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氣仿佛凝結在一起，裴策的身形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立在原地，瞠目咋舌。
厚重的遮光簾将陽光擋在外面，房間裏光線很暗，電視裏甄嬛傳還在繼續播放，氣氛陷入一陣微妙的詭異。
沈毅拿起遙控器，點了暫停，視線移向裴策，“誰準你進來的？”
裴策被他冰冷又漫不經心的眼神看得怔了下，心裏驚奇，這小白臉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散發着一股威壓，那像是一種從小養出來的氣質，嚴肅、傲然、不容冒犯。
昨天韓禮已經把從顧榮遠那裏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這小白臉家裏很窮，跟夏夏一起逛街花的都是夏夏的錢，妥妥的一個吃軟飯的鳳凰男，這才剛到顧家一天，就擺起了架子，莫非還真以為自己看了幾集甄嬛傳，就能贏過他們幾個，窮小子迎娶白富美，成為顧家的男主人？
簡直是不知所謂。
裴策冷嗤一聲，雙手抱臂，不屑道：“老子想進哪裏就進哪裏，用得着你批準？”
“出去。”沈毅淡淡道。
“我就不出去。”裴策賤兮兮的說：“你能拿我怎麽樣啊，有本事出去和我打一架。”
沈毅：“如果你想今天就被夏夏趕出顧家，盡管動手。”
“你找抽是不是？”裴策怒道：“別以為有夏夏護着你，我就不敢動你。”
他話說的嚣張，人卻站在原地，沒有往前一步。
沈毅微微側頭，挑了下眉。
這是一種挑釁的眼神。
裴策氣結，看着沈毅那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放話道：“你給老子等着。”
總有一天他要收拾這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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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捏緊拳頭，憋着氣往外走。
走到樓梯口，想到什麽，返回沈毅房間。
沈毅站在門前，正準備關門，迎面碰到裴策又回來了，平聲道：“是要打一架？”
裴策要氣炸了，從兜中摸出手機，打開錄音，深吸口氣。
這是沈毅進顧家以來，頭一回聽到裴策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話。
“沈毅，對不起，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錄完道歉的證據，裴策舉着拳頭到沈毅臉側，沒好氣的警告他，“下次再敢用這種龌龊的手段陰我，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毅臉上表情始終淡淡的，沒什麽波瀾。
等裴策離開後，他關上門，走回沙發旁坐下，繼續看電視。
過了會，茶幾上的手機震動。
沈毅拿起手機，看了眼，是顧含夏發了消息過來。
女朋友：【裴策剛剛跟你道歉了？】
沈毅：【嗯。】
女朋友：【他态度怎麽樣？沒欺負你吧。】
沈毅：【沒有。】
女朋友：【那我就放心了，我現在要去公司，午飯不在家裏吃了，裴策今天不出門，你一個人在家裏小心點，有什麽事随時打我電話。】
在顧含夏眼裏，裴策對沈毅就像個危險分子。
沈毅：【好的，大小姐路上注意安全。】
女朋友：【怎麽又叫我大小姐，都說了要叫名字，再叫錯我扣你工資了。】
沈毅：【好的，夏夏。】
一樓書房裏。
顧含夏給沈毅發完消息，擡起頭，對等在旁邊的韓禮笑了笑，收起手機，問：“禮哥，你真的沒事了嗎？”
韓禮擡手按了按眉心，說：“沒事。”
顧含夏不放心，“我看你下午還是在家裏休息吧，該說的你都跟我說了，有助理在，我可以搞定的。”
韓禮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但顧董把我調到你身邊幫你，你第一次出席會議，我不能不在旁邊看着。”
“好吧。”顧含夏知道他對工作一向很認真，沒再勸他，說道：“吃了退燒藥再走。”
趁着韓禮吃藥的功夫，顧含夏走出書房，讓傭人把封琪叫下來。
“姐姐，你叫我。”
封琪很快就從樓上下來，彎起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顧含夏，小跑到她面前。
他年紀比顧含夏小一點，有時候叫顧含夏名字，大部分時間喜歡叫顧含夏姐姐。
顧含夏：“我等會和禮哥去公司，你跟裴策和沈毅在家裏要乖一點。”
封琪乖巧的點頭，“姐姐放心，我不會惹事的。”
“乖。”顧含夏獎賞似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姐姐知道你是最乖的，不像裴策那麽不聽話，姐姐不在家，你幫姐姐看着裴策，他如果想欺負沈毅，你幫忙攔着點。”
封琪眸光稍暗，垂着眸，小聲嘀咕，“我也打不過策哥呀，姐姐只關心毅哥被欺負，不關心我會被欺負嗎？偏心。”
顧含夏哄他：“因為你聰明呀，我相信你肯定能憑借自己的智慧，避免和裴策的肢體沖突。”
封琪被誇得眼睛又亮了起來，點頭說：“好的，我會幫你看着策哥的。”
“乖。”
顧含夏又誇了他一句，這才放心跟韓禮去公司。
沈毅站在卧室窗前，微垂着眸，望着樓下站在黑色邁巴赫車前的顧含夏和韓禮。
韓禮單手替顧含夏撐着傘，另一手替她拉開車門。
兩人不知說了什麽，沈毅看到顧含夏對着韓禮笑了下。
午飯沈毅沒到樓下吃，傭人把飯送上來。
餐廳裏只有裴策和封琪兩個人，他們一向沒什麽話說，偶爾湊到一張桌子上吃飯，坐的位置也是能離多遠離多遠。
裴策今天卻一反常态的走到封琪身側，拉開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封琪吓了一跳，以為裴策心情不好要拿他開涮，論武力值，裴策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他默默的往旁邊挪了挪。
裴策一把拉住他椅子，把他拽回來，“躲什麽？”
封琪笑着說：“沒躲，我怕您坐着嫌擠，給您讓位。”
裴策：“知道沈毅為什麽沒下樓吃飯嗎？”
封琪搖頭，“不知道。”
“躲屋裏看甄嬛傳呢。”
“......甄嬛傳？”
裴策：“對，就是甄嬛傳。”
封琪：“這不是宮鬥劇嗎？毅哥喜歡看宮鬥劇？”
這愛好挺與衆不同的。
“什麽喜歡看宮鬥劇。”裴策一臉嫌棄的呸了一聲，“他這是憋着壞，想學裏面的陰招，挑撥咱們和夏夏的關系。”
“不會吧？”封琪一臉單純的說：“毅哥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
“少給我裝什麽清純小奶狗。”裴策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下，“你沒看到夏夏被沈毅那個小白臉迷成什麽樣了，他說什麽夏夏都聽，現在情況很不妙，這窮鬼可能是看上顧家的錢了，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人，絕對不能讓夏夏被他騙了，咱們得先聯手，把他趕出去。”
封琪語氣随意道：“可以啊，策哥你說你想幹什麽，我都聽你的。”
裴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首先，咱們也得研究一下甄嬛傳。”
封琪：“......”
顧含夏在公司待了一下午，除了那個會議是她在開，其餘時間，她都坐在辦公室，不停的看着韓禮的助理和公司高層進來向他彙報工作，顧含夏有心讓韓禮休息會，但那些送進來的工作她了解的很少，插不上手，只能在旁邊看着。
韓禮一邊工作還要一邊教她熟悉公司事務。
她爸讓她接管衡遠傳媒的時候，已經跟她說了要韓禮做她結婚對象候選人的事，讓她跟韓禮好好相處。
顧含夏怕在公司裏和韓禮擡頭不見低頭見，他會借着工作的時間跟她培養感情，所以對來公司的事很排斥，一直都把公司直接丢給韓禮，當甩手掌櫃。
今天過來才發現，韓禮公私分明，上班時間壓根就沒工夫考慮這些兒女私情，看來她應該多過來了解了解公司的事務了。
五點的時候，韓禮讓司機把顧含夏送回家，自己留在公司繼續加班。
這讓整日只會吃喝玩樂的顧大小姐心裏有些愧疚，但她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會影響韓禮的工作效率。
顧含夏決定從明天開始，認真工作。
“那我就先回去了，禮哥你加班不要太晚。”
韓禮嗯了聲，問：“明天你來公司嗎？”
顧含夏想了想，怕明天早上起不來床，沒把話說的太絕對，“如果能起得早，我就過來。”
韓禮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好，快回去吧，今天辛苦我們大小姐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了湯，補補身體。”
韓禮永遠都是這麽溫柔體貼。
“謝謝禮哥。”
看着顧含夏消失在辦公室門前的背影，韓禮嘴角笑意更深。
總算讓夏夏心甘情願到公司上班了，免得整日待在家裏和沈毅在一起。
到家的時候剛好是吃完飯的時間，顧榮遠在家，顧含夏沒回自己住的別墅，先去顧榮遠那裏陪他吃晚飯。
顧榮遠知道顧含夏今天去了公司，誇獎了她一番，鼓勵她多去公司，又在她面前誇了韓禮，話裏話外透漏着他最中意的女婿人選是韓禮。
顧含夏心情十分複雜，胸口像是壓了塊石頭似的，悶得慌。
回到自己的住處，坐在客廳裏等她回來的裴策和封琪趕緊圍上來。
“夏夏。”
“姐姐。”
顧含夏臉上沒什麽笑意，擺了擺手，說：“你們自己玩，我心情不好，上樓休息了。”
裴策和封琪對視一眼，看她臉色确實不好，識趣的沒有打擾她。
顧含夏乘電梯上樓，從電梯下來，看見琴房的房間亮着。
顧含夏走過去，看見沈毅垂眸站在她的鋼琴旁，手指懸在鋼琴上方，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
顧含夏欣賞了會他完美的側臉，開口道：“你喜歡鋼琴？”
沈毅像才察覺到她站在外面似的，縮回手，側過身，正對着她，“你回來了？”
顧含夏嗯了聲，走過去。
“你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沈毅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像犯了錯似的，“你說過，除了你的卧室，其他房間我可以随意進出。”
“不是你的問題。”顧含夏意識到可能是自己臉色不好，讓他誤以為自己是在怪他進自己的琴房。
“沒事，我的鋼琴你可以随便彈。”顧含夏問道：“你會彈鋼琴嗎？”
沈毅道：“會一點，我大哥鋼琴彈得很好。”
聽說學鋼琴對普通家庭是一件消費不起的事情，顧含夏見他一臉羨慕他大哥的樣子，下意識就覺得，可能是他家裏偏心，只負擔他大哥學鋼琴的費用，沒讓他學，而他會的這一點，可能是他大哥學的時候，他站在旁邊偷偷學的。
“你想學鋼琴嗎？我可以教你。”
顧含夏坐到鋼琴前，擡眸對他說：“你也坐。”
沈毅坐到她身側，小聲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麻煩，我剛好很久沒彈鋼琴了，熟悉熟悉。”
顧含夏随意的彈湊了一段。
沈毅側身盯着她，誇贊道：“你好厲害，比我大哥更厲害。”
顧含夏被他誇得心情好了很多，彎着唇角，謙虛道：“這沒什麽，這首曲子很簡單，我教你幾遍你就會了，基礎樂理你會嗎？”
沈毅：“會一點。”
會基礎樂理就好辦了
“來，手放到這裏。”
沈毅把手搭到她指的位置，手指看起來很僵硬。
“放松一點。”
沈毅突然縮回手，無所适從的看着她。
顧含夏被他逗笑了，“幹嘛呀？”
沈毅：“怕學不會，您嫌棄我。”
顧含夏笑着說：“你怎麽會這麽想，難道我看起來是個脾氣很不好的人嗎？”
沈毅趕緊道：“不是，你脾氣很好，是我見過的脾氣最好的女孩。”
“那就麻煩你了。”沈毅重新把手放到鋼琴上。
顧含夏看他手指還僵硬着，直接上手，在他的手指上捏了捏。
沈毅抿了抿唇，微微側臉避開她視線，像是害羞了。
這讓顧含夏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下午在公司，因為不熟悉公司業務，幫不上韓禮忙帶來的挫敗感一掃而空。
片刻後，別墅裏響起一陣刺耳的鋼琴聲。
二樓書房裏，正湊在一起看甄嬛傳的裴策和封琪同時擡手捂耳朵。
以為是顧含夏心情不好，所以才在大晚上拿鋼琴發洩，兩人也沒什麽怨言。
沈毅胡亂彈完一段，抱歉的對顧含夏笑了笑，說：“對不起，驚到你了。”
顧含夏昧着良心說：“沒有，你彈得很好，不要總說對不起，你得自信一點。”
斷斷續續，時好時壞的鋼琴聲一直持續到十一點，韓禮加完班，回到家，聽到樓上傳來鋼琴聲，眉頭皺了下，擡腿上電梯。
琴房的門沒關，韓禮從電梯下來，一眼就看到琴房裏的顧含夏和沈毅，心髒像是被撞了一下。
沈毅坐在鋼琴旁，為了方便教他，顧含夏站在他身後，從後面摟着他，雙手搭在他的手上，手把手教學。
韓禮在外面站了好幾分鐘，顧含夏才發現他。
“禮哥，你下班啦。”
韓禮深吸口氣，語氣依舊溫柔，“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你明天要早起上班，早點休息吧。”
顧含夏拿起手機，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這麽晚了。
“你明天要上班嗎？”沈毅眼睫微擡，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一首曲子都沒學會，剛剛情緒有點低落，顧含夏承諾他明天還會繼續教他。
顧大小姐沉迷于将自己的第一個學生教導成才，工作的事早就抛到腦後。
她目光在韓禮和沈毅之間來回看了看，慶幸自己對韓禮說的是如果明天起得來床就去公司，而不是承諾一定會去公司。
“禮哥，沈毅這首曲子還沒學會，我明天就不去上班了。”
沒等韓禮說話，沈毅輕輕拽了下顧含夏的衣袖，真心實意的勸她，“你明天還是去上班吧，我沒什麽天賦，學不會。”
“誰說你沒天賦了，剛剛不就彈得挺好嗎？”
學鋼琴要多練，彈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如果明天斷了，又要重新練起，橫豎她一直都沒去過公司，也不在乎再晚幾天了。
顧含夏：“禮哥，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休息吧。”
韓禮臉上表情不變，笑着說：“好。”
他目光掃向沈毅，沈毅垂着眸，目光認真的盯着琴譜。
作者有話說：
韓禮：保持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