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動則不傷
張無忌能看懂宋青書眼中的神色,這種神色他在太師父和幾位師叔師伯眼中都曾見過。他心性豁達,竟反過來安慰對方:“生死有命,活一天便是一天。太師父他們如此努力為我治療,爹娘又如此關心愛護我,我也只能保證努力活下去,不讓他們失望。”
聞言,宋青書心中微微一動,這麽小的孩子就有如此豁達的心性,實在叫許多成年人愧煞。他很難理解張無忌這種蜜罐裏長大的孩子為什麽會有這種心性,又想到上輩子這人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忍不住便想刺他一刺:“照你的說法,你是為了他們活着?那你的人生還有何意義可言?而且你如此對待他們,他們可未必如此待你!”
張無忌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啊?”
就是這副完全不懂人心黑暗的模樣,格外令人不爽!某種微妙的邪惡心理翻湧上來,讓宋青書忍不住繼續展露惡意:“傻小子,太師父不只有你父親一個徒弟,也不只有你一個徒孫,他疼的是你父親,并不是你;而你的父母最重要的人是彼此,對你也不像你想的那麽上心,不然怎麽會在你被抓走後并沒追過去,而是直接回來武當?說白了,你對他們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少胡說!”張無忌睜大眼,忍不住發火道,“我爹娘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真是盲目的信任啊!雖然宋青書也不否認自己的确是在胡說。不過——有什麽關系呢?他就是看不慣張無忌活得太舒坦罷了。還有那種不谙世事的天真,他很早以前就已經失去了。“你就算否認又有什麽意思?那些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
張無忌才不信他那些胡話,但聽着對方再三批評他爹娘,也不禁生氣了,随手将手中的書扔向對方:“滾出去!我讨厭你!不許你這麽說我爹娘!”
“啪”的一聲,書本穿過宋青書的身體落到地面上,對魂體根本沒有絲毫傷害。反倒宋青書看着對方發火的樣子忍不住愉悅的笑了起來,如他所願轉身飄出屋外,只留下一句話回蕩在張無忌的耳邊:“随你自欺欺人。”
張無忌氣呼呼地瞪着對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口,随即卻又有些後悔:剛剛他情緒激動,那個家夥該不會……再也不出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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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張無忌的傷已經好了大半,雖然體質沒有之前強健,看起來也和尋常弟子差不太多了。這段時間殷天正已經接連派出殷無福、殷無壽前來請女兒帶着嬌客外孫前去天鷹教。然而張無忌身上寒毒未清,張三豐不敢冒險,便都讓張翠山代為推拒。但殷素素卻有些想念父親兄長,十年未見,如今終于回歸中土,總是難掩思念的。可她又憂心幼子,左右為難,不免心中郁郁,眼見着便消瘦了許多。
見狀張翠山心中憐惜,心想:我離開師門十年,再見師父與師兄弟們尚且激動非常,素素身為女子本就感性,叫她過家門而不入,委實有些強人所難了。猶豫再三後前往尋找張三豐道:“師父,如今無忌的情形穩定,每日兩個時辰的逼毒弟子一人也可支持,所以弟子想,可否帶着她母子二人前往天鷹教,一來安她思鄉之情,二來也該讓老人家見見女兒外孫,以免他老人家始終記挂。”
還有一點他并沒有說,殷無福等人的行事風格實在是讓他有些忌諱,當初祁天彪、宮九佳他們只是因大哥謝遜一事攔截于他,事後又想請開封府神槍震八方譚瑞來此理論,就被他們直接奪了镖旗自斷一臂,而成名四十餘年的譚瑞更是被迫前來與他道歉。種種手段讓他對自己這位岳家頗多忌諱。他無從改變岳家的行事風格,但是殷素素既然決定願意随他一同做好事彌補昔年罪過,更兼之承諾今後不再用邪魔外道的偏激手段,于情于理,這些事情都該和外家那邊說一聲。
對于張翠山這個決定,張三豐并不意外,但是張無忌的傷仍讓他有所顧忌,“翠山,不是我攔着不讓你去,實在是無忌現在寒毒未清,你媳婦兒內力又不夠,你一個人為他運功逼毒,如若有個萬一,豈不是追悔莫及?不如這樣,你們将無忌留在此處,讓我同你的師兄弟們繼續調養,你和你媳婦兒單獨回天鷹教,如何?”
“這……”張翠山知道師父的提議最合适,然而畢竟舍不得與愛子分離,但轉念想到妻子的思鄉之情,咬咬牙道,“弟子回去詢問內子,若她同意,便按照師父所言罷!”
對于張三豐的提議,殷素素的确不太高興。她固然想家,可張無忌沒痊愈之前她并不想離開。夫妻倆因此有了些許争執,卻不想他二人在院中的話都被午睡醒來的張無忌聽了個正着:“……無忌已經九歲了,他完全可以一個人留在此處。我當年五歲就一個人睡了,還不是好好的長到現在這番模樣?”
“可是我從沒離開過他,你我驟然離去,無忌怎麽可能不擔驚受怕?”
“但你也想家啊!素素,我是你的枕邊人,你徹夜難眠還當我不知道嗎?你都已經十年沒見父親了,這次就算不帶無忌去,想必岳父大人也不會有怨言的。”
“我當然想家!我想我爹,我哥哥,還有教中多年未見的兄弟姐妹……”
“那我們就一起回去看看吧!無忌大了,也該獨立了……”
張無忌坐在屋中睜大眼:爹娘要離開?抛下他一個人在這裏嗎?他第一時間想起之前老鬼的那番話,眼中閃過一抹驚疑,随後便自我安慰:不會的,那些話都是胡扯的,爹娘才不會丢下我一人!
這個念頭讓他在下一刻鎮定下來,随即想起之前娘親就曾跟他說起過,要帶他去見外公。這次不帶他,想必也是考慮到他的傷吧?
念及此,他眼中閃過堅定的神色,跳下床趿着鞋子推門走了出去:“爹,娘!”
“無忌?睡醒了?”聞言張翠山轉身大步走過來,一把将他抱起,“身體感覺還好嗎?”
張無忌露出個陽光燦爛的笑臉:“嗯,完全沒事。爹,你和娘要去看外公嗎?”
得知之前的對話被兒子聽了個正着,張翠山不禁微笑道:“你都聽見了?我和你娘确實有打算去看看你外公。不過無忌,你的身子骨還差,暫時不能長途跋涉,等下一次我們再帶你去看外公好不好?”
聞言殷素素欲言又止,張無忌卻先一步懂事的點點頭:“無忌明白。爹娘你們放心吧,無忌會聽太師父的話,早日養好身體去見外公的!”
“乖小子!”張翠山贊許的颠了颠懷中幼小的身軀,“等爹娘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和好玩的!”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又過兩日,張翠山便帶着殷素素辭別武當,向天鷹教所在趕去。他們誰都沒想到的是,就在兩人走後不到七天,張三豐便确認了張無忌的寒毒無法祛除。
起因卻是因為宋遠橋等人為之療傷。原本每次運功,幾人都會從張無忌體內吸取一定寒氣,而後用自身功力化解。但這天俞蓮舟陡然發覺,不論自己如何催動內力,無忌身上的寒毒已一絲也吸不出來。可是他明明身子冰涼,臉上綠氣未褪。俞蓮舟還道自己功力不濟,當即跟師父說了。張三豐一試,竟也無法可施。接連五日五晚之中,師徒幾人千方百計,用盡了所知的諸般運氣之法,卻全沒半點功效。
此時張無忌也隐隐察覺到不對,便向張三豐說了自己如今仍覺寒冷的部位。張三豐聞言暗暗心驚:寒毒侵入他頂門、心口和丹田,非外力所能解,看來他們這段時間的辛苦全是白耗了。望着小孩與張翠山相仿的臉龐,他實是不願說出實情,便只能安慰對方道:“你的傷已好了,我們不用整天抱着你啦。無忌,你且去睡一會兒罷。太師父跟你師叔師伯們暫且回去了。”
張無忌乖巧的躺回床上閉眼休憩,聽着張三豐招呼其他人出門,這才再度睜開雙眸,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太師父是騙人的,他的傷定然無藥可醫了。
到了下午,張三豐再度回來,教了張無忌一套口訣,稱之為“九陽真經”,這套功法是他當初從師父覺遠大師那裏學來的,玄冥神掌的寒毒可稱至陰,九陽神功本身則是至陽,至陽化解至陰本是理所當然,可惜他所學不全,先前閉關數次苦苦鑽研,最多卻也只能想得通三四層罷了。張無忌根據這套功法練出的氤氲紫氣盡數儲存在經脈中,至陽之氣不夠,是以不能達到消除寒氣的作用,只能暫時用以給張無忌保命。至于能保多久,張三豐也說不準。他才練幾天,面上的綠色就比先前還要濃厚,精神倒是好了點。
作者有話要說: 宋青書不知不覺間第一次作了個死——當然,後果要很久以後他才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