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溫暖
沈半夏的生活裏沒有了段融。
并不知道嚴琴跟段融說了些什麽, 看樣子是很管用的,段融沒有針對她的不告而別有任何不滿,也沒有過來找她的意思。
但沈半夏又想, 段融之所以會這樣平靜,或許也跟他對她只是一時興起,而其實并沒有太深的感情有關系。
沈半夏一方面覺得難過,一方面又安慰自己,如果真是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她确實配不上段融的喜愛。
她基本恢複了正常的生活, 正常地上課、背拗口的刑法書、做永遠都做不完的試題,偶爾去平憂事務所上班。
父親的身體恢複得很好,如今在做複健,估計很快就能擺脫輪椅正常地行走。他已經不再需要高昂的進口藥, 沈半夏的壓力小了很多, 憑借着上班掙到的錢可以保證基本生活。
賣掉粉鑽剩餘的520萬她始終沒有動過, 會等合适的時機還給段融。
整整兩個月過去, 從深秋過度到寒冬,她沒有再見過段融, 沒有再跟段融有過任何聯系,再收不到他發的一條“晚安”。她跟Z的聯系倒是更密切, 每天都會收到他的消息,兩個人一有時間就會聊天。
她莫名對自己不認識的這個男人有好感, 但總也不能把他約出來, 看看他到底是誰,長什麽樣。
再過半個月學校會進行考試, 一直對她青眼有加的邱茹老師把她叫了出去, 給了她一套試題, 讓她回去好好研究透。
邱茹對班裏成績比較好的學生都會進行特殊關照,額外給他們開小竈授課。
沈半夏接過卷子後就裝進了書包。
當天晚上,自習課,她打算把卷子拿出來看,從外面走進三四個黑着臉的學校管理層領導,讓班裏的人全都從位置裏站起來,他們要進行突擊檢查。
這種事在學校裏從來沒有出現過,沈半夏一頭霧水地放下書包起身。
幾個領導從第一排開始進行搜檢,一路查到最後一排沈半夏的位置。
打開她的書包,把裏面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地倒出來。随着一陣響聲,厚厚的法學書掉出來,文具袋掉出來,幾支筆掉出來,邱茹給她的一套試題也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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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搜撿她書包的人把試題拿起來,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瞬間變了,目光再放在她身上時多了一層明顯的“想不到你是這種人”的一錘定音的厭惡。
……
邱茹給沈半夏的試題并不是普通試題,而是學校下周針對法學院學生考試要用的真題。
現在這套試題出現在了沈半夏的書包裏。
政大一向以管教嚴厲著稱,事情出來以後鬧得很大,短短一天的時間裏幾乎整個學校的人全知道了,又因為沈半夏身份的特殊性,有一些早就看不慣她的人把事情經過發到了網上,标題上帶了段融兩個字,以此來吸引足夠多的流量:
《段融未婚妻沈某偷竊政大真題,已被學校勒令退學!》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件事對天晟集團産生了一定影響,公司股市出現動蕩。但也只是很小的波動,而且被極快地壓制下去,天晟那邊的公關反應得很迅速,并沒有讓這些消息在網上流傳太久。
只是沈半夏這裏依舊麻煩叢生,學校裏的管理層來找過她一次,讓她主動承認錯誤,上交悔過書,話裏話外也有讓她做好被學校開除的準備。
沈半夏沒法做這樣的準備,學校是她好不容易考進來的,為了供她高中三年讀書,母親陳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憑什麽要因為別人的陷害,放棄掉自己大好的前程和苦讀十年才考上的學校。
晚上六點,學校北門停着一排校車。沈半夏一輛輛找過去,最後在其中一輛裏看到了坐在後排的邱茹。
邱茹是位還算年輕的老師,今年三十歲,因為在校成績的出色,在博士生畢業後直接被留校任教。平時跟學生的關系很好,是人氣很高的任課教師。
沈半夏直接走到她那邊:“不知道我是做了什麽事讓老師這麽讨厭我,或者你是收了誰的好處,那點好處足以讓你昧着良心陷害我一個學生。”
邱茹一副懵然的樣子:“半夏同學,老師理解你現在很慌張很着急,但你也不能亂打一耙随便污蔑人啊。老師倒想問問你,你是跟老師有什麽仇嗎,怎麽偏偏就來找我的麻煩,說是我陷害了你呢?老師平時對你也算得上器重吧,半夏同學啊,人不能這麽恩将仇報的,太讓老師寒心了。”
“您沒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最好你這次能得逞,把你做過的醜事都捂好。只要我沒被趕出去,我保證離開學校的人一定是你,到時候你別來求我。”
沈半夏下了車,邱茹氣得指着她跟車上的老師說:“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有她這樣目無尊長的人嗎,簡直不像話!要現在的學生都像她這樣,這社會還有什麽希望,簡直是要爛透了!”
……
沈半夏狠話放得痛快,但其實并沒有具體的辦法能解決現在糟糕透了的局面。
邱茹故意在一處監控死角給她卷子,甚至在給她卷子的時候,邱茹戴了厚厚的手套,防止會遺落指紋。沈半夏沒有未蔔先知地錄音,根本就找不出證據證明是邱茹陷害的她。
學校給她下發了最後通牒,讓她在三天內上交悔過書并申請主動退學,否則會有更嚴厲的懲罰等着她。
她到底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女生而已,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解決目前的困境,想來想去,她只能厚着臉皮找了嚴琴,希冀嚴琴能幫她度過這個難關。
嚴琴在電話裏告訴她:“政大的紀律是出了名的嚴格,不會容忍學生有任何道德上的污點,更何況你這件事還涉及到了偷試卷。我跟政大校長雖然認識,也能說得上幾句話,但很不适合在這個時候出面。”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沈半夏最後的希望也熄滅:“我知道了,打擾您了。”
“不過,有個人可以幫你,”嚴琴趕在她挂電話前說:“你去找段融。這種事對段融來說不值一提,他有的是辦法能處理好,別管是走正道還是邪道,總歸是能幫到你。”
沈半夏考慮了一下午的時間。
現在學校她已經不能再去了,每天只能待在家裏消磨時間。窗外不知不覺下起了雪,染白了樓下一棵很有年頭的榕樹。
她穿了外套,圍上圍巾戴上毛線帽,踩上雪地靴出門。
搭車去了很久沒有去過的段融居住的別墅,裏面并沒有人,葛梅和李管家都不在,段融也不在,按了門鈴後一直聽不到回應。
雪下得越來越大,她不過站了一會兒,毛線帽上已經落滿了雪花。她怕冷,凍得牙齒打顫,腳快沒有知覺。
她在門口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身體緊緊蜷縮在一起。手裏握着手機,她沒有勇氣給段融打電話聯系他,很怕自己的消息會再次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複。
……
段融過去兩個月一直待在國外處理一樁收購案,事情順利解決後搭私人飛機回京,飛機落地時是晚上七點。
崔助理過來接他,回去的路上把公司管理層最近發生的變動跟他說了一遍。大體都在段融預料之中,段向德見他近兩年風頭太過,果然坐不住要清理他的人了,開始全心為段盛鳴鋪路。
這些事段融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處理,暫且還不想管,打斷了崔山的話,沒讓他再繼續說。
崔山借着後視鏡看了看他,小心問:“段總,半夏那邊要不要派個人去處理。聽說事情還挺嚴重的,學校确認是她偷了試卷,要給她退學的處分。她一個小女生,現在肯定很慌。”
段融靠在椅背上,頭往後仰。聞言臉上表情細微地動了下,過了會兒,淡聲開口:“先不用。”
崔山心裏愈發奇怪,段融一向很關心沈半夏的事,連一點兒委屈都不肯讓她受,為什麽這次卻在明知道她有了麻煩的前提下,還是表現得無動于衷。
崔山有些想不通。沈半夏被陷害的消息在昨天就已經傳到了段融耳朵裏,段融會從國外回來得這麽快,難道不是為了要幫沈半夏撐腰嗎?
車子開到一處紅綠燈時,崔山聽到段融突然開口,語氣裏帶着運籌帷幄的決斷:
“這次我要讓她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
車子開回別墅,段融從車上下來,一眼看到緊緊縮成一團抱着膝蓋坐在門口的沈半夏。
她毛線帽上滿是白色的雪,披在肩頭處的頭發上也有,兩只手已經凍得通紅,睫毛上甚至凝結了細碎的冰。
她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段融眸光發沉,瞬間懷疑起自己有必要為了讓她主動回來,而在明知別人設了陷阱欺負她的前提下,依舊要等她主動找過來才肯幫她嗎?
可他如果不這樣做,他怕哪天再從外面回來,家裏再一次找不到她人。
只有手機裏躺着一條她不告而別的消息。
夜幕下,漫天大雪中,段融朝沈半夏走過去,停在她面前。
沈半夏的眼珠動了動,頭擡起來,依舊清澈的眼珠看向他。
她每呼出一口氣就有白色的霧飄出來,唇上已經沒有了什麽血色,鼻子很紅。
“段融哥哥,”她的聲音抖着,氣息很弱地叫他,眼睛裏含着淚:“你還願意帶我回家嗎?”
兩個人目光相接的第一秒、第二秒、第三秒後,段融朝她俯下身,溫暖的雙手圈住了她冰冷的身體,把她從地上托抱起來。
門口的鎖叮地一聲開,兩扇鐵門緩緩開啓。沈半夏身上冷得像冰,段融把這塊冰圈攬在懷裏,用身體暖着她,抱着她穿過院子進了房間。
外面冰天雪地,裏面溫暖如春,暖氣開得很足,沈半夏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太貪戀段融身上的溫度和氣息,雙手一直摟着他。剛才身上發僵,手沒力,等恢複些溫度後立即收緊胳膊,臉往段融頸窩裏蹭。
他身上好暖好香,兩人分開的這段日子,她每天都在想念。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