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鍋
季知夏努力保持鎮定,正想開口解釋,陸為嶼已經收回了視線,轉身看向身側那群男生,不疾不徐道,“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他聲音不大,語氣平常甚至帶點懶散,但就是無端能讓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什麽?”男生們睜大了眼,順着他的話往下思考。
季知夏眉頭不自覺蹙起,不太明白陸為嶼的意圖。
陸為嶼又看了眼照片,嘴角噙着抹淡笑,“真的給你拍了單人照,你還能笑的出來?”
男生們面面相觑,摸不着頭腦,搞不懂他在說什麽。
陸為嶼睨了他們一眼,用食指點點自己臉頰,“不怕被自己醜哭?”
“操啊!”
“陸狗又不要臉了!”
社團成員反應過來後,罵做了一團。
陸為嶼不以為意,順手掏出手機,打開拍照模式,對着單反拍了一張,然後把單反還給季知夏,“謝謝,你拍得很好,我很喜歡。”
被偷拍,陸為嶼倒不覺得奇怪,但偷拍者是一個一直對他避之不及的男生,對方還精心構過圖,這就有點意思了。意料之外的,陸為嶼不太反感這次偷拍行為,反而覺得季知夏偷拍他的行為有點意思。
就...就又莫名地,滿足了他那點,本來沒有,但現在突然蹦出來的虛榮心。
季知夏垂眼接過單反,很低很低的“嗯”了聲。
陸為嶼這是...這是在幫他解圍?
拍照結束後,鶴慶在校外的火鍋店定了個包間,和大四成員一起吃個散夥飯。季知夏幫他解決了這麽個大忙,他自然也拉着季知夏一起去,推理社的其他成員也沒意見。季知夏本不想去,但耐不住一群人去勸,最後還是背着相機包,和他們一起往火鍋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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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火鍋店,鶴慶留了個心眼,他故意放慢腳步,攬住落單在末尾的季知夏,把人往前一帶,插-進獨身一人走在人群前的陸為嶼身前。
鶴慶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季知夏這人性子內向,在這群人裏,季知夏就和他還有陸為嶼熟一點。他想着等下按順序進包間坐座位,能讓季知夏坐在他和陸為嶼中間,他倆好照顧季知夏,也免得季知夏太拘謹,吃也吃不好,怪沒意思的。
季知夏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塞在了陸為嶼身前,由于走得太快,他的後腦勺,還一不小心還磕在了後面人的前胸上。他來不及揉頭,下意識轉頭就要說抱歉,結果卻對上了陸為嶼的臉。
季知夏幾乎在瞬間,就get到了鶴慶的意思,他心裏不自覺地,升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竊喜。
陸為嶼看了眼着面前男生的發旋,腳步微頓。
鶴慶的心思,他明得跟鏡一樣。但鶴慶不知道的是,季知夏對他的敵意很大,要是季知夏和他坐在一起,季知夏反而更尴尬更拘謹。
陸為嶼轉身往另一方向走,“你們先去包間,我去個洗手間。”
“不能等會再去?”鶴慶皺眉看着陸為嶼,順便給他使了個眼色。
“你家去洗手間還能等?”陸為嶼嗤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為嶼離開的時間太過蹊跷,季知夏擡頭在火鍋店內巡視一圈,洗手間的标識在陸為嶼離開的相對一側,顯然對方不是真的去洗手間。
陸為嶼明顯地在躲着他,委婉表達出不滿之情。剛剛心底那絲微不可察的竊喜,繼而被一股無名的煩悶所替代。季知夏任鶴慶攬着肩,一言不發地和鶴慶一起進入包廂。
陸為嶼在火鍋店裏繞了圈,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回到包廂。見季知夏身邊坐着鶴慶和另一學長。陸為嶼自然而然地,就找了個其他空位坐下。
火鍋店是新開的,裝修喜慶,鍋底帶着濃重的山城特色,重油重辣。A大在京城,學生大多都是北方人,口味也重,就好這一口,所以這家店在學生中的口碑也不錯。
季知夏是南方海城人,不太能吃辣,他不想佛了大家興致,加上他今天也沒什麽胃口,就沒主動說自己的忌口,任由大家點了全紅鍋。鶴慶給他夾了幾筷子的菜,他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但到底是吃不了辣的人,僅一口就被嗆到了。趁人不注意,他從兜裏取出一個薄荷糖,撕開,含在嘴裏解辣。
就在這時,包間門被敲響,進來一個身材曼妙,穿着性感的年輕女人,推理社那群男生們的眼睛都看直了。
女人視線在衆人身上滑過,最後落在陸為嶼身上,巧笑嫣然,“同學你好,我是這家店的老板。你的聯系方式換你們這桌免單,怎樣?”
“哇哦。”推理社的男生對視一眼,吹起口哨,紛紛起哄。
季知夏看了眼女人,又看陸為嶼,一個不小心将嘴裏的薄荷糖咬碎,被塞了一嘴的尖銳糖果渣。
陸為嶼懶懶靠在椅上,迎上女人的視線,“不用,我還不差這頓飯錢。”
女人雙手撐在桌上,眉目含情,媚而不妖,“那管你一輩子的火鍋,也不是不可以哦。”她的尾音拖得很長,話裏的暧昧之意,不言而喻。
一群大學裏的青瓜蛋子們,哪見過這種撩人的陣仗?他們紛紛起哄尖叫起來,鶴慶甚至開始海豹拍手,起哄着要拿陸為嶼的美色換火鍋。
季知夏喉結微動,薄荷糖渣滾進喉間,瞬間就從心底湧上一陣辛辣刺激之感。他低了下頭,沒忍住地皺了下眉。
陸為嶼掃了眼鶴慶,鶴慶立刻偃旗息鼓,安靜如雞。陸為嶼的視線環顧了圈包廂環境,又看向女人,指尖輕點桌面,反客為主,“這家店也能過戶到我名下?”
女人一愣,可能也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回複。她拿不準男生的意思,也不明白男生是不是把她的話當真了,真的想來吃軟飯。
見女人發怔,陸為嶼随口扯了個謊,“剛看到你和你朋友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聽陸為嶼這麽說了後,推理社的男生長長的“哦”了聲,知道女人的搭讪是游戲後的懲罰,便也沒了打趣的興致。
女人也反應過來,明白這是對方在拒絕她後,給她遞的臺階。她攏攏微卷的長發,站起身,“是呢,老是輸,輸了她們就懲罰我去要聯系方式,無聊。”而後,她潇灑地揮揮手,離開包間,“任務完成。拜拜,就不打擾你們用餐了。”
女人走後,包間裏爆發出一陣嬉鬧笑聲。鶴慶也笑着打趣,“陸狗,你不是萬年都用有女朋友當借口的嗎?這借口都從大一用到大三了,怎麽今天還換了個借口?”
陸為嶼歪了歪腦袋,佯裝思考。
其實理由倒也簡單,學校的姑娘臉面薄,借口說句有女朋友,小姑娘們就都會害羞跑開。但剛那位女士明顯是情場老手,才不會害怕他有女朋友,甚至能就他有女朋友這一原因,說出更多的花樣。
衆人屏息,灼灼地盯着陸為嶼,都想聽聽他能說出什麽驚天地的理由。在萬衆期待中,陸為嶼環顧衆人,神色慵懶,語調帶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我以前總用有女朋友當借口的嗎?嘶...那我今天忘了用。”
這話就有點欠打了。
“操啊,這是什麽語氣,好他媽欠揍。”男生們再次罵做一團,“陸狗,你真他媽的狗!”
季知夏琢磨着陸為嶼的話,心思微動。
恰在這時,有人提問,“不是...為嶼不是有女朋友的嗎?鶴慶女朋友生日會上,他不是說他有女朋友的嗎?之前好幾次聚餐,有妹子要他微信,他都說他有女朋友的啊。”
季知夏看了問話那人一眼,順着問話的人的視線看向鶴慶。
鶴慶笑得合不攏嘴,“一看你就沒被妹子追着要過聯系方式。陸狗打發妹子的話你能信?你什麽時候見過他帶人出來過?”
季知夏大腦飛速轉動,心思逐漸活躍。
那人似聽明白了,又似沒聽明白,“所以為嶼一直沒女朋友?都是忽悠人的?”
鶴慶笑到飙淚,“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還有人不知道陸狗是母胎單身吧?”
“我操,我操,不是吧?”衆人震驚,而後又再次笑鬧成一團,圍起來嘲諷陸為嶼。
“臉長的好有什麽用,照樣母單!”
“哈哈哈哈,陸狗終于讓我逮住你的bug了!”
總歸是無傷大雅的事兒,陸為嶼笑笑,任他們随便玩鬧。
在得到明确答案後,季知夏的眼睛一亮,唇角微勾,方才飯前那點不愉快瞬間消失殆盡。為掩人耳目,他低頭加了筷子肥牛放進嘴裏,意料之後的被辣到了。他也不惱,安靜地從兜裏再摸出一顆薄荷糖,拆開低頭放進嘴裏。
薄荷糖甜絲絲的,從舌尖甜到了心頭。
包間門口又傳來敲門聲,這次進來的是個服務生。他提着一打冰啤酒,說是老板娘因為剛剛打擾到他們,所以送來賠罪的。
男生們笑着,說要享受陸為嶼的美色換來的啤酒,鶴慶便拿起酒瓶給大家倒上。輪到給季知夏倒酒時,他不太确定地問,“知夏,你能喝嗎?”
“嗯。”季知夏心情好,他将桌上的茶杯,往前一推。
酒過三巡,陸為嶼正和其他學長閑聊,無意回頭,瞧見季知夏正舉着矮腳茶杯喝酒,一看就是不會喝酒的人。
周遭衆人劃拳吵鬧開黃腔,只有男生安靜坐在原位靜靜喝酒。他幹淨白皙的手上拿着矮腳茶杯,仰頭的瞬間清晰精致的下颚線一覽無餘。
很快,男生喉結一動,他放下酒杯,臉頰泛起紅意,舌尖飛快伸出将唇邊一點殘酒卷走,然後一眼不眨地盯着茶杯定定發呆。
他雖是面無表情,但那雙眸子卻是濕漉漉亮晶晶的。
活像只剛出生的小奶狗。
陸為嶼挑眉輕笑。
見大家酒杯空了,鶴慶站起身,再一次給大家倒上酒。輪到季知夏時,季知夏伸手将杯子遞出,鶴慶彎腰倒酒。
陸為嶼心中悄悄啧了聲。
他長臂微伸,從木質筷子筒裏勾起一只筷子,向着鶴慶倒酒的手一擲。
鶴慶的手被打偏,酒水淅淅索索地灑在桌上。季知夏怔了下,和鶴慶一齊看向筷子抛來的方向。
鶴慶不解,“嗯?陸狗你又幹什麽?”
陸為嶼掃了眼季知夏紅撲撲的臉蛋,繼而去看鶴慶,“少喝點,老李他們等下要趕飛機。”
“嘶...對,那不能多喝,夏兒你也別喝了。”鶴慶停手,不再給季知夏倒酒。
他拿着啤酒坐了回去,又招呼那幾個大四今晚要飛走的,“老李你少喝點,都他媽少喝點,又不是喝了這頓就沒下頓了。”
季知夏從桌上拿回自己的杯子,杯子裏還有一點啤酒。
啤酒其實一點都不好喝。
但耐不住今天心情好,他還是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原來陸為嶼一直都沒有女朋友,從大一到大三。
酒足飯飽後,衆人也不着急走,就坐在包間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聊得都是和推理社相關的事兒。
可能是心情好,可能是喝了點酒,也可能是包間通風不足,總之季知夏臉頰紅紅,腦袋暈暈,插不上嘴,也懶得說話。
偏這會,他手機也沒電自動關機了。要是想去借充電寶,他還得要讓一堆人站起來給他騰地,他不想麻煩別人。
百無聊賴中,季知夏眨眼看着對面和人聊天的陸為嶼,盯着陸為嶼的鼻子發了會呆。
在他畫人像五官中,鼻子就是最難畫的。何況陸為嶼的鼻子還這麽挺拔,他之前又沒有機會能近距離觀察。
他昨天在畫陸為嶼時,就在鼻子處卡了很久,就很煩。
季知夏抽了張紙巾,拿起桌上木筷,沾了點料碗裏剩下的紅油,擡頭偷看一會陸為嶼的鼻子,又低頭在紙上畫上一點。
做完一個鼻子練習,季知夏盯着衛生紙看了會。
陸為嶼的鼻子很好看,鼻尖飽滿,輪廓立體。
網上有人說,鼻子大的人,性-欲強...
想到這兒,季知夏喉結一滾,又飛速搖搖腦袋,甩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想。
他可能真的喝多了。
約莫過了半小時,推理社的人終于決定要走。
季知夏也站起身,沾了油的紙巾不便帶走,他随手拿起桌上茶杯,壓在紙上,跟着衆人一起往出走。
陸為嶼也往出走。
他剛和人聊天時,就察覺到了對面的季知夏似乎在看他。但他一轉頭,就只能看到對方垂下的腦袋,和拿着筷子的手,像是在畫着什麽。
他不禁升起好奇心,這人到底在做什麽。
陸為嶼坐的位置靠裏,有左右兩邊的出口。他特意選了右邊的出口,路過季知夏的位置時,他偷偷用手撥開茶杯,掃了眼桌上的紙巾。
白色紙巾上,滿是用紅油點塗的豎彎鈎,紅油暈開,紙上亂七八糟地糊成了一團。
合着看着他的臉,半天就畫點這玩意?
陸為嶼蹙眉研究兩秒,實在看不懂這類抽象派藝術畫作。他放下茶杯,和人流一起往走。
一邊走,他一邊掃了眼季知夏搖搖晃晃的背影。
這人畫的都是什麽玩意?
盯着自己半天就畫了些這,是得多讨厭自己?
還是真的喝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狗的省事嘴賤,讓知夏苦了兩年,慘!
所以陸狗請接收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