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母親歸來
他又看向沈文戈,清冷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見過表妹。”
“尚滕塵,收起你的放妻書,尚府不可能和鎮遠侯府割裂,你當婚姻是過家家,你們倆個過不下去,想分就分?”
輪值歸來的右領軍衛将軍尚虎嘯,尚滕塵的父親背着手大聲呵斥,他濃眉飛揚,高大威猛,一身棕褐色紋鶴圖樣圓領長袍,黑色皮質護腕裹臂,鑲金皮帶纏腰,上挂佩刀。
往那一站便叫人害怕,更不要說現在怒氣正盛,便是尚滕塵都不敢頂撞父親。
尚滕塵罕見地頹廢低頭,沒有之前的篤定沈文戈一定會回來的自信與驕傲,如今的他如同一只鬥敗的公雞。
他喃喃開口:“可是父親,她,她不跟兒回來,一定要和離,兒難道還要強将她綁回來不成?”
“廢物!”尚虎嘯罵道,“連個小娘子都擺弄不明白!”
他解下腰間配刀扔到桌上,發出極為響亮“咚”的一聲,以前不想尚滕塵娶沈文戈,是怕兩家武将聯親,引得陛下猜忌。
若非宣王提了一嘴,陛下海納百川,孩子們兒女情長,進陛下耳全當看一樂,又恭賀他尚滕塵入西北軍定有人相護,他必不會同意沈文戈進門。
這幾年,有鎮遠侯府在,他一直不動的官階都升了一階,更不用說,那些看不見的好處,如今,眼見兒子要進金吾衛歷練,他的上司也到了該換任的時候。
錦繡大道就在眼前,現在和離,絕不可能!
沉默片刻後,尚虎嘯說道:“你明日去金吾衛報到,和離不是小事,我與你母親都不同意,且沈氏如今孤身一人,連個可以提點的長輩都沒有,你們年紀小,懂什麽。”
金吾衛掌長安治安,日夜巡察,并負責保護陛下安全,有着嚴苛的紀律,每月旬方才休三日,每半月白晚班互換。
是以,進了金吾衛,相當于要消失一月。
尚滕塵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放妻書,便那麽被扔在了書房,只有軟甲,着人送去了鎮遠侯府。
倍檸眉頭狠狠擰着,捧着軟甲進了屋,“娘子,他們只送來了軟甲,沒有放妻書,據尚府的人傳話,說是郎君去金吾衛當差了,等他輪值回來再說。”
沈文戈如今正着規劃她的嫁妝鋪子,她打算賣兩間收益不好的,在長安府衙即将規劃的東市商業街上購入幾個鋪面。
如今那條街髒亂差,少有人去,鋪面價格低廉,趁着沒人知道日後它會變得多麽繁華,寸土寸金,現在購入正合适。
聽見倍檸的話,沈文戈放下手中契約,也不意外尚滕塵沒能送回來放妻書,站起身道:“将軟甲給我,你去通知嫂嫂們,晌午過後,車隊将去往西北。”
倍檸應了轉身便走,沈文戈上前将軟甲拿出,拿汗巾沾油仔細将其擦拭保養了一番,方才和其餘幾件軟甲一并放入紅箱中。
三位嫂嫂們的東西陸陸續續送來了,最多的便是她們給自家夫君縫制的襪子和貼身衣物,另有各位兄長口味不同又愛吃的零食,果脯、肉幹不一而足。
再觀蘇清月遲遲送來的東西,沈文戈伸手翻看了一下,冷哼一聲,竟是現去糕點鋪子買的糕點,毫不用心!
不說長安至西北路途遙遠,一去一回就将近一個月,縱使外面天冷,那糕點能放半個月?
而且,她大兄,不喜甜食,從不吃糕點。
她将糕點盒子扣住,冷着臉推至了一旁,這種東西不送也罷。
将為大兄、二姊準備的吃食、衣裳拿出後,她将另一封信件妥帖地夾在各類東西中。
他們可千萬要信她的話啊。
收拾出兩馬車的東西,人都點好了,蘇清月卻連面都沒露,世子夫人不出面,沈家奴仆她無權挪用,想送東西便只能讓跟她從尚府回來的沈家人去。
沈文戈心知這是蘇清月故意逼她走,只略微蹙了眉,她的家,她不想,誰也趕不走她。
她重新安排人手,便見三個嫂嫂帶着人來,也都是各自娘家給的人,看着面前的人,沈文戈抿了唇,她們是給鎮遠侯府的郎君們送東西,不是給外人!
沒道理還讓嫂嫂們出人,偌大的鎮遠侯府沒有人可以送東西,說出去都讓人笑話,蘇清月不做人,就別怪她撕下臉面來,待母親回來一查,有她受的。
便讓三位嫂嫂回去,帶着人直奔行商,鎮遠侯府請他們護送一車物資至西北。
自有商隊專門跑西北做生意,還是有帶刀護衛,一百來人個虎背熊腰的各族漢子一起走,如此一看,比自家人去更安全些。
鎮遠侯府的兩車物品便容進商隊了,沈文戈給了不菲的費用,請他們一定送至。
蘇清月聽聞此事立即着人要将那兩車物品追人,奈何商隊早已出發,沒了個影子,欲找沈文戈麻煩,沈文戈卻笑意盈盈,像回事似的讓倍檸去買一模一樣的糕點。
實則将那被她扣住沒送出去的糕點,放在了蘇清月的面前,她眼裏俱是笑意,“世子夫人想追糕點,我賠一個便是,左右那兩車物品也都是我們姑嫂幾人的私人物件,送到西北的錢也是我們掏的。”
蘇清月瞧着那糕點,氣得沒話說,險些失了她高高在上的世家之女風度,還是沈文戈叫停她身邊婢女,将糕點強硬塞進其手中。
這麽喜歡糕點,自己吃去罷!
而接下來,蘇清月時不時就請自己吃茶,明裏暗裏撮合她與尚滕塵,動搖她和離之心,趕緊歸尚府一事,她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有聽見。
再一次将順着滕爬到牆上的雪團抱了下來,如今的雪團已不像小時那般,巴掌大小,它足長了一圈。
占據了沈文戈半個懷抱的雪團,翻了個身露出肚皮,又拿腦袋蹭沈文戈。
沈文戈揉揉貓頭,一只手竟有些抱不住,“小沒良心的,隔壁就這麽好,三番五次想跑過去,等母親回來,我就在牆頭砌一排尖瓦,看你怎麽過去。”
“喵嗚。”
“求情也沒用。”
一旁倍檸幫助拖住雪團,也跟着笑道:“算算日子,夫人也快到了,不過夫人估計不能同意娘子在牆頭砌尖瓦,若要砌少不得要和宣王府打交道。”
本也就是說說的沈文戈,摸摸貓身,彈了下它的額頭,問道:“可派人去城門口迎着了?”
“放心吧娘子,都派去了。”
派去城門口的小厮換着班的等,遠遠瞧見在城門口排隊待進的馬車,喜道:“是夫人回來了,快去回府告訴七娘,哎,哎,等等,別忘了知會少夫人。”
“曉得,曉得,你快去迎夫人。”
原本寂靜的鎮遠侯府再次喧嚣起來,沈文戈讓倍檸給她找出一件鬥篷,就急匆匆趕往門口,巧與一臉寒霜的蘇清月相碰。
蘇清月扭頭看她,“七娘這次可是如意了?不知母親回來,又怎樣看待你和離一事。”
沈文戈四兩撥千斤将話堵了回去,“不比世子夫人如意,母親歸來,管府重任要輕松許多。”
再不能在鎮遠侯府一言堂,被紮了肺管子的蘇清月,蔑視了沈文戈一眼,快步朝門口走去。
“母親!”
“母親。”
“夫人!”
沈文戈越過蘇清月,走到馬車前,緊張的道了句:“母親。”
一別經載,許久未見了,母親。
陸氏陸慕凝生得一張鵝蛋臉,年近四十的她保養得當,若不細看她杏眼細褶,只會認為僅三十出頭。
她今日着了一身白色暗紋上襦,配棕金色長裙,長裙外罩一層繡蝴蝶金紋的紗,富貴又內斂,一如她這個人,從金窩裏養出的江南才女,通身書卷氣,溫婉至極。
沈文戈殷勤地接過陸慕凝身旁嬷嬷手中的鬥篷,“母親,長安風大,七娘給母親将鬥篷披上。”
陸慕凝輕掃沈文戈,便下了馬車好讓她系帶。
系帶的手涼得徹骨,不經意碰觸到陸慕凝的脖頸,引得她的窺探,便瞧見了她的小女兒眼底的水霧,見到她的欣喜便又沉了沉。
沈文戈以前都沒比過,不知什麽時候起,母親竟比她還要矮上半頭,她都需得低頭為母親系帶了,不可避免的瞧見了隐藏在頭發絲的白發,沈文戈抿了抿唇。
帶着撒嬌輕聲道:“母親,娉娉想你了。”
陸慕凝沒理她,過了一會兒又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母親,我還以為,我這嫁出去的女兒,徹底成了別人家的姑娘,同在長安城,竟是一次家都沒回過。”
這個時候,絕不能認錯,沈文戈禍水東引,委屈道:“是王氏規矩多,不讓女兒回府,焉知女兒有多想家。”
她說得可都是實情,不管母親問她身邊的哪個婢女,都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另一旁的蘇清月實在受不了了,走上前道:“母親、七娘,不如我們回府再聊。”
蘇清月在陸慕凝面前一向乖順,畢竟全府上下,她唯一服的就是同為世家女的陸氏,因而陸慕凝也頗為給面子的颔首。
她道:“等下。”
便轉頭看去,從她後面馬車上下來的年輕郎君,見親人敘過舊,方才走了過來,朝衆人拱手,“見過諸位夫人、表嫂。”
他又看向沈文戈,清冷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見過表妹。”
作者有話說:
作話:表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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