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意很好啊
三人又等了一刻鐘,廠裏工人陸陸續續從家裏趕來吃早飯、上工,石磊這才姍姍來遲,頭發散亂不說,整張臉彌漫着宿醉的氣息,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很沒有正形,舔着笑跟舒萍打招呼,“廠長,對不住,對不住,昨天睡的晚就把時間給忘了……”
這是舒萍第一次跟他面對面說話,之前全廠開會的時候只是大致記了下人,不得不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說的真對,她甚至懷疑江海做的那些事石磊在中間也起到了某種作用,兩人的交友圈很重疊。
舒萍懶的多說,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事上不是她的風格,指着地上的東西交代道,“不用解釋,你搭把手把東西搬上車就趕緊出發。”
石磊來的路上已經預備挨一場罵,他可不敢小瞧能把人送進監獄的新廠長,沒想到竟然輕拿輕放了。
村裏有個老話叫會咬人的狗不叫,石磊心裏隐隐有了預感,這工作遲早要丢,但他面上不顯,順着舒萍的話開始搬,心裏暗暗盤算起來。
第一次出門沒有準備太多,只将每樣産品分門別類裝在紙箱裏,各樣一箱,還有擺放用的桌椅、稱糖用的托盤秤、裝了零錢的帶鎖木盒,幾人來回三兩次就搬完了。
貨車只有駕駛室有兩個座,石磊打開副駕駛樂呵呵的請舒萍先上,她搖着頭婉拒,把前排的位置讓給了葉偉,自己則跟李月玲一起上了後車廂看貨。
這下石磊更加确定新廠長看不上自己了,本來江海進去後他擔心過一陣子,怕自己幫江海幹的那些事敗露受連累,是道上的兄弟們勸他放寬心,舒家告江海不過是為了錢,只要江海把貪的錢吐出來舒家的目的就達到了,警局又不是舒家開的,告個人沒那麽容易,沒看李義斌在舒萍面前耍大刀耍成那樣也好好的。
沒想到這才安心了幾天就開始陰溝裏翻船,不到萬不得已,他壓根不想離開食品廠,到哪裏去找這種幹活輕松,還能時不時順手牽羊的工作?
每次送貨或多或少會有破損,按之前廠裏的處置,商家因破損嚴重拒收的,例如白糖翻撒在地、桃酥積壓碎成屑可由送貨員直接銷毀,輕微的則返回車間重新加工。
石磊跟商家勾結,利用規定內損耗占比拿回購,有時候明明沒有損耗也上報損耗,車間也有同夥,虛假入庫,日積月累下來,一年能賺不少。
這個問題舒萍目前還沒有察覺,顧志宏做的賬太粗糙,加上損耗控制在穩定的數值內,她輕易不會想到石磊幾年前開始就做手腳了,只是那時候舒赫民在不敢放肆,等江海當上了代理廠長再沒了顧忌。
擺集的馬路離食品廠不遠,開車十來分鐘就到了,這個時間稍微好點的位置果然都被人占下,放在舒萍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擺在入口處,二是擺在後半段,兩個位置半斤八兩但各有利弊。
趕集的人通常不會一來就買東西,萬一後面要買的東西多拿不了,而前半段該買的東西都買了,一部分人就懶得往後走,所以中間的位置才是最佳。
舒萍稍微想了想,還是決定停在入口,賭的就是即便大家進來的時候不買,離開的時候也會順手買點回去,如果是後半段,客流量天然就要少一半,很多人走到半路買齊就直接回家了。
李月玲跟葉偉做事麻利,舒萍定好位置後他們就把桌椅搬下擺好,還不讓舒萍搬,只讓她看好裝零錢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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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李月玲的話說就是,“廠長,你長的這麽斯文秀氣一看就不像幹重活的,哪像我,五大三粗,不知道的以為家裏好吃的全進我肚子裏了。”
李月玲不是很胖,但她個子高,骨架偏大,身上有點肉就顯得壯實,在農村,她這樣的體型性格是很招人喜歡的,據說做姑娘的時候,搶着給她做媒的差點打起來。
舒萍從每個箱子裏拿出部分擺在桌上做樣品,另外用硬紙板寫好價格,打開提前錄好的喇叭循環播放廣告,立體環繞的鳳祥土話在雄厚洪亮的男聲中存在感十足。
“好消息好消息,鴻運食品廠清倉促銷活動開始了,白糖一塊五一斤,紅糖二塊三一斤,桃酥、餅幹便宜賣,各種口味的水果糖酥糖免費嘗,不好吃不要買,不好吃不要錢,自家買上算,走親訪友拿的出手,不買兩斤不許走。”
詞是舒萍寫的,話是舒為民錄的,開始讓他照着說還特別不好意思,幾次想罷錄都被嬸嬸鎮壓了。
嬸嬸的原話是,“你個老家夥,嘴上說要幫侄女這樣那樣,錄幾句話都推三堵四,還能指望你什麽?”
說完舒萍就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魔音穿耳的結果是,凡是經過的都要往這邊看一眼,不過就像舒萍猜測的那樣,衆人十有八九都往裏走,鮮少有停下來詢問或購買的。
這麽過了十來分鐘,李月玲最先沉不住開始焦慮起來,“咱們的價格都這麽低了怎麽還沒人買啊,難道全鎮人家都不缺吃的?買點白糖紅糖回去做飯也好啊。”
葉偉也急,但他看廠長不驕不躁鎮定自若的樣子,莫名的很有信息,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第一波逛完集市回頭的村民聽到喇叭裏的叫賣聲三三兩兩的圍了過來。
“這紅糖是兩塊三一袋?”
舒萍剛點頭準備回,那邊李月玲已經忙不急的開口了,“是,一斤裝的,嬸子買一袋吧,咱們直接從食品廠拿的貨,質量可好了。”
對方沒說買還是不買,掃了眼桌面,看到桃酥的時候眼睛亮了一分。
“咦,這桃酥我在店裏買是八塊錢一袋,你這裏只要六塊?包裝倒是一樣。”
“那是,鴻遠食品廠生産的,我拿一塊給你嘗嘗,保管跟店裏賣的一樣。”
舒萍在旁邊看着李月玲招呼客人有些驚喜,原本帶他們過來是因為他們是倉庫的人,沒想到對方竟是個隐藏的銷售人才,三言兩語就讓顧客産生信任,或許是吃了桃酥後覺得不錯,生意開張,挖到了擺攤的第一桶金。
“一斤紅糖,一斤桃酥,一斤水果糖,總共十四塊三毛。”
李月玲邊算賬邊給舒萍使眼色,湊過去低聲問,“廠長,這是咱們第一個客人,要不三毛錢零錢咱就給她抹了添個彩頭成嗎?”
老板在,員工卻想自己拿主意,碰到個心眼小的肯定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行為,但舒萍的格局顯然不止那麽大點,食品廠沒有設立銷售部門,但李月玲從接待客戶開始就自發成為了一名銷售員。
吸引客戶、賣出産品、為客戶争取權益,這種争取不是說她站在廠子的對立面,對食品廠而言,将生産的東西賣出去還能獲得足夠的利潤就是最大的利益。
就算不減這三毛,客人難道就不會還價?甚至還的更多,但由他們提出來跟客人自己要求,意義相差很大。
舒萍笑着點頭,用不算小的聲音打趣道,“行,這單生意是你做成的,就賣你個面子,不過咱們本來就比外面賣的便宜,沒什麽賺頭,要是最後虧了,就從你工資裏扣吧。”
李月玲聽到最後一句真有點慌,不過看到廠長的笑臉很快就轉過彎來,太佩服了。
廠長的意思不就是,抹小零可以,但不能抹多,出來擺攤可不是為了虧本的。
于是她就裝作為難的樣子對客人呵呵笑,将裝好的東西遞給對方,“十三塊,咱們老板大方給您優惠三毛,以後每個月十五我們都來,嬸子可千萬要多光顧我們生意。”
她們的對話客人早就聽到了,這幾樣都是買慣了的,知道确實比店裏便宜三成,還主動抹了零頭,客人不是那種不知足的人,很痛快的付了錢。
有一就有二,有些原本看熱鬧的見價格便宜,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心态積極購買,很快攤子前就站了好些人。
知道自己要買什麽的直接買,心裏沒成算覺得這也好那也好的每樣嘗一口再決定,最後買的也有不買的,舒萍他們并不計較,光是忙着裝兜子算錢都來不及呢。
鳳祥村旁的福興村,剛從集市逛了回頭的沈麗把買來的東西送回娘家後,又提了兩袋桃酥和一袋水果糖去看生病的伯娘,進了院門就見堂弟霍峰坐在水井邊上洗被子,知道這是伯娘又把被子弄髒了,默默的嘆了口氣。
沈麗的父親跟霍峰的父親其實是嫡親的堂兄弟,至于為什麽兩兄弟的姓不一樣,要從太爺爺那輩說起。
太爺爺以前不是福興村的村民,老家遭了難沒活路,帶着老娘一路逃難到這裏,當時村裏一戶姓沈的人家沒有兒子,琢磨着給女兒找個女婿入贅,太爺爺長的不賴又孝順,不光逃難帶着老娘,有口吃的寧願自己餓着也要讓老娘吃飽,這份孝心落入了沈家人眼中覺得他雖窮但值得托付,請人說媒定下了婚約。
太爺爺的老娘對兒子入贅沒有意見,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孫子中得有一個姓霍,延續自家香火,否則即便到了地下她也無臉見霍家祖先。
就這樣,從爺爺那輩開始,留下了一支霍家的血脈,雖然從血緣上來說,兩家屬于一家,但老一輩對傳宗接代執念很深,沈家祖先在分家産時偏心姓沈的孩子,霍峰的爺爺分到的最少,這也導致霍峰父親結婚最晚,直到霍峰入伍當兵後才好些,只可惜他運氣不好,去城裏賣糧出了車禍人沒了,霍峰的媽媽李淑梅傷心過度,身體一天天變差,霍峰在部隊發展的很不錯,本來有機會繼續升連長,卻因為李淑梅沒人照顧提前退伍了,二十五的年紀還沒說媳婦。
沒說上不是霍峰個人條件不好,他個子高大,長相周正有氣概,就是年齡尴尬,跟他一般大的早就結婚了,小個四五歲的吧更嬌氣些,不願一進門就照顧癱瘓的婆婆,而且霍峰現在除了種自家的地外沒有正經工作,年輕姑娘更喜歡坐辦公室的小夥子,何況霍家到現在住的還是三十年前的舊瓦房,村裏條件好的早就蓋樓房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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