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徐慢慢上前解開了對琅音仙尊的桎梏,那花身一顫,被白光籠罩,頃刻間便化成了人形。
琅音仙尊一襲勝雪白衣,眉眼卻清冷銳利,還不等徐慢慢開口,拒霜劍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徐慢慢下意識往後一退,被頂在了桌沿處。
“哥哥……不是,仙、仙尊……”徐慢慢差點咬到舌頭,看琅音仙尊眼神似風刀霜劍,她險些以為是琅音魔尊站在自己前面,自己幹的那些缺德事都掠過腦海,讓她心虛得話都不會說了。
琅音仙尊冷冷道:“我為何會化為原形,為何被困在盆中,為何身在此處!”
徐慢慢一聽,頓時松了口氣——還好他不記得昨夜之事,不記得自己辣手摧花……
“仙尊,你這是……失憶了嗎?”徐慢慢佯裝不解。
琅音仙尊沉默了。
“原來那個荊無葉是屠靈部埋伏在萬棘宮的棋子,他昨日引我們落入血宗的禁靈絕陣,眼見不敵,我靈機一動,假裝是血宗的線人,一番花言巧語把他騙過去了。他把我們帶到這兒,就是屠靈部的總壇,無回殿。”
琅音仙尊聽了徐慢慢這番解釋,似乎全然不信,他逼近一步,微微傾身,眼神冰冷懾人,徐慢慢不自覺往後仰,雙手撐着桌沿,背脊往後彎成了一道柔美的弧線。
“若真如你所說,你為何雙頰發紅,心跳過速,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我?莫不是做賊心虛?”琅音仙尊咄咄逼人,給了徐慢慢極大的壓迫感。
“仙尊……你劍架在我脖子上,我當然會害怕,我害怕的時候就這樣……”徐慢慢努力讓自己直視琅音仙尊的眼睛,卻在對方幽深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面紅耳赤的狼狽模樣。
聞到琅音仙尊身上傳來的花香,徐慢慢感覺臉上更燙了,她很難不去細想自己先前做的事意味着什麽,也很難不幻想高高在上的仙尊無可奈何被自己亵玩的樣子……
她這做賊心虛,做的是采花賊。
琅音仙尊微眯了眯眼,後退了一步,放下劍,靜靜不語看着她。
徐慢慢吞了吞口水,聲音有些幹啞:“仙尊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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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音仙尊道:“現在劍沒在你脖子上,我看看你對自己心虛的樣子作何解釋。”
徐慢慢欲哭無淚,哭喪着臉道:“不是這麽個意思……仙尊,我真的沒說謊,我若是對你心存歹意,就不會解開法陣把你放出來了,你說是不是?”
琅音仙尊眉頭一皺,似乎覺得這句話有幾分說服力。他擡起左手,用力一握,感覺到靈力源源不斷湧入體內,迅速填補了之前的空虛。
“而且我根本沒有說謊,是仙尊你自己失憶了,反過來冤枉我。”徐慢慢以手覆面,故作委屈,倒打一耙,“嘤嘤嘤……若是慢慢還在,定然不會叫我蒙受這不白之冤,任人欺辱,飽受委屈。慢慢……嗚嗚嗚嗚……”
徐慢慢聲情并茂地給自己哭喪,甚至擠出了一滴眼淚,餘光卻在偷偷打量琅音仙尊。只見琅音仙尊神容淡漠,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想法。
徐慢慢頗覺無奈,琅音仙尊這人心思好難猜,比她還不按牌理出牌,浪費了她精湛的演技,他跟瞎子聾子似的一點反應都不給。換做其他人,此時就該手足無措地哄她,立刻道歉認錯了吧。
“哭完了嗎?”琅音仙尊等了片刻才道,“哭完了就回答我下一個問題。”
徐慢慢抽抽噎噎地放下手,露出微紅的眼睛,啞着嗓子道:“仙尊還有何指教?”
“我昨夜可有什麽異常?”琅音仙尊問道。
徐慢慢支支吾吾道:“我與仙尊不熟,也不知道怎樣才算異常……”
徐慢慢自忖這個回答沒有漏洞。
琅音仙尊道:“我入夜之後或許會有些反常,白日便會忘了夜間發生之事,過去我都是讓自己強行進入安眠,以避免發生不可測之事,世間鮮有人知曉這個秘密。如今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便不再隐瞞,但你須得保密,不得對外人透漏半字。”
徐慢慢立刻指天發誓:“仙尊放心,我絕對守口如瓶,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心魔血誓。”
琅音仙尊看了一眼她立起來的手,說:“好。”
“?”徐慢慢愣了一下,她客氣一下,他還真不客氣啊。
徐慢慢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過立心魔血誓有點傷元氣,我們大敵當前,我還是保留點實力,免得影響到之後的行動。”
“也行。”琅音仙尊淡淡點頭。
徐慢慢眼神閃爍,忍不住問道:“仙尊,您這失憶的情況……是一直都有的嗎?”
她原先以為琅音仙尊只是早睡,有個日落而息的好習慣,認識了三百年,竟是到死了之後才發現琅音仙尊這麽大一個秘密。
琅音仙尊回道:“自化為人形便是如此。”
“可知道是何緣故?在下略懂……精通草木之理,或許可以幫上一二。”徐慢慢本想謙虛一下,但又想眼前這神仙不通人情世故,還是實話實話吧。
“你再精通,又如何比得上念一尊者。”琅音仙尊不以為然道,“我在兩界山便聽聞念一尊者是世間最通曉草木之人,後來到四夷門向他求問過此事。念一尊者曾言,道生萬物,至盈則缺,過滿則溢,無十全之事。我生來強大,有所得必有所失,這或許就是我該承受的命運。”
徐慢慢聽琅音仙尊緩緩道來,才知道自己師父與琅音仙尊結識的起因。
她的師父是個總是笑呵呵的小老頭,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有不俗的處世智慧,但徐慢慢對自己的師父太熟悉了,她聽得出來,師父對琅音仙尊說的這番話,真正的意思只有一個——天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能把“不知道”說得如此高深玄妙,除了師父,也就只有自己了。
我果然深得師父真傳——徐慢慢心想。
“如今我已恢複了靈力,可以殺出去了。”琅音仙尊說着轉身要向門外走去。
有實力的人說話就是有底氣啊……
現在離開了禁靈絕陣,琅音仙尊的靈力也在不斷恢複,以他的修為,想要推平屠靈部并不難。
但是徐慢慢抓住了他的手臂,忙道:“仙尊先不急!”
琅音仙尊頓足看她,眼中又露出一絲懷疑:“為何阻止我?”
徐慢慢幹笑道:“仙尊再聽我說幾句。荊無葉正在準備傳送法陣,想将我們送到逆命部,與負岳神尊一并處置。我們如果現在把屠靈部殺盡了,就不知道逆命部在哪了,也救不出負岳神尊了,不如先隐藏身份,等摸清底細之後再将他們一網打盡。我還聽說了,逆命部才是血宗的核心,若有複生之術,只會在逆命部。”
徐慢慢說得有道理,琅音仙尊便也不與她争執。
“那依你之言,我還要變回原形封印在那個花盆裏?”他不滿地皺眉。
“這個封印法陣您可以自己結陣,什麽時候時機到了,自己想出來就可以解開法陣。”徐慢慢道。
這個方法倒是不錯,旁人看到囚籠仍在,萬萬想不到鑰匙就在囚犯手中。只是琅音仙尊似乎有些抗拒變成花的樣子,但思忖片刻,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何時行動?”他又問道。
徐慢慢道:“眼下黎卻和敖修被關押在其他地方,他們還不知道這個計劃,我先去找他們,免得到時候沒有默契,又發生什麽意外。”
琅音仙尊颔首道:“我與你同去。”
“沒事,我自己一個人過去便可,你待在此處,免得被人發現。”
好在這回琅音仙尊比較聽話,徐慢慢讓琅音仙尊藏好了,自己才開門出來。
一關上門,她就拍了拍胸口長舒了口氣。
心口确實跳得有些厲害,也不知道是心虛多一些,羞愧多一些,害怕多一些,還是別的什麽……
她是真害怕琅音仙尊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到時候自己恐怕做了花肥都不能讓仙尊洩憤。
如今知道了一些秘密,過去的一些疑惑似乎都有了解釋。為什麽琅音仙尊從來不在晚上露面,為什麽琅音仙尊從來不以原形示人,為什麽琅音仙尊曾經阻止她養花弄草……
不對,琅音仙尊為什麽阻止她種花,她拈花惹草了又關他什麽事呢,又沒摸到他身上!
仙尊該不會真的對徐慢慢我有什麽心思吧——徐慢慢摸着下巴想。
黎卻和敖修被鬼面蛛的蛛絲緊緊纏繞着,關在另一側偏殿。徐慢慢還未走到,便看到門口的兩只鬼面蛛在猜拳。
兩只鬼面蛛背靠着走廊兩側,伸出各自的八只腳比劃。
“五魁首啊六六順……”
“啊!你輸了,給我打一下!”
左邊的鬼面蛛說完,鬼臉上露出陰狠的笑容,緊接着一條腿往對方頭上拍去,把對方的腦袋都打歪了。
徐慢慢呆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鬼面蛛的興趣愛好如此人性化……
“你們兩個居然會劃拳。”徐慢慢走到近處,好奇地打量,兩只鬼面蛛急忙趴正了,擔心被徐慢慢訓斥他們看守的時候玩樂。
被打了的鬼面蛛低着頭嗫嚅道:“就是……學了點……”
另一只謙恭道:“大人,我們有在認真看守俘虜。”
徐慢慢笑了笑,道:“我也沒有責怪你們,就是有些好奇。這劃拳是人族的游戲,他們一人出一拳,一拳五指之數,而你們一人出八條腿,這可怎麽玩,一不小心就超出十個數啦。”
臉上好幾道杠的鬼面蛛恍然:“難怪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我怎麽老是輸呢……原來是因為你,你老是出大數!”
受傷的鬼面蛛氣憤地要打同伴。
“我哪裏能想到這茬!我又不是故意的!”另一只鬼面蛛急忙解釋道。
“別打了。”徐慢慢笑吟吟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鬼面蛛那醜陋的鬼臉上露出生動的表情,青面獠牙卻一臉谄媚謙恭:“請大人指教!”
“你們可以把自己的腿纏起來三條。”徐慢慢道。
鬼面蛛大喜道:“這個主意真好!大人果然有大智慧!”
鬼面蛛說着撅起屁股吐絲就要纏住自己的腿。
徐慢慢笑道:“這可不行,你們自己纏自己的,要松開可太容易了。”
“對對對。”受傷的鬼面蛛已經失去了對同伴的信任,屁股一撅,往同伴腿上吐絲,一下子就纏住了對方三條腿,“這樣你就解不開了!”
另一只鬼面蛛也不甘被縛,立刻還擊,把同伴的三條腿也纏了起來。
徐慢慢笑眯眯道:“那你們在這慢慢玩,我要審訊一下兩個囚犯。”
兩只鬼面蛛對徐慢慢俯首帖耳,一只腿踹開了門,謙恭道:“大人,要不要小的松開他們的嘴?”
大門敞開,徐慢慢一眼便看到了被掉在蛛網上的兩個大繭子,還有對她怒目而視的兩人,笑着道:“好啊。不過我設個結界,免得等會兒他們罵得又難聽又吵鬧,打擾了屠靈使清修。”
徐慢慢十指靈巧翻飛,淡淡的光芒迅速籠罩了房間,将聲音隔絕開來。
鬼面蛛解開蛛絲的瞬間就聽到黎卻破口大罵:“你這個陰險毒辣的女人……”
還好結界立刻阻絕了聲音。
鬼面蛛關門出去的時候還在想:這位大人真是足智多謀,難怪荊無葉說要好好巴結,說不定以後就是焚天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