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冬雪溢清寒
對于這個問題,張無忌顯得格外糾結,望着宋青書張口半晌,喃喃無法成言。見狀宋青書暗中嘆了口氣,心想他終究狠不下心來為難這孩子,只能就此打住之前的詢問,換了個話題道:“罷了!我逗你呢!我又沒見過離魂征,何來消失一個的說法?杜撰罷了。既然你要給我治療,便繼續治療下去吧,我倒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麽地步。”
“師兄放心,我肯定會盡力的!”張無忌明顯放松下來,那副神态讓宋青書不由暗自搖頭,又有些微妙的不爽。他眯起眼稍加思索,道:“不過我還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宋青書笑道:“再弄藥茶的話,別弄得那麽苦澀難咽,最好帶點安眠的作用,這才有益于治療,否則再好的心情也都被苦沒了!”
張無忌怔了怔:“是要放些甘草麽?可……那樣藥性很有可能會破壞掉,胡先生曾說,這樣亂用藥會吃出問題來的!”說着鼓起臉頰滿面愁容,那副小大人的模樣讓宋青書不由得失笑出聲,越發想欺負一下對方:“這我可不管,總之別讓我知曉那是藥便好。如何搭配就看你自己的了!”
“……好吧!”張無忌的神色明顯有些踯躅,但為了不讓師兄失望,還是咬牙應允下來,目光一轉看向旁邊的藥碗,忽然道:“不過今天的藥真的不苦!你就試試看吧?”
這小子居然還沒放棄麽?!宋青書哭笑不得的接過藥碗,到底狠狠心喝了下去。湯汁入口之時,他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陰暗的念頭。等藥茶飲盡,他将藥碗遞給張無忌,一面道:“那就這麽定了!今日和我之間的談話以後休要提起,否則……”
“絕對不提!”張無忌急忙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随後不由微笑起來:師兄這幅表情還真有趣!卻不知宋青書心中正暗暗想着,早晚要讓陳一建在這上面栽個跟頭:鎮靜安眠的藥茶,想必那人能安分許久罷!
兩人天南地北聊了一會兒,張無忌便打算帶着藥碗出門去了。剛走到門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宋青書的聲音:“對了,還有一件事。”待他轉過身才繼續道,“我這裏有張古方,你閑來無事可研究一下。”
張無忌詫異回頭,就見宋青書從旁取了紙筆,稍一沉吟寫下一張方子,吹幹墨跡遞給了他。他伸手接過,低頭看了看,認出這上面所寫的藥材大多都是用來治療跌打損傷的,不由關切道:“師兄你可是受傷了?”
宋青書失笑:“你我天天同處一室,我若受傷你會不知?只是忽然想起罷了。”他所寫的正是那張殘缺的黑玉斷續膏配方。這段時間他曾借由張無忌口述的醫經內容試着補全這張配方,然而總是差強人意。他畢竟沒有系統學過醫術,母親所擅長的也不是藥物制作這方面,只能寄希望于張無忌和胡青牛的關系。
好在張無忌對此并未多想,接過藥方後就點頭離開了。他這段時間翻看胡青牛的醫書,雖然最初是為了說給宋青書知曉,漸漸地自己倒是也有了幾分興趣,拿到藥方後第一時間便想着拿去給胡青牛看看。
到了胡青牛的藥房,就見一身青衫的醫者正念念有詞的抓藥配方子,便敲敲門走了進去。後者看見他,居然沒像以往那般生氣,而是擡手招呼道:“有事?”
他自和張無忌之前一場深談,又察覺他散入三焦的寒毒總歸難以驅除,即便是以精深醫術與他調理,亦不過多延數年之命,心情已經完全變了。他本就喜愛這小子聰明且善解人意,加上山居孤寂,有這樣一個機靈的孩童相伴也能消遣許多寂寞,這會兒态度便回到先前般和顏悅色了。這其中的心理變化張無忌雖然不知曉,卻能感覺到對方心情甚佳,便壯起膽子拿出那張藥方來與之探讨。
胡青牛是醫學大家,只看一眼就猜到了這張配方的用處:“若我沒猜錯,你手裏這張應當是黑玉斷續膏的配方,不過似乎少了幾味藥材。”
“黑玉斷續膏?”張無忌奇道,“作何用處?”
胡青牛擡手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一看你便偷懶沒将我拿給你的醫經看完!這黑玉斷續膏可大有來歷,西域有一路外家武功,疑是少林旁支,手法極其怪異,斷人肢骨,無藥可醫,僅其本門秘藥‘黑玉斷續膏’可救,然此膏如何配制,卻其方不傳。我雖然久聞其名,卻也不曾見過。觀此藥方上君臣佐使之道,分明便是治療外傷所用,其中幾味配伍很是奇妙,果然有其特點。”
張無忌看不懂藥方上的神奇之處,卻能聽懂“斷人肢骨,無藥可醫”這句話,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道:“我三師伯!他正是被人捏碎全身骨節才會癱瘓在床的!莫非他便是傷在那少林旁支的人手上?”說完忽然意識到胡青牛對名門正派的排斥,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嘴。
不想胡青牛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與其計較,而是捏着那張藥方沉吟片刻,道:“這藥方我能補全。”不等張無忌面露喜色,徑自續道,“但我每日行醫救人已□□乏術,根本沒時間為研究它而置教中兄弟于不顧,所以,這藥方你自己補全。”
“我?!”張無忌大吃一驚,擡手指指自己,“我怎麽可能……”
“我可以指點你醫理中的陰陽五行之變、方脈針灸之術。”胡青牛慢條斯理道,“用藥方式和配伍我也會一一教你,能做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那日之後,胡青牛果然每日抽些時間教他用藥之法,張無忌潛心鑽研,學得極是用心,一掃之前單純為了偷師而背書的态度。胡青牛見他悟性奇高,對《黃帝蝦蟆經》、《西方子明堂灸經》、《太平聖惠方》、《針灸甲乙經》、孫思邈《千金方》等醫學尤有心得,不禁嘆道:“以你的聰明才智,又得我這個百世難逢的明師,不到二十歲,該當便能和華佗、扁鵲比肩,只是……唉,可惜,可惜!”
言下之意自是說等你醫術學好,壽命也終了,這般苦學,又有何用?張無忌心中卻另有一番主意,無論他學到多少,都要盡數拿去給師兄共享。又盼能盡早補全黑玉斷續膏的配方,令俞岱岩不必靠人扶持,能自己行走。這是他的兩大心願,若能于如願以償之後自己壽元再盡,也無所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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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安靜無事,歲月易逝,如此過了兩年有餘,張無忌已是一十四歲,而宋青書已年滿十九,即将到弱冠之年。這兩年之中,殷素素并未一直住在蝴蝶谷,而是每隔一段時間便往來此處與武當山之間,一來見見許久未見的丈夫以消思念之情,二來還要繼續行俠仗義之舉,三來也為告知武當衆人無忌和青書如今的狀況。有宋青書陪在一旁,她也能安心離開。雖然在她眼中,“宋青書”的性格依舊怪異,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沉穩可靠的,也不似以往功利心極重,漸漸地也能讓她放下些許戒心來。
值得一提的是,張無忌和宋青書的黑玉斷續膏配方已經補全,一年前便做出成品,由殷素素親手送至俞岱岩處為他醫治。只是俞岱岩殘廢已久,要盡複舊觀,勢所難能,但因宋青書之前曾為其調養,加上醫治得當,半年之後,他已可用雙足緩緩步行,身體各關節活動起來也與常人無異了。
這日晚間,張無忌讀了一會兒王好古所著醫書《此事難知》,覺得昏昏沉沉的甚是困倦,當即上床安睡。次日起身,更覺頭痛得厲害,想去找些發散風寒的藥物來食,走到庭上,只見日影西斜,原來已是午後。他吃了一驚:“這一覺睡得好長,看來是生了病啦。”一搭自己的脈搏,卻無異狀,更是暗驚:“莫非我陰毒發作,陽壽已盡?”
适逢宋青書在外面練劍歸來,還未進門就見少年站在門前,面色一陣青白,眼中隐隐透着恐懼,不由大驚,上前摸摸他額頭道:“怎麽了,臉色如此難看?”他二人這兩年來幾乎朝夕相對,感情已非兩年前可比。那時宋青書心中還有些許對前世的憤懑,經過這兩年相處,已經真正将少年當做自己親近的家人,也因此逐漸恢複到前世那個溫文爾雅談笑自若的玉面孟嘗了。
與他相同,張無忌對師兄的依賴也與日俱增,他搖了搖頭,沒敢說出自己的身體狀況,只道:“似乎有點着涼了,我正要去胡先生那裏看看。”
宋青書不疑有他,嗅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兒難以忍耐,便道:“你去罷!我去提水洗個澡。你若是風寒,今晚就別碰水了,吃過藥早些睡覺是正經。”
張無忌胡亂點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開啓新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