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坤八能坦言至此, 多少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應該是鎮南王府的人。
就是不知這裏面祝堯又知道幾分。
不過……
坤八既然受命于鎮南王,卻對她的提問稍有回答,想必應該也是鎮南王授意。
顧文君可不覺得短短一段時日的相處能讓鎮南王對她推心置腹, 就是不知這位老王爺又是打着什麽算盤。
“無量宮被留下的那名女子是什麽身份?”有些事過于蹊跷,尤其是突然出現的無量宮以及逍遙子,多少還是讓顧文君在意起來。“赫連幼清為何會只單單留下她?”
原本在她看來只是将赫連幼清送到上京, 找個時機偷到玉蟬立馬溜走, 雖有想過或許有人刺殺,但萬萬沒想到會牽扯到武林盟。
“.…..不知。”坤八斂眉垂首, 平靜的神色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樣。
顧文君心下哂笑。
不知才怪,她可不信以暗衛的手段查不到那女子的身份, 或許可能是不知赫連幼清留下女子的原因,但身份查不出來顧文君是一點都不信,怕是鎮南王應該是有吩咐有些事情可以告訴她,而有些則需要隐瞞。
顧文君也不拆穿,随即便轉移話題道:“假使宮中的人離開武林盟,暗衛會繼續留下來還是跟着一同前往上京。”
“一部分會暗中随行, 另一部分繼續隐藏在武林盟。”坤八低聲道。
顧文君垂眸不語, 心下卻是另一番思量。
這一路下來雖有驚無險, 但細細推敲卻也是險中求勝。
若不是她通過‘氣’來察覺坤九的身份,單單只是能察覺鎮南王府的人,怕是也考慮不了那麽多來。
鎮南王應是早早在武林盟安插了人手, 就是不知那鎮南王府是否也有武林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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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均有敵手, 而赫連幼清幾次險象環生,現在回頭來看想必是對方故意弄出的障眼法,目的就是混淆視聽。
而天機宮看似出現突兀,實則一直隐而不現, 偏偏在緊要關頭力挽狂瀾,赫連幼清布局如此,怕是這後面的動向目的不小。
祝堯在這裏又扮演着什麽身份,顧文君現在一時卻有些敲不準。
“祝堯令你監視我。”這本該是疑問的口氣,偏個顧文君卻像是
早已斷定。
“.…..是。”坤八應道。
能讓坤八監視身為鎮南王府的人,不是坤八身份暴露被武林盟察覺以此試探對方忠心,便是祝堯低估了自己的實力。
但顧文君更願意相信第二點的可能性居大。
之前她因身體問題,被祝堯試探落了下風,以至于對方稍微對她放松警惕,這才明目張膽的派人監視。
但也并不是說第一點并無可能,只是可能性略小一點罷了。
“你既以現身,想來祖父應早有交代才是。”慣性的食指敲擊着案幾,顧文君的目光卻并沒有落在坤八的身上。
赫連幼清心中既然已有決算,估計鎮南王這邊的也多少察覺出一些,但赫連幼清秘而不宣,不是早有計量,便是……
淋淋的雨聲混着電閃雷鳴使得室內一時明暗不清,坤八小心的擡眼看向上首面色沉寂的顧文君,竟一時有些捉摸不定起來。
“但憑大公子吩咐。”坤八恭謹的應道。
“吩咐倒談不上。”顧文君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極淺的笑,混着越發昏暗的室內,卻是讓人辨不清眼底的神色。“只是我這人向來不喜屋內有人,下次你便不要再進來了。”
“是。”
“想來你出去也容易交代,畢竟此番演武場一行,你不被我‘察覺到’才更加容忍讓人懷疑。”顧文君平靜道。
到底是有些失了算。
對于被貼上疑似繼承莫谷子衣缽的這一點,顧文君想想都覺得頭疼。
雖她有意暴露實力,但未曾想到會和大宗師‘沾親帶故’。
總覺得‘繼承莫谷子衣缽’一行字更像是隐形炸彈的顧文君看到人就煩,當然戴着玉蟬的赫連幼清算是一個意外。
她見坤八恭謹的跪于下首,便擺了擺手道:“你且退下罷,我乏了。”
坤八擡起頭看向顧文君時,對方正捏着眉心,似是很疲憊的樣子。
“是。”
坤八低聲應道,他站起身,猶豫了再三才小聲問道:“大公子是如何知道我是王府人的?”
老實說,坤八并不覺得自己這麽快容易暴露是王府暗衛的身份,但顧文君怎麽知道隐在梁上的他不是武林盟的人?
顧文君瞥了一眼說這句話時一臉糾結的坤八,心底暗道若不是之前坤
九留下的紙條,她怎麽可能斷定梁上的人的王府的暗衛。
并不打算将實情告訴坤八的顧文君随意的敷衍道:“我太強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太弱。
坤八:“.…..”
被怼的無法反駁的坤八退出門,至于之後他如何同武林盟交代,顧文君懶得去想。
既然是鎮南王府派過來的暗衛,手段總該是有的。
顧文君躺在榻上,細微的元素能量在指尖微妙的旋轉,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思緒卻是忍不住想到了前幾日剛被拆穿身份卻又找上她的坤九。
坤九向她提出了請求,而這樣的請求相應的便是得到坤九的效忠。
坤八的身份拆穿,便是坤九向她表衷的一小環。
至于坤九的請求,則是希望日後她一旦身有不測,希望顧文君能伸出援手救坤一擺脫鎮南王府。
少女說這話時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混着緊張和堅定的目光讓她整個人都猶如困獸一樣,掙脫不得。
那仿佛像是對命運低頭卻又不甘心試圖争奪一線希望的情緒,有那麽一瞬間讓顧文君想到死前的自己。
在末世,不是死便是生。
哪怕只有微小的希望,也祈求着能有一線生機,抱着可憐的期盼,擁抱着能得到生存下去的機會。
沒有想死的人,但往往有時候人啊就是這樣奇怪,死到臨頭時,想的卻是如何讓另一個人活下去。
但卻從來沒有想過,一旦死了,對方還是否有活下去的勇氣。
顧文君沒有問坤九原因。
坤九似乎也無意要說出來。
人這一生總會背負着各種各樣的秘密,不喜他人多問,多看,多聽,在孕育着生與死的邊緣,掙紮的甚至都分不清是為了誰。
顧文君忽然生出沒由來的煩悶,像是一股郁結堵在胸口宣洩不出,攪動着腦袋都跟着發昏發脹。
她在榻上輾轉反側,最終瞪着一雙眼直挺挺的坐起。
她順手撈起靠在一旁的油紙傘,趿着鞋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清涼的空氣伴着雨砸在了臉頰。
這明明該是讓她歡喜的感覺,偏個此時卻讓她心頭越加難受。
她忽然想起,她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喜歡着下雨。
她死的那天。
是在雨夜。
喪屍的咆哮聲在耳邊
起起伏伏。
她無力的跌坐在地。
任憑着血順着傷口流盡。
滿身泥濘的狼狽。
她一步步踩着腳下的泥,雨水化為霧擋在眼前。
風元素在指尖快速的流轉,握在掌心的油紙傘滑下,跌落在地,濺起的水花染濕了她的衣角,能量運轉于周身,卻唯獨阻擋不住落在她身上的雨。
淤堵的胸膛在這一刻像是被猛的吹散,顧文君忽的覺得胸口一痛,一股腥甜彌散在口腔,她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用力的咳嗽中,頭頂卻在這時覆上了一抹陰影,繼而砸在肩頭的雨悄然消失,唯獨她周身之外,仍能瞧見細密的雨落下。
顧文君一愣,繼而擡起頭時便瞧見一張清絕的面容。
彼時女人一頭青絲垂落肩頭,越加襯托着其肌膚皙白如脂,小小的金色葉片上,一只精巧的白玉蟬盤于發間,簪起得金步搖,流蘇顫顫垂下,在鬓間搖曳。
她和這人站在傘下,一時卻仿佛僅能聽見傘外的落雨。
“你還不嫌自己的身子差嗎。”平靜的語調,且輕且緩,卻忍不住讓人多想說這句話人的心情。
顧文君微微的回了神,她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持傘的赫連幼清。
一雙眼澄如秋水,冷豔清絕,周身仿若籠罩着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在一片的落雨中般般如畫中姑射仙子,不似凡人。
她像是第一次細細打量,認真的注視。
那股子方才還郁結的心情忽的消散了不少,顧文君甚至分不清是因為玉蟬還是忽然出現的赫連幼清。
應該是玉蟬才是。
她忍不住想到。
“顧文君。”見傘下的人遲遲沒有應聲,對方目光中看不懂的情緒忍不住讓赫連幼清心頭煩悶,這才不耐煩的又喚道。
雨還在下,淋淋的染上了霧色。
顧文君離開時,心情好了不少。
她回到自己所在的廂房,坐下來剛剛沏了一杯熱茶,但甫一端起茶杯卻遲遲沒有要喝的意思。
良久她忽然笑了起來。
愉快卻未達眼底的笑。
她看向了門。
窗外烈烈的狂風呼嘯而過,那肆無忌憚的雨聲反倒被徹底掩埋。
門無風自動的緩慢推開。
那仿佛生來具有的自然力量,禁不住讓人見了便毛骨悚然。
但顧文君卻是在笑。
門外此時站着人。
一名被天下敬仰稱為天機道人的人。
“天機宮,在下恭候多時。”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其實我想沖榜來着...
二更的話,看大家的意願。
老實說寫這種文,有點費腦子。
還是有些抱歉...單章評論超過200,會二更,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