審評的新聞獎項,那範兒啊……我老母說,他學那會周潤發叔叔在《縱橫四海》裏的大哥形象,每天把頭發打得跟蠟人像似的又黑又亮,那皮鞋擦得能照出二十歲小姑娘的青春痘印兒。別提那會兒他混得有多滋潤了,照那拽勢,不出十年,必然榮登集團大老總的位置啊……可是一碰到白阿姨後,整個人兒啊,嘎嘣一下——舍了。”
“啊,怎麽舍了?他現在不是好好的……”
陳總編突然殺來一個怨力十足的眼神,兩小女生急忙拿橙汁瓶子擋住八卦小嘴兒,壓低聲交流那個“像花兒一樣紅”的年代裏,在大街上牽一下手都可能被居委會大媽和街道辦主任找去談談,“社會風化”話題的嚴肅時代背景下,那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