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顧文君。”
迅速冷靜下來的是赫連幼清,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亵衣,略顯輕薄的絲綢貼服在身上,仿若玉色的肌膚在亵衣下若隐若現。
一道閃電再次落下,嘩啦的雷聲中映襯着赫連幼清的面容越加森冷。
“你怎麽在這裏。”
顧文君眸光一轉, 率先笑道:“我在堂內時見殿下遲遲未到, 這才鬥膽走了進來, 就怕恐生有變,殿下遇險。”見赫連幼清臉色沉冷,顧文君又繼續道:“原本進入內室時我看着榻上有異,擔心之下這才貿然過來。”
顧文君神情真摯, 真摯的自己都信以為真。
“好在殿下無礙。”
赫連幼清看了良久,忽的笑了起來。
“顧文君, 你當本宮會信?”
赫連幼清說的直白,直白的顧文君也跟着笑了起來。
顧文君笑的眉眼彎彎, 瞳孔的黑掩藏在月牙的弧線中。“自然。”
赫連幼清:“.......”
落下的明晃晃的閃電中,顧文君嘴角的笑紋勾勒出淺淺的弧度, 委實讓赫連幼清覺得礙眼。
“不聽通傳, 擅闖入內,顧文君誰給你的膽子!”赫連幼清厲聲喝道。
她起身從屏風拽起一件單衣披在身上,一雙腳踩在了雷電落下的光影中,明明暗暗下迫使的人都跟着低了三分。
顧文君站在塌邊, 兩人本就身高相近, 這時四目相對,倒是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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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在臉上的笑緩慢的收斂。
微妙的卻在嘴角悄然綻放。
“殿下想要治我的罪?”顧文君道。
心下本就壓着一團火的赫連幼清怒極反笑道:“怎麽?顧家大郎覺得自己無罪?”
“非也非也。”顧文君搖頭晃腦。“既然殿下早有打算,就算我說的再多也是無用。”
她偏頭打量着臉色越加沉寂的赫連幼清。“殿下可覺得我說的不對?”
何止是不對,簡直是胡攪蠻纏!
赫連幼清氣的臉色鐵青。“你覺得本宮冤枉你?”
“當然沒有。”顧文君果斷的搖頭,她見對方并沒有因為她的回答露出絲毫滿意的情緒, 又繼續道:“就像殿下說的,擅闖入內确實不該。”她話音一頓,擡起眼卻又快速的落下,睫毛輕盈的顫顫,在窗外的雷雨中越加顯得輕盈。“我只是......”她垂着眼,好一會兒才幽幽的嘆道:“太擔心殿下了。”
一道雷聲嘩啦的落下,吓得口是心非的顧文君一大跳。
暗道一聲額米豆腐,顧文君暗搓搓的拍拍胸口,因話音落了半天也不見赫連幼清回複,不免心裏都開始嘀咕起來是不是‘入戲’太假。
就在顧文君打算去看赫連幼清時,卻聽對方道:“你的目的究竟為何?”
顧文君甚至還沒來得及擡眼,就見着率先入目的那雙腳向她的方向邁進一步,然後又一步。
她一愣,下意識的退後半分,但并沒有止住對方邁向的動作。
顧文君幾乎有些不确定的擡起眼,卻見着赫連幼清逐漸向她靠近。
眼瞧着即将面貼面,顧文君一時未反應過來又退了半步,豈知背後就是卧榻,一踉跄就跌坐在了榻上。
算不上重的摔在卧榻,顧文君心下微妙,一擡頭就看到赫連幼清彎腰向她壓過來的姿勢。
顧文君:“.......”
将顧文君錯愕的目光收入眼底,赫連幼清眸光低垂,瞳孔中黑色的眼波在明暗交界的卧室內明明滅滅。
直到赫連幼清伸出手,皙白的手指掐住了顧文君的下颚,迫使着對方微仰着頭看向她。
對方驚愕的神情以及不知不覺中收斂的笑容不免讓本就壓抑的赫連幼清心中升騰起難以言喻的暴戾。
赫連幼清捏着顧文君的下颚微微的收緊,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淺淺的像是之前蓄起來的笑意,冷的寒在了人的心底。
“你想要鎮南王府?”
她的眼中恍若夾卷着一團黑色的風暴,将之前的寧靜統統摧毀殆盡。
被捏緊的下颚傳來痛感,顧文君心下不悅,她睜着一雙眼,目光停留在赫連幼清頭上的那支玉蟬上。
玉色的小婵爬服在金色的葉片上,細膩的紋絡中難以忽視的能量翻湧。
顧文君眸光熠熠,眼底難掩一團炙熱。
而這樣的炙熱卻讓赫連幼清心下一驚。
這次反倒是輪到赫連幼清一時未察覺過來,就被惱火的顧文君拉住胳膊猛的往前拽。
赫連幼清腳下一踉,一旁的白玉陶瓷被撞得晃動的厲害,打了個圈落在地上。
嘩啦一聲聲響,瓷器落地應聲而碎。
被猛的拽倒的赫連幼清幾乎是狼狽的摔在顧文君的身上,她腕上吃痛,心下惱恨的她一時未顧及地方搭在她腰上的手,以及另一只被捏緊迫使揚起的手腕。
赫連幼清正待厲聲喝退,卻在這時聽到了顧文君壓抑的聲音。
“我想要的明明是你......”
原本在東廚剛剛端着膳食走向內室的徐嬷嬷聽到動靜後一驚,她慌得顧不得侍女撐起的傘,連忙跑入了內室。
“殿下!”
只是她慌了手腳的剛剛進入內室,卻在見到眼前的情景時怔在原地。
而顧文君那句‘你’後卻在聽到徐嬷嬷的聲音時戛然而止。
兩人一時再次大眼瞪小眼,豈知落在他人眼裏卻完全變了味道。
顧文君被徐嬷嬷算不上客氣的攆出觀園時,外面還下着雨。
若不是看在當時情況是她被赫連幼清壓在身下,兩人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狀況,徐嬷嬷恐怕已經不是‘攆’要的這樣客氣了。
揉着被捏紅的下颚,顧文君撐着一把油紙傘,長衫有些松散,頭發也微亂,模樣看着着實有點落魄。
有一股寒風吹過,卷着衣擺打圈的起起落落,顧文君打了個噴嚏。
吸着鼻子走在廊下,偶爾能聽到幾聲鳴叫,不多時一只鴉色羽翼白底肚皮的小燕子在她眼前滑行了幾圈,而後便落在了她的肩頭用鳥喙梳洗它的羽翼。
肆無忌憚的旁落無人。
仿若顧文君的肩頭不是肩頭,而是随處可見的木頭樁子。
顧文君偏頭看去,心下古怪。
只覺得落在肩上的燕子看着眼熟,似乎是前個兒那場雨見過。
這小燕子看着不大,眉心有一點紅,羽翼黑亮都泛着光澤,在升騰起來的雨霧中倒也顯得別致。
在顧文君打量落在她肩頭的燕子時,赫連幼清卻在徐嬷嬷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将人攆了出去。兀自糾結,最終覺得錯誤全在顧文君身上。
赫連幼清将自己關在屋內,想着剛剛顧文君的言行舉止,越想越氣,越氣卻是越想。
而後這念想一拐三道,從兩人最初相遇到崖下相助最後對方破廟相救,明明覺得多少會升起感激,偏偏卻半點讓赫連幼清感動不起來。
委實怪了!
赫連幼清卷着毯子窩在榻上,抿着嘴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覺得糾結。
雨天之下她向來不喜将一衆侍人留在屋中,就連暗衛都趕的遠離屋外。
顧文君悄然無息的過來也不知是暗衛疏忽職守還是對方身形莫測鑽了空隙。
赫連幼清也分不清糾結什麽,腦袋卻一時混亂,但最終卻又停在了顧文君最後落下的那句話。
“我想要的明明是你。”
赫連幼清絞着毯子的一角落在胸口。
雨聲不斷,卻少了雷電交加。
她忽然又想起了對方剛剛看着她的目光。
炙熱的,仿若志在必得。
心裏一時又變的有些慌,又有些煩。
道不明的意味兒。
這一場雨下了整整一天,好在顧文君沒有生病,卻聽說觀園的那位生了一通大病。
顧文君趴在欄杆上好以整暇的望着日頭發呆,春光明媚适合遠游。
暗搓搓的正打算抽個時間出去郊游,卻聽到了老太爺派人叫她去書房。
原本顧文君還以為是站在一旁看老太爺作畫發呆,等到從書房走出來時臉上的表情還多少有些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顧文君看向一旁在她說完後縮了縮肩膀的東菱。“我?”
說這句欲言又止的是看了她好一會兒的東菱。
“嗯。”東菱點點頭,模樣看着有點可憐可愛。“大爺可是心裏不爽利?”
“并無。”
她說道,落在她肩頭的那只燕子在她肩頭蹦了幾下。
顧文君轉頭看向自從雨天後,只要她出了卧房必然會落在她肩頭的燕子,心裏雖有些古怪,卻也并未太多放在心上。
盡管是因為又另外兩件重要的事已經讓她無暇多顧。
其一是鎮南王叫她去書房的原因竟然是此番護送赫連幼清需要她陪同。
其二是明明劇情裏沒有這個環節,她是不是一不留神把劇情玩脫了。
至于劇情她是否玩脫她一概不知,但最起碼也清楚此番進京對她而言絕非好事。
若是不出意外,京城裏也該快到了奪嫡的關鍵。
一旦牽扯奪嫡,就算是她來自西涼,也多少受到波及。
鎮南王讓她進京,是好是壞對西涼而言作用不大,就算将她扣留在京,也絕對威脅不到性情涼薄的鎮南王。
所以這次讓她護送赫連幼清進京又是為何?
顧文君有些摸不準,從老太爺的書房回來後就将自己關在了西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俨然忘了之前還暗搓搓的決定郊游之事。
只是不想,老太爺此番令她進京,倒是加快了二房和三房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