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槐葉冷淘
看着裴敬之沉穩的面色,不知怎的,江杳杳的心也跟着稍定了下來。
不過,“裴侍郎,您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換個地方說。”
裴敬之帶着江杳杳拐了好幾個彎,穿過好幾條巷子,來到一間屋舍前。屋舍的門有些低矮,看上去頗有些年歲,門口的石階斑斑駁駁,爬了些青苔。
裴敬之上前扣了扣門,等了許久,方聽到有人過來開門。
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一位老伯抱着門栓,見到來人,驚訝道:“裴侍郎,您來了。”
“您都好久沒過來了。哎,這位是?”老伯看見裴敬之身後還跟着個小娘子,有些好奇。
“一位朋友。”裴敬之答道。
進了門內,只見不大的院落中栽滿了各色蔬果,邊上一個角落圈了起來養了幾只雞,正一啄一啄地吃着小米。
兩人進入屋內,在桌前坐下。桌椅均是竹制的,摸上去冰冰涼涼,在夏日裏很是舒适。
老伯為他們上了兩盞茶,幾碟點心。江杳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荷葉茶,入口并沒有想象中的苦澀,只有荷香淡淡。
只聽得裴敬之對着老伯說了句“老樣子就好”,老伯便點點頭退了出去,順手幫他們關上了門。
“這位是程伯,做得一手好冷淘。”裴敬之飲了一口茶,解釋道,“早年他開着一家食肆,後來年紀大了,又無人幫襯,便幹脆關了食肆,只在此處做着少數幾個老食客的生意。”
江杳杳點點頭,開始詢問裴敬之今日之事。
“你還記得那天那匹發狂的馬嗎?”
“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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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匹馬,是因為誤食了一種名為罂粟的植物,才突然發狂無法控制。”
怕江杳杳不知道這種植物,複又解釋道:“這種植物的花朵形似虞美人,最初是由拂霖國傳入的,作為藥物用于鎮痛解痢。但副作用也很大,一經服用便會上瘾,難以戒斷,并且産生幻覺。”
“但因其致幻性能使人産生短暫的極致歡愉,便有人為了所謂的飄飄欲仙之感而服用,可一旦停用,生不如死。若服用過量,輕則發狂,重則暴斃。”
江杳杳陷入沉默。罂粟的危害,作為現代人的她,再清楚不過。
“因罂粟危害極大,先帝之時便已下令嚴禁。當時此物在中原水土上無法種植,價格高昂,尋常人輕易不可得,傳播範圍并不廣,禁令下後便銷聲匿跡了。”裴敬之眉頭緊鎖,沉聲道,“可這次出現的罂粟似乎被人為改良過,竟能在中原生長。”
“人為改良,定有幕後之人推動。”
“此人指使未登記在冊的胡人和部分流民散播罂粟種,引誘農人種植,自己則藏在幕後,我懷疑這些人早已被滅口。罂粟已在長安有所傳播,”裴敬之看向江杳杳,“而秦漳就是一大線索。”
根據裴敬之所說,江杳杳見到的那名女子,是平成侯之女傅嫣。
她與秦漳在平成侯的壽宴上相遇,具體情形不得而知,只知兩人短短幾日便極為親密,只是秦漳到底顧忌着自己有婚約在身,還是有所遮掩。
傅嫣之母原是江南巨賈的獨女,嫁給平成侯時的嫁妝裏,有長安城裏最大的幾間香料鋪子,如今都交給傅嫣在打理。
江杳杳心道,怪不得她身上的香味那麽濃烈。
“秦漳便是罂粟的買家之一。”裴敬之喝完杯中的荷葉茶,指節輕輕扣了扣杯沿,“而秦漳這段時日最常去的,便是傅嫣的那幾間香料鋪子。”
“您是懷疑……”江杳杳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傅嫣出現的時機太巧了,令人不得不生疑。況且,香料鋪中多的是各種幹花籽料,若是混于其中,也難以察覺。”
正在這時,屋門被敲響,程伯端着兩只碗走進來。兩人剛好說完一段,便噤了聲。
程伯将碗分別放于兩人面前,又轉身出去取了兩碟小菜。
碗內的面條顏色碧綠,帶着一股槐葉的清香。對面的裴敬之已提起筷子吃了起來,江杳杳也夾了一筷放入口中,面條勁道爽滑,冰涼順口,新鮮的槐葉香直鑽入肺腑。
江杳杳聽過槐葉冷淘的做法,采青槐嫩葉搗汁,用青汁和面做成面條,煮熟後便是鮮翠的綠色。煮好的面條過涼水,澆上熟油,放入井中冷透後,加入醬汁佐料。
本來因着秦漳和罂粟之事,她沒什麽胃口,沒想到眼前這碗冷淘令她食欲大開,接連吃了好幾筷。
配冷淘的小菜,一碟是醬牛肉切成薄片,拌上青瓜塊和花生米,另一碟則是清炒西瓜片,白中帶綠的西瓜皮被切成細長條,清脆爽口,很是适合夏天。
兩人皆吃了個幹淨,付過錢謝過程伯,走出院門。
正是晌午時分,樹上的蟬鳴得格外起勁。
“此事我已秉明聖上,在事情查明前,先不要告訴賀二娘,以免打草驚蛇。”
“我明白。”
“其實在她成親之前能看清秦漳的為人,未嘗不是件好事。”裴敬之看着江杳杳的眼睛,“不必為此事傷懷。”
江杳杳點點頭表示贊同。
“若此事有了眉目,還要勞煩裴侍郎告知于我。到時候,我也做冷掏給您吃。”
裴敬之觑了觑她:“還是先把冰粉做了吧。”
說起冰粉,江杳杳又想起那晚之事,想起她夭折的推車……等等……
“啊!”江杳杳忽然拍了一下腦門,“我的板車和爐子!給落在路邊了!”
裴敬之:……
作者有話說:
珍愛生命,遠離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