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老實說, 顧文君現在有點摸不透赫連幼清的想法。
尤其在意識到從最初崖下遇險到如今天機十二宮的出現,似乎是赫連幼清一早就安排好一般。
赫連幼清此番來西涼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莫不是對方對于削藩提前開始布局……
站在赫連幼清的立場上來看,如今這一步步算計下來, 應該是不希望被與藩王有關的人知道才對。
可如今赫連幼清的種種舉動不僅暴露在自己眼前,并且也沒有掩飾的意思。
當然這裏不無自己意外插入稍微打亂赫連幼清的布局,被發現多少算是出于對方的意料之外。如果換做是自己,有這麽一個意外之人出現……
不是合作以此堵住對方的嘴,便是。
殺人滅口。
如果是合作也是基于兩者之間有着共同的目的, 并且實力旗鼓相當。
但目前為止,顧文君可不覺得自己有這個硬件條件能讓赫連幼清同她合作。
所以……
顧文君眸光微閃, 走在前面的赫連幼清正輕聲同司畫交代什麽,小丫頭聽得認真, 時不時的點頭,只是在聽到讓她離開,只留下顧文君時, 司畫的表情多少起了點變化。
“殿下……”
“這裏無事,你且去罷。”相比于對于他人的冷淡, 對于司畫,赫連幼清的聲音要輕柔不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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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司畫不甘不願的離開, 看在眼裏的顧文君雖不知什麽時候惹來這丫頭片子對她這麽大的成見, 但赫連幼清此刻的态度更加讓她捉摸不定。
如今站在室內,倒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早早換了幹淨的衣衫,要不然頂着一身濕漉漉的衣服當真難過。
眼巴巴的瞅了瞅赫連幼清頭上的金葉玉蟬, 顧文君到底是覺得自己有時候有那麽一丢丢的‘色令智昏’。
而擁有玉蟾的主人此時正在點熏香。
俯身,勾香,修長的手指在香爐的襯托下越加的顯得皙白如玉。
渺渺的煙縷順着香爐精致的紋絡漾起,勾畫着挨香的人整個都彷如墜入畫中。
不似凡人。
輕輕的嗅了嗅, 好聞的味道。
顧文君有那麽一瞬間微微的失了神。
印象中赫連幼清的
屋內總能聞到這樣的熏香,袅袅的讓人忍不住放松的香味。
“文君當年見到的那名道人可是莫掌門?”
顧文君看向赫連幼清時,對方已然坐了下來,平靜的神色,就連眸光都跟着淺淡。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待想到之前自己和赫連幼清誇口教習‘太極’以此來‘親近’,曾提到之前遇見過一名道人後,登時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殿下說的莫掌門是?”顧文君不死心的問道。
“大宗師莫谷子。”
顧文君:“……”
講真,當初那種情況也只是她胡謅了一個理由,哪知道赫連幼清竟然放在心裏了……
全不知顧文君心裏嘔的都快吐血的心情,赫連幼清見她沉默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心裏卻是有着另一番思量。
當年青州山的莫谷子,無量宮的逍遙子以及武林盟的祝缺在武林中呈三足鼎立,制衡朝廷無法将天下歸順一統。
而莫谷子的消失歸隐,多少打破了武林三足鼎立的狀況。
逍遙子敢貿然來武林盟搶人,無非也是因為祝缺正在閉關,武林盟拿不出像樣的人。
祝堯雖天賦好,但與大宗師相比還是差得遠些。
但偏偏對于逍遙子而言,卻出現了兩個意外。
一個便是天機宮。
另一個則是極有可能繼承莫谷子衣缽的顧文君。
“老實說,我并不知道。”顧文君清楚的明白如果自己一旦否認,并不會消除赫連幼清對她的懷疑,但若是承認,之後解釋更是麻煩的說不通,她略一思量便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當時那位道人并沒有留下任何關于他身份的消息,只說這功法強身健體,倒沒有留下多餘的信息。”
“你可還記得那道人的模樣?”赫連幼清又繼續追問。
“……”我要是知道還好了呢!
當然這話還真不能直接說出來,顧文君凝眉思索了一會兒,模樣看着倒像是努力在回想道人的模樣,良久卻是搖頭嘆道:“也記得不是很清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年紀看着有點大。”
她這回答有點模棱兩可,但耐不住赫連幼清問的詳細。
“有多大?”
“……”大姐你饒了我吧!啊!!!
顧文君微垂着眼,良久才猶
豫道:“就是中老年那般年紀吧,具體是大多年紀,我也是不記得了,時間太久了。”
“中老年?”赫連幼清輕聲低喃,聲音平緩,反倒讓顧文君莫名的心底一跳。
她擡眼看向赫連幼清,只覺得稍顯灰暗的室內讓赫連幼清的神情都微妙起來。
昏暗?
顧文君一愣,繼而就聽到外面一道雷聲響起。
又要下雨?!
來不及細細品味赫連幼清的表情,顧文君轉頭看向窗外。
雖關着窗,但一滴滴細微的雨落在了窗棱,還是讓顧文君清楚的捕捉到。
點點能量在指尖歡欣的顫抖,原本因受到逍遙子重擊的顧文君覺得胸口的氣的順了不少。
當然這裏少不得剛剛那名道人給的小藥丸的治療功效。
她記得那名道人是天機宮的人,而天機宮似乎也比較聽赫連幼清的話。
也不知道看在自己之前保護下,能不能從赫連幼清那裏再要點過來。
顧文君眨了眨眼,視線從窗棱處轉過來落在了正盯着她的赫連幼清身上。
顧文君:“……”
雖說她有看赫連幼清的嫌疑成分在裏面,但對方這樣看着她就另當別論了。
一時間室內誰也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唯一能聽見的便是窗外漸大的落雨混着刺耳的雷聲震動着窗棱。
赫連幼清卻在這時動了。
她站了起來,然後一步步緩慢的走到顧文君的面前。
早在之前就換好一身青綠色拖地煙籠海棠宮裝,外罩品月緞繡着雲龍金絲天青紗衣的赫連幼清此刻的一雙眼清清冷冷,細長的眼尾猶如一道月牙的小勾,只單單的望着你,便仿佛一把勾人的小刀在人心底來回的纏繞,繼而一不留神的丢了心。
顧文君摸不準赫連幼清走過來又是因為什麽。
印象中對方對她多為抵觸,唯一幾次的主動走進,基本上都代表了這位心情算不上好的時候。
真是難伺候!
心底忍不住的吐槽,面上卻越加的挂着一抹親和的甚至讓顧文君自己都覺得的和善的笑容。
“殿下?”她放緩聲音,輕柔的話跌出嘴角,最終化為一口蜜好似抹在了人的心尖上。
疑惑又無害。
若是尋常人,見到這般标志的顧文君怕是小心髒跳的幾乎
亂撞,但偏偏不巧的是她面對是赫連幼清。
“顧文君,你可知逍遙子為何這般針對你?”
顧文君本想裝瘋賣傻,但對上赫連幼清的眼睛時,便知道自己這個路子行不通,不僅行不通,還極有可能讓眼前這位明顯有點生氣的主兒越加氣不順。
為了讓自己日後好一點,顧文君識相的閉嘴。
然後她就看到赫連幼清笑了。
極淺極輕的笑。
笑的未達眼底。
“你知道的。”赫連幼清說着,仿佛早就知道顧文君不會回答一般。“但你不想說不是嗎。”
明明是疑問的話,偏個赫連幼清說的肯定的直接。
不留顧文君回口的餘地。
顧文君看向了赫連幼清,原本試圖通過打哈哈蒙混過關的想法在這一刻才徹底停下來了。
赫連幼清的眸光讓她明顯察覺出危險。
“那本宮替你回答。”
赫連幼清的聲音還在繼續。
“因為你是繼承莫谷子衣缽的人。”雷雨下,一道閃電嘩啦的劃過天際。而室內,赫連幼清的眸光明明滅滅,暗沉的恍如墜入深淵的潭,在短暫的光亮後又在下一刻恢複了死寂。
“當年莫谷子斷情斷欲抛棄逍遙子,使其走火入魔,至今都無法擺脫八歲孩童的相貌。”赫連幼清的聲音且輕且緩,但落在顧文君的耳中卻化為她另外一番思量。“這般因果,你說她可會放過你?”
雖察覺出逍遙子和莫谷子之前存在宿怨,至于宿怨原因顧文君多少猜測可能和情有關,但真當這個或許是真相的可能擺在她眼前時,她都忍不住覺得狗血。
合着是上一輩的恩怨,讓逍遙子覺得疑似被她們猜做是繼承人的她就要承擔?
“那殿下呢?”顧文君的視線這次依舊沒有任何避諱的落在赫連幼清的身上,透亮的目光,仿佛藏着一道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微妙的讓人禁不住的在意。
赫連幼清确實在意。
她在意的很多。
多的她自己都分不清更在乎的是哪一點。
“什麽?”赫連幼清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她說這句話時,面前的青年笑容稍稍的擴大,明媚的一如兩人第一次相見那般。
“殿下覺得我是那繼承莫掌門衣缽的人嗎?”
青年詢問的太自然,自然的仿佛并不打算直面的回答。
“這句話本該本宮問文君才是。”赫連幼清輕聲道。“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