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茫然
“不……明瑞只是個棋子吧,是龔常安和你聯手了,沒想到還是被他擺了一道,延壽蠱便是你們的達成合作的條件。”
白洛奇不能不輕嘲,原本以為為龔家拿到延壽蠱就能恩怨兩清,從此互不相欠各走個的路,他也能因此放下那段往事。事實告訴他,不是他想斬斷就能斬斷的,別人還一直記恨着事情幾十年都沒忘過,會認為這麽簡單完成請求的自己,真是太傲慢了。
倒是親身體驗了一回衆叛親離的感受,沒有信任又哪來的背叛,明瑞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是個十多歲不懂事的小孩子,除了份被人诟病不能見光的血緣關系,還有什麽值得他期待的呢,和在紙上了解到的記錄,他何嘗親自去龔家見過明瑞一面,眼前晃過的唯有小姐姐在世時的年輕面容,他和明瑞到底不過是相見無語的陌生人罷了。
“是你做人太失敗了,讓龔常安寧願相信本座也不會信你,延壽蠱在事成之後本座自然會給他們,可龔家怕是在你幾十年的保護下變得天真了,沒了你的暗中庇佑,就憑區區龔家還能保得住手上珍貴的延壽蠱?真是笑話,他們還在幻想着曾經是武林名門的龔家嗎……”
勾起唇不懷好意的笑了,想到那群天真可愛的幫兇,若不是他們的鼎力相助,甚至舍棄了明瑞只為了下手成功,這還不是他要求的,而是龔老爺子主動幫忙的。玉羅剎笑的譏諷不已,延壽蠱是什麽,意思是能延續一段壽命的東西,任何一個壽元将近的人都夢寐以求的武林中傳說級別的寶物,哪怕他們都不知道用了後會發生什麽效果。
但那也是苗疆數百年來頂尖的蠱蟲之一,連他也只是憑着交換了蠱王後借用一下而已,借了當然要還,本座可是很守信用的人。而玉羅剎要交還的時間則是在龔家得到了之後,到時候透露出這個消息給武林中人,根本不需要用到西方魔教的勢力就可以抹平龔家,這份大禮不知白洛奇滿不滿意?。
從騙局中清醒後,以他對龔常安的了解,知道明瑞是被當做棄子估計死了,白洛奇有些沉默冷寂,低垂的眼眸中是明明滅滅的流光,充斥着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他踉跄的撲向了逃跑的方向,白發男子突然靠近房間的窗戶,用身體撞開了關閉的木頭做成的窗戶,玉羅剎臉色一凝立刻想上前阻止,卻有心無力的動彈不得,背後的衣衫被冷汗浸濕,他驚疑不定的用手捂住了血流不止的小傷口,不再運轉功力抵抗,劇痛慢慢加強的好像神經都疼得一抽一抽。另一只手扶住牆壁,哪怕知道隐二是不可能打過白洛奇的,他也毫不猶豫的命令道。
“隐二!攔住他!”
隐二離開隐藏的地方現出了身形,想攔住白洛奇,對方根本不敢被徒兒的手下給拖住逃跑時間,一但玉羅剎緩過來了,他也就甭想走了。眨眼間白洛奇迅速将黑衣人打飛了,自己也失去了力氣跌下了窗欄,樓下是人來人往熱鬧的集市,頓時引起了下面陣陣的驚呼。
摔在別人擺的攤子上,白發男人只覺得咯的老腰發疼,不理會擺攤人罵罵咧咧的話,一個鯉魚打滾,在用不了武功的情況下健步如飛的跑路,幾個閃身專走在視角障礙那裏消失不見了。
聽到嘭的一聲,那人體墜落後砸到東西的聲音,這都能讓他逃了!心頭暴怒的玉羅剎依靠在牆壁上,白衣染血,再也忍不住的用手撫住額頭,臉上血色盡失,此時他若是低頭看一下傷口便會發現……腰間流出來的血開始有點發紫,少見的隐忍痛苦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身上。
……
通過專門培養的尋人藥蝶,當天下午由玉羅剎翻遍了洛陽的大小地方,換了一身玄衣的教主大人親自去找人,氣勢當真壓抑得可怕,讓傷還沒好的隐二不敢擡頭的連忙跟上,如果隐二懂得吐槽,估計他就會想說……教主,你笑的好猙獰。
來到了四人的小院子裏,還沒走進其中藥蝶指引的房間,玉羅剎便聞到了裏面濃濃的血腥味,直接一掌拍碎了大門,揮袖間大步跨入房內。一入眼他就看到地上被打死的仆從打扮的人,藥碗和端盤撒在地面,再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白發男子,忙了一整天總算抓到人的玉羅剎松了一口氣,他算是見識到某人的躲藏功夫了,。
來到床邊,掀開讓人抓的淩亂的床簾,玉羅剎不禁挑眉,幾乎被暴力撕扯成布條的床單,白發男子哪怕昏迷着都緊皺眉頭,可以想象出在藥物發作時候的痛苦,并且能把鬼醫折磨成這樣會是多陰毒的藥物。枕頭邊上散落着幾顆沒咽進去的藥丸,男子的呼吸格外的虛弱清淺,指甲摳到了床頭的木頭裏,蒼白的唇上是幹枯的血跡。
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把白洛奇怎麽樣了呢,看到這幅畫面的玉羅剎笑得難免怪怪的,掩唇輕咳了一聲,順便把自己歪掉了的思想扳正來,別胡思亂想了。他收斂起了惡意,手指試探性的伸出,在快要掐住白發男子的脖子時,對方終于有了反應……迎面劈來的手掌。
仿佛扣住的不是脈門,玄衣男子溫柔的握住對方的手腕,與床上睜開了眼的白發男子對視,眼中醉人的霧色缭繞,森涼的殺意蘊含不散。狹長妖嬈的丹鳳眼無辜的望着白洛奇失去焦距的空洞眼眸,在心裏判斷這貨是真的昏了,只是身體本能中條件反射下的自我保護那,那麽他就可以打包帶走……回西域好好招待。
雖然恨得牙癢癢的,不是不想趁機除去這個禍患,而是他現在不能幹脆殺了白洛奇啊,天知道之前這混蛋在他身上動了什麽手腳。這次的布局結果簡直是兩敗俱傷,幸好還是逮住了白洛奇沒有白忙,那麽吃了個虧的他也壓得下這口怒氣,傷到了本座又怎麽樣,你現在照樣是落到了本座的手上。
指尖輕點,用玉羅剎所知中最複雜的手法封住了白發男子的穴道,玄衣男子微笑着用手合上他的眼,順勢把人打橫抱起,移動的時候床上男子本就松散的發簪忽然掉落,色澤純白柔順的長發披瀉而下。
他撫摸着懷中沒有了知覺的人的一段發絲,如同觸摸到潔白的雪,連發根都是純白的,決不是二十一世紀随處可見的染色和假發所能表現出來的,單是這份無形的歲月侵染出的蒼涼感,當真是漂亮極了,尤其是擁有這樣發色的人面容保持在年輕的時候……
“鬼醫……白洛奇。”
……
西方魔教總部。
鏡子中,玄衣男子的神情不複往日裏的平靜溫和,笑容有些勉強和扭曲,俊美的容顏上流露出茫然的焦慮,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只是覺得莫名的難受,心裏堵得慌。每每仔細的一回想,便覺得記憶出現大片令人昏眩的空白,明明……他的記憶都還在啊,他就是玉羅剎,難道還有什麽被遺忘的事情嗎?
不可能啊,哪怕是忘了的話,他梳理一下自己從小到大的記憶也能回憶出短缺處,以他如今天境大圓滿的境界而言,記憶力是出不了什麽錯誤的,大事小事記得明明白白。白洛奇還沒這麽大的本事能真正修改他的記憶。
沒道理他會記不起來啊……為什麽自己會從破碎虛空的境界中變成了天境大圓滿,恐怕真的是哪裏出了問題啊。解鈴還須系鈴人,幸好沒殺了那個該死的鬼醫,要不然問題就可能會無解了。
白洛奇,他到底幹了什麽!
地牢。
白洛奇疲倦的坐在陰涼的地上,滿頭的白發披在身後無人幫忙打理,只感覺到無比的悲涼,渾身灰暗得像是再老了十歲似地。
家具俱全的地牢裏,唯獨少了一張溫暖的大床,手腕腳腕上都套了一個粗大的鎖鏈,藏滿各種小東西的衣袍換成了件同樣布料的新衣,自從醒來後他就一直得癱倒不起了,向西域的羅剎教返回行駛的漫漫路上……變得一點都不可愛的徒弟就狠心的把他關在馬車上,并且寸步不離的看守着他。
太陰險了啊!整整半個多月的快馬加鞭的趕路,白洛奇的傷勢硬是在玉羅剎的巧手下被靈芝妙藥養成了半殘狀态,除了吃就是睡的他一走路便兩腿無力的直打擺子,無奈的糾結在到底洗不洗澡的問題上痛不欲生,可惡的徒弟告訴他除非能拿出什麽令他相信的有效保證,否則免談。
想硬忍住不洗澡,他就要面對徒兒整天嫌棄的目光,坐在馬車上的距離都逐漸拉遠來,好像在說你鬼醫白洛奇連澡都不願意洗了,簡直是萬箭穿心等級的心理折磨啊!
‘你看着我洗吧,這樣我總不會逃了……’
現在回想起來,尤其是在他說完後,徒兒那微妙錯愕過後的嘲笑,白洛奇都要為自己說過的話捂臉了,真不是一般的丢人啊。但他的确不能作出什麽比這樣更好的保證,不然…給自己挖坑的事他才不會為了區區洗澡的原因去做。
其實坐在地牢裏的白洛奇更想為自己能活到現在抹了把辛酸淚,要不是怕他因為點穴時間過長導致血脈不通死在了半路上,玉羅剎怕是壓根不會解開他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