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睡,睡醒了又吃,偶爾心情好了,就施舍似的丢兩個笑臉給這對小夫妻,足夠他們樂上好久了。陸陸續續有不少人來看過自己,良辰若是睡着那便算了,若醒着,便仔細認人,只是感覺上來的這些并非親眷。
不得不慨嘆,這地方的女人真是不要命了,月子裏竟下地,而且還見了外客,也不怕落了病根。更奇怪的是,房間裏不止女人一位婦人,竟然一起住着六七位,有三個還挺着肚子未曾生下孩子。
幾天之後小夫妻帶着良辰離開了這間只有雪白牆壁的房間跟長長的充滿了奇怪味道的大房子,回了應該是叫做家的地方。
被帶回去的路上,女人把良辰捂着嚴嚴實實的,進了一個有四個輪子的大鐵皮箱子,然後鐵箱子就開始動了起來。應該類似良辰以前坐過的馬車,但是比馬車要穩妥許多,等顧良辰往外看到飛速後退的景物之後,她再一次被吓到了。
下車的時候,良辰眨了眨眼,這果然是個奇異的地方,房子并非她記得的模樣,竟然比皇宮還要高大巍峨,然後他們抱着良辰進了又一個鐵盒子,四面光滑,男人按了一個按鈕,然後一股向上的力道叫良辰覺得有些頭暈,只一會兒的功夫,就聽見叮的一聲,鐵盒子的門自動向兩邊滑開,女人抱着她先出了電梯,男人松開護着鐵盒子的門框,一齊走了出來。
拐角往前走了幾步,良辰終于看到這個應該被稱之為家的地方。
房子不大,以良辰估算看來,還沒有她寝宮外榻侍女夜裏小憩住的地方大,但卻很溫馨,拉開簾子後也能看見一面透明的牆,陽光從外頭照進來,柔嫩淺黃的房間顯得無比安心而溫暖。
女人抱着良辰,兜在懷裏微微晃了幾下,男人放下東西,急急忙忙地進了廚房去做什麽。女人親了親自己的臉頰,笑着對自己彎了彎眼角,然後良辰看見,女人的嘴巴一閉一合,“ma——ma——”
奶娃娃
一個嬰孩的生活果然是簡單無比的。
就算顧良辰上輩子是皇後,重生做個嬰孩自然還是一樣。應該被自己叫做母親的女人按時給自己喂奶,良辰望着牆上挂着的圓盤,長長短短的三根針不停走着,女人就是照着上頭的數字替自己哺乳的。若是不意外,那個圓盤應該和宮裏的沙漏一般。不過那時候,他們算時辰,而這裏叫幾點。
吸允着寡淡的乳汁,顧良辰無比想念上輩子吃過的那些山珍海味。做皇後雖然說辛苦,不提娘家時學的那些東西,就是嫁到宮裏後,那九層織錦鳳袍也同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但到底還是有好處的,比方說吃穿住行,她皇後的,哪一樣不是精致極了?
她也從不委屈自己。普天之下,只除了那個男人自己越不過去,旁的誰,都是比不過她的,因為她是帝國獨一無二的皇後。
母親不停地教她喊mama這個音。顧良辰想,這跟自己上輩子喊娘親應該是同一個意思,只是這裏的發音似乎更加簡單些,她就是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麽寫了。
扮個牙還沒長齊的奶娃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這對于世家出身,慣帶着面具生活的顧良辰來說,本就輕而易舉,何況這身子根本拒絕不了奶娃娃的本能,不是吃就是睡,也不能做別的事。不過,良辰還是努力吸收着周圍有用的消息,然後開始細細揣摩它們的意思,就真的像嬰孩一般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努力吸收對自己有用的東西。只不過顧良辰比奶娃娃要聰明太多。
越揣摩,她越覺得驚奇,這裏的東西對良辰來說,實在是太玄幻了。就比方說客廳上擺着的那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裏頭竟然住着各種各樣的小人,哭着鬧着笑着,母親說,她們在看電視。而茶幾上放着的另外一個白色盒子,她被母親抱在懷裏,竟然從裏頭聽見父親的聲音,而且似乎母親說的話,那頭也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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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對良辰來說都太神奇了,而她除了興奮之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理解與适應。
家裏請了一個奶娘來照顧母親與良辰。白天裏,父親出門之後,母親一個人總是忙不過來,請個人來幫忙正好。比起上輩子,良辰在顧家時,就算是最不受寵的庶出妹妹,身邊也有兩個奶娘四個丫鬟伺候着,母親身邊只有一個人照顧着,實在辛苦。
其實良辰從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之後就一直很乖,從不随意的哭鬧,畢竟是顧家照着皇後的典範教養出的女兒,就算成了個吃知道喝奶吐泡泡的娃娃,她也有自己的儀态風範。
所以,良辰更多的時候是眨着烏溜溜的大眼睛貪婪地看着這裏的每一件事物,但孩子到底是孩子,除了按時喝奶之外,她甚至還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蹬着手腳依依呀呀地叫兩聲,若是母親和奶娘來不及,那麽自己身下就會一片溫熱。她羞愧地用胖手試圖捂住自己的眼睛,卻逗得父親與母親開心很久。
說到這個,良辰還抽空研究了好一陣子的“尿布”,咳咳,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她發現有了那玩意就不會濕床褥,果真不錯。
滿月。
這一天,良辰起初是不知道的。
父親每天出門和回家的時辰都是一定的,辰時出門,酉時歸家,而且良辰發現,每隔五天,父親就會在家休息兩天,類似朝臣的沐休。不過大臣的沐休可是按月輪的,一個月只一天。這樣算來,父親的活計還算輕松。
按照良辰的計算,這一天,父親本應該出去上工的,但是一大早,他除了在家忙進忙出,母親也在一邊幫着忙活着,他根本沒打算出門。
等陸陸續續的客人上門來,帶了禮物來看他們,将禮物堆放到她的搖床邊上之後,良辰開始想,是不是這裏的人正好也有滿月酒一說。
可不就是她的滿月酒麽?
母親給她穿了漂亮的襁褓,整個人紅彤彤的,顯得格外喜慶。然後将她抱在懷裏,跟來的那些人炫耀着什麽。顧良辰還不怎麽聽得懂這些人的話,只能看着他們臉上的笑容,偶爾抿一抿嘴角,露出一個極羞澀的笑,讓那些人瞧了更加歡喜。
然後,她就被父親抱在懷裏,看書桌上攤開的一張宣紙上寫着的三個字:顧良辰。
她聽不懂父親跟她說了什麽,但是她慶幸,她還能認出那三個字,顧良辰,不管前世今生也好,她顧良辰始終還是顧良辰。
嬰孩習慣過吃吃睡睡的生活。
即便知道了自己這輩子還叫顧良辰,一種抑制不住的喜悅從心底蔓延上來,但是顧良辰現在的身體畢竟還只有一個月大,她在滿月宴還沒結束的時候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良辰發現自己不是在自己的小床上,而是被父親與母親放到了大床上,左邊是父親,右邊是母親,母親的手輕輕地擱在自己肚上,而父親的手則将她們兩個一起攬住,一種從沒有過的溫熱從心底蔓延湧動開。
上輩子的爹爹,顧大人,在她記憶裏總是板着臉,除了那一聲爹爹,良辰甚至常常想,他和自己究竟還有什麽關系。不得不說,娘親教養得好,憑顧家這般薄涼寡情,她還是心甘情願地進宮,然後心甘情願地為顧家赴死。
《女戒》上寫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一點,顧良辰倒是守得很好。在顧家時,她從不反抗家裏的安排,請來的先生教什麽,她便努力學什麽,琴棋書畫、女紅廚藝,她樣樣用心,未及笄,京城便傳她娴靜淑德,是閨秀間出了名的好典範。
十三歲,秀女甄選,一朝選在君王側。
其實,顧良辰根本不奇怪,畢竟以當時顧家的聲望,皇後的位置只能是她,若不然帝位不保。
大婚前一晚,顧良辰允許進祖宗祠堂跪拜,因為她身上明黃的鳳袍。爹爹,也就是顧家家主要她起誓,不忘自己顧家女的本分,顧家與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顧良辰望着燭火裏那黑漆漆的一片牌位,心底最後那一絲新嫁娘的羞澀也沒了。她背負着整個顧家嫁給那人,那人又怎麽可能傾心相待?果真,琴瑟和鳴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她和他,未見面便注定咫尺天涯。
果然。
秤起蓋頭,她見到的是一張毫無喜色的臉龐。這位少年天子不過比她大三歲,樣貌被就是一等一的好看,加上天生貴氣,顧良辰再沒有見過有人比他更好看。只是他眼底的冰冷一樣叫顧良辰心驚。她永遠只是顧家女,而不是他的皇後,他的妻。
不過,顧良辰倒是生來樂觀。
顧家并沒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