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新審判
慢着,本王
沒能逼迫成功,長安府尹一句打,在瞧見外面聚集了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時,卡在了喉嚨中。
沈文戈見此上前一步,白色的兔毛輕裘微揚起毛絮,她道:“民女甘願領這二十仗責罰,不如府尹先行審理,民女稍後領刑,否則民女也怕,屆時将沒有力氣再開口說話。”
尚滕塵聞言面色微變,終是想起了,如今這世道,女子要告夫家是要受仗刑的,她竟然為了和離,不惜上官府挨板子也要告。
他啞聲出口:“文戈,你何必?”
沈文戈側目不理,長安府衙驚堂木一拍:“如此,準。沈氏你狀告王氏可有證據?”
在王氏憤怒到噴火的眼神中,沈文戈點頭:“民女有,民女的貼身奴婢可為民女作證。”
王氏搶先開口:“既是你的貼身奴婢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能當證人!”
長安府尹看看王氏,再看看沈文戈,說道:“王氏言之有理,沈氏你可還要其他證人?”
他這話一出,外面的人群不幹了,四夫人陳琪雪當先嚷道:“憑什麽叫都沒叫婢女就說不行?”
“就是啊,好歹叫人家說兩句話啊!”
“肅靜!”長安府尹有心和稀泥,說道,“沈氏,若無人證物證,本官不予立案。”
沈文戈點頭表示自己知曉,卻是道:“民女還有證人與證據,杏林坊陳大夫可為民女作證,民女嫁至尚家三年,所看之病,均由陳大夫相看。”
“傳杏林坊陳大夫。”
陳大夫從外面人群中走出,他早就候在一旁了,到堂上之後不急不緩回話:“草民可為沈氏作證,在尚家三年,大病小病不斷,這是草民的脈診錄,上面記錄了沈氏多年來看病情況。”
長安府尹一邊翻看,一邊摳字眼,“本官看這上面只寫了何時何地,為沈氏開了什麽藥。”
他慢悠悠看了一眼王氏,本焦躁不已的王氏立馬接話:“禀府尹,是沈氏自己身子骨差,才會隔三差五請大夫,這又怎能證明和我有關系?”
杏林坊陳大夫說道:“便是身體弱的普通人也不會經常請大夫,且所開之藥,每次治症也不同。”
“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和王氏有直接關系,”長安府尹道,“沈氏,若你沒有其他人證物證,本官要判你所訴無效。”
沈文戈蹙眉,終是懂了當年那小娘子是為何會拼了一條命,才能脫離夫家。
就在她沉思的片刻功夫裏,王氏高喊,“府尹,沈氏該訴的都訴了,二十大板得打了!”
“你這毒婦!”
外面人群群情激憤,“不能打,怎麽就不算數呢?府尹你好好審理啊!”
王氏:“該打了!”
百姓:“不能打!”
兩種聲音交織,長安府尹猶猶豫豫,終是下定決心,“來人行刑。”
說完,他暗暗掐了食指指尖一下,意味着,打得越輕越好,兩邊都不得罪。
沈文戈挑眉,她話都沒說,就這麽草草決定了?
“慢着,我還有一證人……”
“慢着,本王帶了新上任的長安府尹來……”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原本想上前拉沈文戈的衙役悉數停了手,驚駭的看着突然說話之人。
沈文戈若有所感回過頭,只見身着緋衣的王玄瑰穿過人群向着堂裏走來,所過之處人人回避,默契讓開道路。
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被他轉了一圈,狹長的丹鳳眼掃過,無人敢與他對視。
他便那麽嚣張又不可一世的,噙着怪笑,踏入公堂,路過沈文戈時,低頭看了一眼,好似在看她身上兔毛輕裘上柔軟的毛毛,很快便收回目光。
長安府尹笑呵呵地起身下來和他拱手:“王爺今兒怎麽有空來,可是鴻胪寺又出了什麽事?”
王玄瑰看也沒看他,繞過他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斜靠在椅背上,單手拄在扶手上撐臉,他才輕飄飄擡起另一只手:“你們兩人交接一下公務,這是負責你後續工作的新任長安府尹。”
長安府尹面色驟變,“這,這是?”
大拇指抵在喉結上,王玄瑰低聲一笑:“長安府尹既不愛管鴻胪寺的事情,也不愛理百姓間摩擦,身為父母官,做的實在有些失敗,故而禦史彈劾,日後便由野府尹負責。”
新上任的長安府尹為人清瘦,拱手拿出任命書,道:“此案便交由我負責了,請。”
長安府尹不動。
野府尹攏着袖子對那些衙役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送與本案無關的人員離開公堂?”
衙役們去看王玄瑰,駭得連連躬身請長安府尹先行離去,長安府尹嘴唇都抖着,顯然氣得不清,終只能甩袖離去,不然還能讓衙役将他壓出去不成!
外面圍觀的百姓,伸長脖子往裏瞅,見他出來,故意大聲說話,“呦,這是怎麽了,我們的府尹怎麽被趕出來了?”
四夫人陳琪雪不嫌事大,接話道:“誰是你的府尹,眼瞎了不成,裏面坐的那位才是啊!”
“對對對,有人不好好判案,被換下來啦!”
長安府尹,不,應該叫他過去的長安府尹,伸手指着他們,“刁民、刁民!”
堂內王玄瑰一句,“好吵。”将外面衙役吓得七魂六魄快沒了一半,作揖道:“咱快走吧。”
“哼!”喪家之犬般被趕走,外面安靜了下來,公堂內,野禦史招手:“給本官拿把椅子來。”
而後,他便施施然坐在了王玄瑰右手處有驚堂木的地方,半點沒有被王玄瑰搶占了地方的不适。
輕咳一聲,說道:“自現在起由本官負責審理你們之間案件,給本官從頭講述。”
翻看狀紙的王玄瑰看了一眼沈文戈,正巧和她微仰着頭看向自己的目光對上,倏而冷了臉,将狀紙準确扔進了野府尹懷中。
沈文戈收回目光,正了正神色,重新開口說話,她今日就是要狀告王氏虐待,從而和離。
她凱凱而談,一一訴說,另一旁王氏反而鎮定了下來,初時被叫到公堂上,吓得幾欲肝膽俱裂,可經過剛才一番長安府尹明裏暗裏幫助,她反而多了信心,尤其是,現在公堂上還有宣王殿下。
幾乎是在沈文戈話音剛落下,她就迫不及待開口:“殿下,我乃新陽王氏之後,沈氏所說全是假的,我不認,殿下你可還記得新陽王氏?”
她拽過在一旁沉默的尚滕塵,低聲呵斥:“快叫人!”
尚滕塵看了母親一眼,只能拱手道:“見過殿下。”
“我不是讓你叫這個!”王氏看似低聲,實際用公堂上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話,邊說邊推搡,“快叫小舅舅。”
尚滕塵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叫不出口,臉上更是慚愧的一片通紅,母親何意,如何還能看不出來,和宣王攀關系,好讓主判官野府尹有所忌憚。
只可惜,他們在堂上算計,全然沒看見王玄瑰在聽見新陽王氏這四個字時的陰森表情。
那股子暴戾情緒,讓在他旁邊的野府尹連頭都不敢側,重重拍下驚堂木,他喝道:“安靜,被告王氏,本官未讓你說話,需得閉口不言。”
話都說完了,王氏自然點頭應是。
野府尹重新叫了陳大夫作證,又得知之前沈文戈的另一證人貼身婢女沒被準許出來作證,說道:“來人,傳證人。”
婢女倍檸被帶了上來,一出現就扶住了沈文戈,公堂之上,只有沈文戈形單影只,游離在所有人之外,從外面看着好不可憐。
她揚聲道:“奴婢作證,王氏一直在欺辱我家娘子,有言語上的、有身體上的,奴婢發誓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點為假,天打雷劈!”
在陶梁國,誓言是輕易不會許出口的,人們多聽信,是以,她一說,人們就信了個八成。
眼見王氏還想将之前的說辭拿出來再說一遍,沈文戈道:“民女還有一證人,請府尹準許讓她來。”
“準。”
“此人乃尚家奴婢,民女嫁至尚府三年,她便跟在奴婢身邊,對王氏所作所為十分清楚。”
野府尹點頭:“可,帶證人。”
沈文戈看向王氏和尚滕塵,“這回不是我的貼身奴婢,反而是你們的家了,自己做的事情,得認啊。”
王氏咬牙切齒,“沈文戈!”
她微笑:“嗯,我在。”
作者有話說:
親親,在呢
【老王,你終于幹了件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