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提蟲
饒是亞岱爾自認見多識廣,也被雌蟲的話驚了一下,他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問,“是失足掉下去還是?”他敏銳地察覺到雌蟲爺爺可能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不夠黑的夜晚,有風,還挺大;有流星,一顆接一顆;還有兩個蟲,其中一個還主動詢問,再适合講故事不過。
易卓不再直挺挺坐着,他軟了腰放松下來,甚至掏出了果盤,一枚枚小指尖大小的紫紅果子,味道不能說是平淡,是壓根沒味道。
亞岱爾吃了一個就不再拿。
雌蟲輕笑一聲,“我是司啓星蟲,小時候雌父被雄父休棄,但就我和雌父反而過得更好了,但雌父他不,他把我放在爺爺家,爺爺的雄主先走了,爺爺就一個蟲,于是我就和爺爺過,說起來日子并不難過,但爺爺總是每個月要來山上看星星。”
“爺爺說他雄主變成星星了,也許是那些看着一成不變的星星,也許是那些到處旅行的流星,反正,總有一顆是爺爺的雄主,因為爺爺雄主說過,他走了以後不要回母皇懷抱,他要變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他的雌蟲,每月他走的那天,司南山頂就是他離他的雌蟲最近的地方。”雌蟲臉上挂着笑意,他說着向崖下丢下幾顆紫紅的果子,被風卷起來撕開成粉末。
亞岱爾聽得有點呆愣,擡頭看向天際一顆顆轉瞬即逝的流星,這雌蟲爺爺的雄主倒是很會。
到處旅行的星星,那要多久才能再次回到原地?
“是不是挺浪漫的?”易卓偏頭問這素昧平生的雄蟲。
亞岱爾想了想點頭,浪漫也确實浪漫。
易卓其實不需要蟲接話,他自顧自就能說,這是他入軍部之後第一次回司啓星,在軍部見識了很多事情,現在也能用相對客觀的态度來看待他雌父的事情了。
“爺爺的雄主聽說是個殘廢,天生的那種,磕不得碰不得腿還瘸了,但爺爺特別喜歡他雄主,一直照顧着他直到死去,我雌父特別羨慕他們的愛情,可惜雄父有很多雌侍,雌父也不是雌君,雌父看不下去雄父和雄兄們欺負我,一氣之下和雄父其他雌侍打了起來,雄父就不要雌父了,我跟着雌父磕頭求雄父也沒有用,雌父只能先離開,帶我回了爺爺家,可是雌父還是舍不得雄父,于是把我放在爺爺家陪我待了幾個月還是去找雄父了。”雌蟲平鋪直敘,語調也沒什麽變化,隐有笑意,聽不出情緒。
該亞岱爾表示看法了,他卻說不出話來,雌蟲的話他聽得很明白,但無法真的體會雌蟲心情,他和雌蟲經歷截然不同,沒辦法代入。
好在易卓真不需要他說什麽,“後來,雌父求雄父原諒他,但雌父本就沒有錯,那年好大的冰雹,我還很高興地撿了好多給爺爺看,爺爺讓我小心被砸到了會疼,但實際沒有什麽,我血脈天賦不錯還不至于疼。而那時候,我不知道的地方,雌父正跪在雄父院前,冰雹很大但雌父是s級雌蟲也沒事,雄父路過還說雌父皮糙肉厚砸不疼,過一時就有雌侍丢了束能環出來,雌父戴上束能環之後自然被砸的頭破血流,雄父再次路過說雌父苦肉計糟踐自己,活該。”
易卓一枚接一枚的果子往風裏丢,動作不急不緩。
“雌父死心了,失魂落魄回來,我被他血肉模糊的樣子吓到了,哭喊起來,雌父并不理我,他質問爺爺,為什麽他雄父能只有爺爺一個雌蟲,為什麽他們是這樣而他不能,雙親讓他從小對愛情充滿向往,所以沒有雄主他活不了,雄主不要他了他就不活了,雌父退後幾步自爆了蟲核,血肉飛濺,雌父碎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周圍都炸出坑來,我看見爺爺狀若瘋狂的往坑裏爬去,那個時候我明明什麽都看見了也什麽都聽見了,我清醒地看着眼前一切,可我又像瞎了聾了似的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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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蟲聲音裏的笑意更明顯了,說到一動不動這甚至真的笑了一下,沒有流淚,沒有傷心。
亞岱爾卻覺得壓抑得不行,雌蟲并不算多的話勾勒出一個雌蟲悲涼的一生,亞岱爾感覺胸腔在被擠壓一般憋悶得很,甚至開始煩躁,要知道他從來都溫柔含蓄。
雌蟲啊了一聲,“雌父是爺爺和爺爺雄主唯一的崽子,雌父化為肉沫,爺爺覺得他雄主留在蟲間唯一的血脈沒了……他哆哆嗦嗦收拾了所有屍塊,和着泥灰,最後用爺爺雄主的衣服包在一起得體積比雌父蹲下還大了兩倍,爺爺扛着雌父一步一步來到司南山,我在後面邊哭邊喊跟上來,我到底走得慢了,眼見着爺爺扛着雌父從這裏跳下去。”雌蟲指了指兩蟲中間的前面,司南山最高處最中央的位置。
易卓頓地那一下,最開始想清楚時,真沒明白自己算什麽,不過如今他無所謂了。
亞岱爾不自覺背後發涼,好在他腦子清醒,瞬間放開了精神力,沒有任何異樣才有了安全感。
“爺爺口中說着‘雄主我……’剩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罡風絞碎,一陣紅的白的血霧碎骨還有衣裳的顏色,我還沒來的急走上來,就吓傻在原地,我好難過又好害怕,卻邁不開步子,也許是不敢上前吧。這些年我在前線也算看慣了生死,但都沒有那一幕給我的沖擊之大,哈,我猜得到爺爺沒來得急出口的話必然是,‘雄主我和崽崽永遠在崖邊等你。’他平時就老說想和雌父每月一起上司南山頂看雄主,我當時恐懼大于傷心,遲遲不敢上前。”
雌蟲總算有了語氣,他自嘲一笑,“大些了我才反應過來,爺爺估計跳下去之前就帶了束能環,不然當時的我不至于能跟在爺爺身後不遠,爺爺也不至于毫無反抗地被風撕成沫,不過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但沒有關系,反正想明白了也沒有用了。”
易卓如釋重負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側過身子看向雄蟲,很歉疚道:“對不起啊,吓到你了吧,其實我本來想對風說說就好,但有蟲來了,我又不想憋回去,對不起啊。”
亞岱爾确實蟲傻了,他只不過想來看看流星……這個地方往後他大概不會來了,雌蟲說得平淡但他……簡直是生理性惡心,可這雌蟲都這麽慘了,他也說不出其他話。
“沒,沒事,那你後來……你當時多大?”又怎麽過下去的?亞岱爾不自覺收了原本伸直的腿雙手抱在膝蓋上,這雌蟲真可憐。
“雌父走的時候我剛一近期沒幾天,你不要這幅神情……”雌蟲嘆口氣笑起來。
“都說了我天賦不錯,長得……可能也還可愛吧小時候,然後就東跑跑西轉轉居然也掙了些錢,後來自己跑到司啓福利院,所以我就在福利院長大咯,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玩伴,雖然他們不太和我玩,因為我話少嘛,我自己也知道然後我漸漸話多起來,因為在一幫被遺棄的雌蟲裏,所以格外顯得天賦出衆,于是院長就送了我去高等學院,後來陰差陽錯居然考上了帝星軍事學院,畢業後肯定就進了軍部啊!”雌蟲笑起來,笑容燦爛,兩邊臉頰上的酒窩圓圓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感覺很開朗很陽光,一點想象不出曾經經歷過那種事情,“現在在軍部混得很可以呢,雖然是平民雌蟲,但是上司公正,我還混了個上校當着的,給我們少将做副官,少将蟲特別好,很照顧我,而且……少将出生算得上很尊貴了,卻還是處處不順遂,說個不好的話,這也讓我心理平衡了些,所以,自然,我也要好好對少将些。”
亞岱爾也不去想眼前雌蟲屬于哪個軍隊,他就當這是一次……?形容不出的經歷,也算長見識了,他無法對雌蟲的遭遇評價些什麽,但看雌蟲如今确實難得沒有長歪,還是有些佩服。
他也不想在這地方待了,這事要是傳出去估計這司南山怕是真的徹底沒蟲來了,他喚雌蟲一聲,“我們先下去吧,這裏……怪冷的。”一時編不出什麽像樣的借口,s+級蟲族怕冷,赤族得笑死吧。
雌蟲理解地笑笑,他站起身來,“爺爺再見,以後我不來了哦,我可能也不會再回司啓星了,這是最後一次來看你了,嗯,最後一次了,爺爺再見,雌父再見。”将手裏紫紅果子連着果盤全丢進風裏,眼見着風給絞碎成灰,他擡手做再見姿勢。
亞岱爾沉默一下,還是說,“既然如此,那以前的事就都忘記吧,重新開始,軍部也挺好的。”
雌蟲點頭,“嗯,軍部很好,而且我回到山下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重新開始了,不過這次走了是真的要重新開始了,謝謝你聽我這吓死蟲的故事,對不起哈。”
亞岱爾木着臉點頭,“我還活着。而且……那個,那個果子是不是不能吃啊?”他從頭到尾沒見雌蟲吃一顆。
雌蟲愣了下笑出聲,笑聲爽朗,“沒有,能吃的,沒味道而已,爺爺說他雄主最喜歡吃了,以前每次帶我來都要帶一盤的,就山腳有好多紫色葉子開白花的樹,就長這個果子。”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亞岱爾怔愣着應聲,下次還是不要大晚上亂跑,雖然這雌蟲可憐又有趣,但雌蟲明顯不需要別蟲可憐,而且這有趣的是有點承受不了那種。
“喏,到山下了,冕下再見。”雌蟲對他揮揮手,用了血脈天賦幾步消失不見。
亞岱爾這次确定了,是一只s+實力的雌蟲,笑聲爽朗,氣質陽光,說鬼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天氣離了譜了,前幾天還四十多度,這就十幾度了,昨天沒蓋被子差點冬梅,找了個薄被子還被凍醒,只好哼哧哼哧翻出冬天被子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