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由愛故生憂
宋青書可不知張翠山心中所想,随口答道:“家母是大夫,小侄不過稍作涉獵。”這話并非謙虛,他志不在醫,最多也就能聽出些尋常病症,以及通過脈搏強弱判斷內傷程度罷了。如今做出這種舉動,一來是想看看張無忌恢複如何,二來也為了有個由頭能将火硫散正大光明拿出來——陳一建那個蠢貨,想了四五天都沒想到該怎麽做任務。火硫散都送到他手中了!
也罷,反正由他拿出來也是一樣,那個家夥什麽時候想起來什麽時候再做好了!
誰知他才剛剛扣住他的脈搏,不等細聽,忽覺掌中手臂動了動,擡眼一看,正對上張無忌微微睜開、還有些迷蒙的雙眼。
“青書……師兄?”
青書師兄?之前不都是宋師兄嗎?宋青書挑起眉,不等開口,張翠山已驚喜地湊過來:“無忌,你醒了?!”
他聲音很大,含着絲毫不加遮掩的喜悅,原本躲在室內的殷素素聞言也沖了出來,幾步跑至床邊:“無忌?無忌?我是娘啊!你怎麽樣?”
“爹,娘……”看到親人,張無忌頓時放松下來,這麽多日的委屈與痛苦盡數發洩出來,忍不住簌簌掉下眼淚。宋青書站起身後退兩步,看見張無忌哭的花貓也似,不由得揚起嘴角:他幾乎沒見過張無忌掉眼淚,一想到昔年那個名震天下的明教教主也有這麽窩在父母懷裏撒嬌掉金豆的黑歷史,就覺得難以言喻的好笑。如若這混小子長大後還像上輩子那樣義正詞嚴,他一提起今日之事,看他還怎麽擺得出大教主的架子!
殷素素一顆慈母心被兒子哭的心疼,抱着他連番輕哄,張翠山卻知張無忌如今的身體狀況不宜大喜大悲,便板起臉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莫哭,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好了。”他此時全然忘記之前見到張三豐時,是誰直接撲到師父懷裏涕淚交加,全無絲毫成家生子的成年男子模樣。
“嗯。”張無忌被訓斥的下意識止住哭聲,卻仍委屈的扁着嘴。淚眼朦胧之際忽然對上宋青書似笑非笑的臉,敏銳的察覺到對方在嘲笑他。倔勁兒一上來,竟真的将眼淚逼了回去,道:“青書師兄怎麽在這兒?”
宋青書慢慢道:“探病。”
張無忌聽他語氣中帶着股微妙的情緒,可惜年紀太小無法理解,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忍不住在殷素素懷中掙動一下。不知為何,在宋青書那樣的目光下,張無忌忽然有種不想示弱的感覺,他希望能成為對方那樣的人,強大,有勇有謀,鋤強扶弱行俠仗義,而不是始終維持着長不大的孩童模樣。
感覺到張無忌的掙動,殷素素微微松開懷抱,道:“怎麽了?不舒服?”
“不是……”張無忌坐正起來,望着宋青書道:“師兄,謝謝你來看我。之前多虧你了,我都沒來得及道謝。”
“不用客氣。”宋青書說着露出個屬于“玉面孟嘗”的标準客套笑容。這種毫不認真的假笑張無忌看不懂,殷素素卻很明白,頓時微微皺眉,随即笑道:“無忌不說我都忘了,小青書,謝謝你救了無忌。我們夫妻倆這幾日□□乏術,一直沒能前去道謝,實在是有些失禮。如今無忌即将康複,改日我夫妻二人定帶着犬子登門道謝。”
“五嬸客氣了,分內之事。”宋青書頓了頓,張無忌既然清醒過來,他們一家人定然想要單獨相處,今天不是提起火硫散的好時機,于是他便打定主意告辭離開了。
“師兄這就走?”聽到宋青書告辭。張無忌掙紮着想要下地,卻被殷素素一把按住。他也的确覺得有些手腳發軟,便沒堅持,只是望着宋青書道,“不再坐一會兒?”
宋青書道:“師弟你剛剛清醒,五師叔和五嬸肯定有很多話想說,改日我會再來。”
“也好。”張翠山點點頭,擡眼看向窗外,“這會兒天也晚了,青書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傷現在如何了?”他忽然想起那日宋青書也是受了傷的,這會兒他面色一如常人毫無病态,竟讓他一時之間忘記了這件事。
“已無礙,多謝師叔關心。”宋青書向他點點頭,目光掃過仍筆直盯着他的張無忌,抱拳拱手道:“告辭。”
離開那座院落,宋青書并未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卧室內。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能持續多久,會不會将睡夢中的陳一建吵醒,所以為防萬一,還是留在卧室中比較妥當。在這之前他先繞路去廚房拿了些點心權作宵夜,回去後試着喝水、吃飯,打坐片刻,又試探着打了一套拳……種種事情做完,陳一建并無清醒的跡象。很顯然,就算他的動作幅度很大,對方也不會被吵醒。
真是微妙的狀态。
就這樣一直到天色熹微,他才躺回床上沒再做其他事情,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就感覺到腦海中有什麽隐約微動,下一刻,他已經重新懸浮在身體上方,而陳一建則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呵欠,将醒未醒的伸了個懶腰。
渾身不舒服的從夢境中醒過來,陳一建覺得自己這一覺白睡了,腰酸背痛不說,還疲累的好像熬了一整夜一般。他活動了一下周身關節,居然還聽見幾聲清脆的關節擦響!
“我該不會是夢游了吧?”他頗為疲累的打了個呵欠,腦海中滿是睡個回籠覺的沖動。但轉念想到宋遠橋板着一張臉督促他功課的模樣 ,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還是強迫自己坐起身來。
望着他蔫頭蔫腦的模樣,宋青書不禁微微勾起唇,薄唇微張:“蠢貨!”
因為身體困倦,這天晚上陳一建剛吃過晚飯就跑回來睡覺了。他鼾聲一起,宋青書就熟門熟路的走過去附身其上,再度來到張翠山那邊。
今夜他來得早,張翠山還在屋中給張無忌運功療傷,所以出來開門的只有殷素素一人。宋青書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火硫散,一瓶兩顆,遞到她手中道:“五嬸,昨夜有件事小侄忘記說了。家母是大夫,曾經研制出一種對寒毒有些抑制效果的藥物,也許可以給無忌試試。”
殷素素接過宋青書遞來的藥瓶,道謝道:“多謝你了小青書。要不要進屋坐會兒?你的面色看起來不太好。”
“無礙的。”宋青書微微一笑,想到昨晚來這裏又刷了十幾點聲望,距離下次兌換獎勵沒差多少了,便幹脆利落的同意了她的邀請。
走進門時張翠山剛好收工,正在調理內息,宋青書在旁坐下,見盤膝坐在張翠山懷中的張無忌面色又好了些許,竟詭異的有種微妙的幸災樂禍。他記得上輩子也是這樣,張無忌的寒毒在衆人努力之下有所緩解,然而不過一月這個方法就再無效果了。這一世就算有了火硫散,但這種藥物只能抵消少量寒毒,暖身的作用效果大約也就一星期左右,飲鸩止渴,之後他依舊只能繼續忍受寒毒的折磨。
恰在此時張無忌睜開眼,目光對上宋青書微含惡意的雙眸,不禁怔了怔。但仔細望去,又看不到絲毫惡意了,卻也不如之前幾次所見那麽和善——對了,昨夜也是這種,有點疏離有點冷漠的态度,他做錯什麽了嗎?
張無忌卻又哪裏知道,這個時候他眼前的“青書師兄”雖然殼子相同,內裏卻已經換成了之前對他惡言相向的老鬼。陳一建在面對他這個“主角”之時,态度和善是為了抱主角的大腿刷好感度。而老鬼宋青書雖然也想刷,可惜面對上輩子的仇人,總也忍不住帶上幾分嘲諷的意味。
他此時尚且年幼,分不出其中好壞差距,可孩童所特有的本能卻讓他分辨出了兩者态度上的不同,雖然他并不明白為什麽同樣一個人會出現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
不久宋青書便告辭離去,張無忌難言困倦的打了個呵欠,便也睡眼惺忪的滾進了被窩。殷素素捏着手中的瓷瓶,又看看幼子如今已經好了不少的面色,猶豫再三還是将那瓷瓶收了起來,暫時不打算拿去給兒子使用。不是她信不過武當派,這些時日裏自張三豐往下衆人對張無忌的擔憂和照顧她都看在眼裏,然而對于宋青書,她始終有種莫名的不信任。
殷素素自小成長環境與身處名門正派的張翠山等人完全不同,她見慣了各種爾虞我詐,加上天生聰慧,很會識人。但宋青書這個普通少年她卻有些看不懂。白日裏這人客套中帶着明顯的親近,她卻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些許莫名的急切和功利;到了晚上,少年卻又仿佛變了種性子,不再那般急切到毛躁。然而卻又有了成年人都鮮有的冷靜與置身事外——他看着張無忌的眼睛不像是在看個病人,但究竟是什麽,她還看不懂,只是本能的有些排斥。
她不喜歡白日裏這個人眼中的功利,同樣也不喜歡晚上那種虛僞的關心,如果可以的話,以後還是盡量少讓對方接近她的兒子比較好。
作者有話要說: 殷素素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也是個十分護犢子的娘親,有她在,一建童鞋的抱大腿之路荊棘重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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