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幾乎是陳平擡手的同一時間, 顧添卧倒,謝憫果斷出手一槍擊中陳平肩膀。
陳平耷拉着肩膀往船頭逃竄,另外五個人掩護着陳平撤退, 舉着槍毫無章法亂射。
狹小的空間裏, 幾方混戰, 狙擊手幹脆利落開槍,盡量避開要害部位, 因為謝憫要求盡量留活口……
集裝箱開口過窄,船身波動不停, 狙擊手也需要不斷找尋更合适的射擊位。
幾個人邊打邊往船頭移動,還未走出集裝箱, 發現了除了站在船頭的謝憫, 四周到處是舉着槍的警察, 海面上,旁邊的船上,他們被重重包圍, 插翅難逃。
被擊中右手的匪徒拔出腰上的長刀轉身撲向緊逼過來的顧添。
謝憫小跑兩步飛起一腳, 掃開旁人踹飛了綁匪手裏的刀。
調整到最佳位置的狙擊手再次開槍, 船上謝憫和顧添靠在一起, 朝着負隅頑抗的匪徒精準射擊。
手腕,肩膀, 膝蓋,每一個關節, 除了頭部和心髒,幾乎是哪動就打哪……
子彈在集裝箱內外橫飛, 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搶聲。
表盤上的秒針不過走了五圈, 船上形勢幾經逆轉。
狂風帶着雨水倒灌進集裝箱,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
槍聲漸弱,呻/吟聲越來越大,終于六個人都倒下了一動不動,只剩悶哼。
槍聲徹底平息,狙擊手依然保持着瞄準的姿勢,越來越多舉着槍的幹警湧上了船。
五個人或斜靠箱壁,或側到在地,只有陳平仰躺在集裝箱外最靠近船頭的位置。
顧添皺着眉頭提着槍上前,陳平瞪着眼睛,後腦勺咕嘟嘟冒着還帶着熱氣的紅色液體,一勾起頭部入手一片溫熱,後腦勺一個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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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向謝憫,謝憫早已飛奔至船頭。
黑暗不清的海面上,遠處燈塔旋轉的光束掃過了一輛飛馳而去的摩托艇。
謝憫二話不說一頭紮進了海裏。
“海面有人跑了!”
“轟隆隆”
漁船中開出了幾輛快艇,路過貨船,顧添飛身跳了上去。
快艇攆上了游了不短距離的謝憫,顧添跳進海裏,其他快艇加大馬力追着摩托艇而去。
顧添控制住謝憫把他弄上了船。
“你瘋了嗎!什麽狀況都下跳!”
雨水濕透的頭發貼在前額,謝憫擡手抹了一把臉,擠出一絲笑容:“急了。”
“人質安全。”
“六個綁匪,死了一個,其他五個沒有被擊中要害。”
耳機裏不斷傳來現場清點的結果,顧添什麽都聽不到了,沒有月光的海面,狹小的快艇座椅上,謝憫嘴角的浸出了殷殷紅絲。
老謝咽喉不斷下咽,又不斷的反嘔,上上下下血絲越來越多,顧添的手上在謝憫身上到處摸索。
“你哪裏受傷了?你中彈了?”
厚實的防彈馬甲,平整如初,謝憫輕扯他的手腕:“沒事,舊傷。”
“顧隊,摩托艇上的人跑了,有一條馬力更大的快艇接走了他。”
顧添沖着對講機大喊:“立刻搜索海面,準備車我送謝憫去醫院。”
“老謝怎麽了?”指揮車上的王局蹭一下站起了身子。
“我不知道……”雨水嘩嘩嘩不斷落下,扭曲了顧添的聲音。
現場來了幾輛救護車,在清點完現場,得到沒有警員受傷的消息後,拉着身中數彈的綁匪,幾天滴米未進的高鵬鵬先後離開了。
王局抄起對講機命令救護車立刻返回一輛設備最好的。
快艇一靠岸,顧添抱着接近昏迷的謝憫跳上岸,走下指揮車的王局,皺着眉頭拍着謝憫的臉。
“老謝,還能堅持嗎?”
謝憫睜開眼,嘴角努力挑了挑:“沒事,死不了,去省一醫,麻煩王局打個電話。”
顧添把謝憫抱上越野車副駕駛,扣上安全帶,跳上駕駛室一踩油門沖了出去,王局安排陪同的兩個人手還沒碰到車門,車子只剩下尾氣。
雨不停着下的,謝憫靠在副駕駛眼皮時不時擡一下,顧添一手扶着方向盤,抽出紙巾給他擦拭嘴角幹涸的血跡。
飛馳的汽車,抖着的右手,謝憫嘴角的血跡被畫開成了一片。
“你能不能……撐到,要不我們先去瞭陽市醫院?”
“沒事,死不了。我就是呼吸有點難受而已……”
“那你別說話,聽我說,你別睡……”
黑夜,暴雨,看不清前方的路,雨刮器瘋狂搖擺都不能撥出一絲清明。
顧添把警燈扔上車頂,拉響警笛一路飛馳電掣。
顧添不知道謝憫的舊傷究竟是什麽,他的直覺是不能讓謝憫睡過去,也許睡過去就不會再醒過來。
他搜腸刮肚和謝憫聊天,說案情,說刑偵隊裏的每個人,他從來沒帶謝憫正式介紹過的每個人。
說苗宇家裏的礦,說見誰官大讨好誰的哈智俊。
顧添的嘴唇蒼白抑制不住的顫抖,說話帶着顫音,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
謝憫擠出一絲笑容:“雨天開車別分神。”
“你在我旁邊我怎麽能不分神!你不要睡覺,不要說話,你聽我說……”顧添幾乎是吼着說完這句話。
靠在副駕駛的謝憫眨了眨眼,不太能理解為什麽顧添情緒這麽激動。
“好,你說。”
“你會不會死?”顧添抖着聲問。
“不會,真的沒事,只是看起來嚴重……”
謝憫說話很慢,有氣無力,還沒解釋完又被顧添打斷了。
“我希望你這次不是騙我。你總是騙我。總是不相信我!什麽事情都背着我,也不告訴我……”
“我沒有……”
“那我問你,上次我踹你那一腳,你後來有沒有去檢查,有沒有出問題。”
謝憫必然沒去檢查,他很清楚那一腳只是剛碰到他,他就躲開了,不過當時好像是說要去檢查,踢得有點嚴重??
對這種細節謝憫記不起來了,算不上騙吧?
他的沉默在顧添眼裏就是默認,看,謝隊總是在騙我!
他抱着着最後一絲希望:萬一真的踢得有點嚴重,謝憫不好意思說怎麽辦。
顧添清了清嗓子:“那個……你早上能站起來嗎?”
謝憫的精力除了抑制難受,此刻正在分神琢磨,他當時究竟算不算騙顧添,貿然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回答了沒有。
“嗯?”顧添轉臉看了一眼謝憫,不太敢相信。
“你又是騙我吧?你都能站起來,它也能站起來啊?”
“嗯?”謝憫完全沒跟上顧添的頻道,身體的難受需要他極度忍耐,以至于此刻面部表情凝重。
“算了,要是真的不行了,我負責到底,我說過的……”
暴雨,黑天,車輛稀少,人跡罕至。
兩個多小時的路,顧添踩油門踩到腳痛。
70分鐘後,顧添一腳剎車,橫停在了逸林市省第一人民醫院急診大樓前。
逸林傍晚下過一場雨,這會地面早已經幹了,顧添松開安全帶跳下車在謝憫扶上車門前,一把拉開車門把他抱了下車。
一轉身,五六名醫護人員推着病床一路小跑過來,領頭是一位頭發花白穿着白大褂的老頭,顧添覺得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字。
“來來來,快放下。”
顧添小心把人放在床上,謝憫躺在床上他擡了擡手,氣音喊了一聲:趙醫生。
“行,還能說話,神志清醒,死不了,先上去拍個片,你給我說說你幹嘛了?算了。”
趙老頭說完一揮手指着顧添。
“顧劭霖的兒子?”
“啊!對。”
顧添盯着趙老頭看了半晌,終于把他曾經更年輕的模樣描摹了出來,确實是他父親曾經的那個醫生。
“我們執行任務,他用了爆破彈炸……”
“行啊!牛逼了啊!最近幾天都沒見到你,我就知道你要給我準備個大禮,果然啊!還是你厲害!”
病床推上樓,拍CT,做檢查,顧添跟着跑上跑下,最後謝憫被推進了頂樓的單人病房,護士過來打了兩針,然後挂上了輸液瓶。
挂上液沒多會,謝憫堅持不住睡了過去,趙老頭說了句沒事,讓顧添也去休息休息,這裏有專門的護士看守,有問題會通知他的。
顧添放下心來,跟着趙老頭回到了辦公室,追問謝憫究竟怎麽了。
“他幾年前受過一次槍傷,子彈打偏了沒有傷到心髒,但是傷及了胃部上方和下肺葉。這次主要是近距離引爆震到了沒恢複好的傷口,所以會呼吸困難,吐血。”
趙老頭輕描淡寫,但是顧添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如果就是槍傷,為什麽謝憫天天要像吃飯一樣一把把的吃藥。
而且幾年前的傷了,這麽多年都沒恢複好,謝憫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頭子,怕是這次傷只是雪上加霜。
趙老頭抱着茶杯一臉淡定,顧添追問,他就一句話:“人年紀大了嘛,恢複不好不是正常的。所以年輕人啊……”
年輕人啊,你要天天好好吃飯。
年輕人啊,出任務要保命第一,留下命還能醫……
年輕人啊……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