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

第9章

“墨染很喜歡讀書？”花滿樓煮着茶，向坐在車廂另一邊的墨染問道。

“只不過閑來無聊罷了。”墨染把手中的書翻了一頁，隽秀的面龐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顆淚痣妩媚動人，“花滿樓，你煮的茶很香啊。”

“那真是謝謝了。”花滿樓回以一笑，“我聽小鳳說，墨染是……劍靈？”

“是呢。”墨染擡眼看向花滿樓，眸中是只有時間才能淬煉出來的沉寂。

“那……墨染能不能給我說說你的故事呢？”花滿樓聽到陸小鳳說墨染是劍靈時就有些不确定墨染是不是穿來的了，但他又頗為懷疑，畢竟這又不是仙俠小說，劍靈什麽的出現在陸小鳳的世界裏實在是太詭異了吧？

“花滿樓你想聽？“墨染對花滿樓很有好感，他身上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和大哥很像，潛意識裏也就多了一分親近。

“嗯。總覺得墨染不對人說說的話，會很寂寞呢。“花滿樓穿來前就是一個溫柔多金的公子，所以穿成花滿樓沒有半點違和之處，至于他默默吐槽的習慣，完全是在現代文明與古代文明碰撞下的的産物啊。

“寂寞啊……那種東西，是會蝕骨銷髓、難以泯滅的呢~”墨染眯起漂亮的鳳眼，聲音裏藏匿了太多花滿樓無法體會的東西。

“我生活的年代很久遠了呢，究竟是什麽時候我也記不清了。那個時候人們過得還是部族生活，大部分部族都供奉着女娲娘娘。我爹爹是我們部落的首領，也是當時最優秀的鑄劍師，他鑄出的劍鋒利無匹，是所有男子夢寐以求的兵器。有一回，他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女娲娘娘補天後剩下的隕鐵，便存了鑄一把絕世好劍的心思。可惜人性貪婪，欲壑難填，不知道誰把我們部族的秘密傳了出去，原本繁盛的一族頃刻被滅。呵呵，你絕對想像不到目之所及全是豔紅一片的場景，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風景能比得上的啊。

我被大哥護着藏進了劍室，心中卻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僥幸逃脫，更何況憑我一人之力，就算逃脫了又如何能與幾個部族作對、為族人報仇雪恨？所以我以身殉劍，詛咒那些部族代代寡親緣情緣，世世以手足相殘、兒女背德為終。我殉劍之時三魂七魄俱全，所受之苦千萬倍于魂魄分離之痛，但我看到那些部族幾代之內便煙消雲散，自戮殆盡，終是覺得所有的痛楚未曾白受。”

墨染的眼眸裏閃着晦暗不明的光，嘴角挂着譏諷的笑，話語裏帶着的薄涼如同山呼海嘯壓迫過來，讓花滿樓幾乎不能呼吸。

“……墨染，你如此詛咒，對自己的功德只怕有損……”花滿樓微微嘆了口氣，心裏泛起對少年的疼惜。他不該這樣試探于他，勾起他不好的回憶。

“我要功德做什麽呢？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過是騙人的話。”墨染低緩地說，“花滿樓，你若是看到自己的親人被剔骨摘心而死，可還能熱愛一切生命，不忍殺害一人？”他直愣愣的看着花滿樓，明明是空茫的眼神，卻讓花滿樓覺得少年瞳孔中的自己已經被絞成了碎片。

“剔……骨……摘……心……”花滿樓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他現在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回他開始這個話題之前，少年的過去實在是太過兇殘，只怕每回憶一遍，就會多一分痛楚。

“是啊，剔骨摘心。我們部族的人若是有了心愛之人，便會擁有一顆水晶之心。若是情緒波動過于劇烈，蝴蝶骨便會變為玉骨。奇貨可居，無論是心還是骨，在其他地方竟是有價無市。那些人用盡了手段使我們恐懼、掙紮，只為骨色更為純粹一些。最讓人佩服的是，他們連我嫂嫂腹中已經成型的胎兒都沒有放過。”墨染敘述的語氣平靜無波，就像講故事那樣随意，花滿樓卻早已想将耳朵捂住，從馬車當中逃離。

“七童，墨染，我們到客棧了，下車。”陸小鳳看了看依舊冷着一張臉的西門吹雪，用力拍了拍僵硬的臉頰，在車外喊了一嗓子。以他們兩個的功力，怎會聽不到車裏講了些什麽。

墨染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臉上已經挂上笑容。他聽得耳邊花滿樓松了一口氣，問道：“怎麽，我吓到你了？”

花滿樓眼神複雜地看向眼前纖細美麗的少年，心中有些酸澀。他伸出手揉了揉墨染的頭發：“沒有，謝謝你肯告訴我。”什麽孫秀青葉孤城都靠邊站吧，花滿樓發現自己找到了近期目标，那就是，幫墨染搞定西門吹雪。不管怎麽樣，都覺得這個孩子應該有一個強大的依靠。至少，不能讓他再感覺到一絲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