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可是如今大皇妹竟然逃出生天,那他這計劃不是落空了嗎?更可怕的是此事教父皇得知,他一定會讓人去查,要是查到自己身上,只需要一條太子指使兇徒刺殺皇妹,殘害手足的罪狀,就足夠廢黜自己的儲君之位了。羽乾皓立刻明白如今對自己危險最大的人并不再是大皇妹,而是自己的父皇,當今的皇帝陛下。
“太傅,怎麽辦?父皇定會很快查到我頭上,那淩絕怕是不能留下……”羽乾皓一把抓住站在身邊的許之臣的手臂面色蒼白得說道。
許之臣略沉吟了一下,便說:“微臣覺得與其這會兒派人去除掉淩絕,等着皇帝查到太子身上。不如……”
“不如什麽?”羽乾皓緊張地盯着許之臣問。
“當初臣與太子拟定了上中下三策,如今只能用第二策了。”
“第二策……”羽乾皓松開緊緊抓住許之臣手臂的手,頹然得坐了回去,額頭上有更多的冷汗冒出。
許之臣帶些狠絕之色道:“太子,此刻你切不可再猶豫退縮。如你所說,那第一策失去作用,那這第二策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遲則生變啊。況且方才汪直手下的小太監來傳話,今晚大公主并未出宮,而是去了皇後所在的坤寧宮,這真是天賜良機。汪直所掌管的禦馬監的武骧左衛和武骧右衛,騰骧左衛和騰骧右衛,四衛營官都被我們收買,今晚我們舉事,這皇城之內便是太子說了算。只要太子一舉擊殺大公主,再将乾清宮圍了,讓你父皇退位,那太子明日一早便是大周的新君了。”
“明早就是大周朝的新君”這句話對羽乾皓的吸引力太大,在太子位上呆了十三年,他一直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得做出兄友弟恭,儒雅好學,孝順溫良的模樣,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能有朝一日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大周帝位。如今,那光芒萬丈的機會就在眼前。只要登上帝位,他再也不用看誰的顏色,唯唯諾諾得活着。母後在天上,也一定會為他高興。
不過想到自己這麽做實屬逼宮謀逆,他還是有些害怕和猶豫。
見太子羽乾皓猶豫不決,許之臣又說:“太子知道為何我一定要保太子登上帝位嗎?”
羽乾皓擡眸望向許之臣,等他下言。
許之臣捋了捋下颌的幾縷已然花白的胡須道:“微臣是看着太子長大的,這幾年又做了太子的師傅,教太子讀聖賢書明聖賢理。聖賢們怎麽說的,‘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這可是維系整個大周宗法的核心,是立國之本。就算她大公主再賢,也不能破壞國本。因此臣決意要維護這國本,為太子争上一争。為天下讀書人争上一争。”
頓了頓又說:“皇帝也明白走明路,閣臣們定不會同意,所以他一力扶持大公主,她一回京就讓她掌了禦前扈衛的三千營,後又專為她開恩科考女科。這都是在擡舉她,把她擡到高于你的位置上,讓天下的臣民只看見她,看不見你。最後逼得你自己上表不做這個儲君,讓朝堂上的臣子們無話可說。可是,臣卻偏不會同意皇帝這麽做。既然皇帝不走明路,那太子又何須再走明路。”
許之臣這話說得正氣凜然,倒是把逼宮篡位說成了是為了維護大周國本。太子于是僅僅剩下的一絲害怕和猶豫也消失不見了。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那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汪直,讓他今晚三更動手,還有就是告訴他只要我明日等上帝位,立刻封他為司禮監掌印太監。”
“是!陛下,微臣這就去安排!”許之臣躬身道,他已經提前将太子稱為陛下,似乎覺得明早第一線朝陽射|進皇城之時,大周已然換了新君,而這新君就是他一力要保的大周名正言順應該稱帝的太子殿下。
乾清宮寝殿中,皇帝一直咳嗽,睡得不穩。殿角點着一盞羊角宮燈,發射出暈黃朦胧的光暈。中夜十分,皇帝從龍榻上坐了起來,擊了擊掌。立即有小太監進來将龍榻上的明黃帳幔用金鈎挂起,鄭六也進來在龍榻邊伺立着。皇帝問他:“這會兒什麽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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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六躬身答:“回萬歲爺的話,這會兒子時剛過。”
皇帝“哦”了一聲,道,“叫宮人不必點燈,扶朕起來,替朕更衣梳發,再替朕端一碗提神的湯藥來喝。”
鄭六應了聲“是”,随後卻步下去吩咐。
不一會兒,鄭六去而複返,身後跟着一位小太監,端着朱漆托盤,上頭擱着一盅兒醒神湯。皇帝已經戴好翼善冠,穿好明黃四團龍衮龍袍,正站在窗前負手望着太子東宮鹹陽宮的方向,表情隐晦難明。
鄭六走到皇帝身後,輕輕得說了聲:“萬歲爺,您要的醒神湯端來了。”
皇帝聽到後卻沒有馬上轉身,仍是望着那處沉默不語。鄭六也微微直起身望向鹹陽宮,然後幾不可見的微微搖了搖頭,複又躬身下去,一動不動。
良久,皇帝轉身,将手一伸,“拿來。”鄭六趕忙轉身将那盅醒神湯端起,揭開盅蓋遞到皇帝手上,皇帝接過去,從自己腰間荷包裏摸出顆丸藥含在口中,用那盅醒神湯将其送下。
見皇帝喝了醒神湯服了藥,鄭六剛欲開口請皇帝坐下歇會兒,便見得鹹陽宮方向忽地有火光亮起,照亮了半個皇城的天空。随即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彙聚在一起向乾清宮和坤寧宮湧來。伴随着火光的還有陣陣越來越響亮的喊殺聲。
“萬歲爺,太子動手了……”鄭六在皇帝身後平靜地低聲道。
皇帝負在身後的手驀然握緊,一雙幽深的龍眸中映入了那些星星點點的火光而霎時便得璀璨起來。鄭六只覺得這小半年來一直病勢沉重的皇帝似乎又回到了二十歲那年登基時,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樣子。
“好,好,好。”皇帝極簡單的說了三個字,雖是笑着說的,但讓人聽了卻覺得心中升起一種悲涼之感。
坤寧宮內,皇後赫連虹,五皇子羽乾樹和大公主羽鳳儀都被宮內突然的喧嘩和喊殺聲驚醒。衆人都忙将衣裳穿上起來,宮中服侍的太監和宮女也都紛紛彙聚到皇後的寝殿前,一時間坤寧宮內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對皇城中突然出現的亮光和喊殺聲感到心驚。
皇後按着胸口吩咐跟前服侍的太監貴兒去宮門前瞧瞧出什麽事了。貴兒應了,一溜小跑出去,到坤寧宮門口,吩咐小太監下了門闩,剛将宮門打開一條縫兒,門口就擠進來一個外頭打更的太監,滿身是血,連聲喊,“快,快關門,太子帶着人殺過來了!”
“什麽!”貴兒吓得一個哆嗦,一疊聲得朝身邊那兩個小太監喊:“快,關門!關門!”
那兩個小太監手忙腳亂得将又重又大的宮門重新推來關上,再将那兩人合力才能擡起的門闩抱起來闩上宮門。貴兒看宮門闩好了,才轉身擡腳飛一般的跑到坤寧宮寝殿門口,遠遠地就喊起來,“啓禀皇後,太子謀反,帶人朝着坤寧宮殺過來了!”
皇後赫連虹甫一聽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貴兒跑到自己跟前忙問:“貴兒,你方才說什麽?”
貴兒跪到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又說了一次,“皇後……太子,太子殺過來了……他反了……”
皇後“啊”了一聲,臉色煞白,一把抓住身旁站着的羽鳳儀慌亂道:“鳳儀,怎麽辦?怎麽辦?他殺過來了……”
羽鳳儀面色凝重,但仍是十分平靜,擡手在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安慰道:“母後,別怕,有我在。這會兒你聽我的,先帶着乾樹去後殿将門關上躲起來。我在這外頭抵擋一陣,我們要盡量的拖延時間,等待援軍。我想或者父皇也并不是全無準備。”
皇後雖然擔心羽鳳儀,但知道此時情況緊急,聽自己長女的話或者還有一線生機,便拉起乾樹的手在兩個宮女的陪伴下往後殿跑去。
羽鳳儀則是去自己的寝殿內将一把父皇賜給她的唐刀拿了來,讓坤寧宮中的太監們各自去找些凳子拆了,拿了凳腳握在手中,圍繞在她周圍,守在坤寧宮門口。
坤寧宮外,太子羽乾皓手持一把利劍,對跟随着自己的禦馬監掌事太監汪直大聲說:“汪公公這裏就交給你,裏頭的人不用留一個活口!”
“是,萬歲爺!”汪直躬身谄媚道。随即轉身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兩位武骧左衛和武骧右衛的營官鄂泰和塗長浚下令,“走,叫将士們将坤寧宮的宮門給我撞開,咱們去會一會皇後母子!”
那兩位營官一拱手,“是,汪公公!”
随後轉身朝身後的兵士們一揮手,“上!”
立刻就有兵士列隊齊聲吶喊着擡着碗口大的圓木去撞擊坤寧宮的大門。
羽乾皓雙目血紅,陷入瘋狂之中,見到坤寧宮的大門被撞得“轟轟”作響,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他仿佛已經能看見皇後母子還有那個要争他儲君之位的皇妹身首異處,在血泊中抽搐。
是的,這麽多年的委屈和忍辱負重只有用血才能補償!
“太傅,走!我們去乾清宮,我要去問問父皇,他從來沒有一天看得起我過,那他可曾想到過有今日今時?”
作者有話要說:并沒有把宮鬥寫得太複雜,呵呵。
如果有可能,下一本寫個複雜的宮鬥吧:)
第九十一回
“萬歲爺,太子帶着許之臣,還有騰骧左衛和騰骧右衛的人在乾清宮門外頭叫嚣,要萬歲爺出去說話!”
太監鄭六小跑着進了乾清宮紫宸殿,對沉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羽承極禀告。
“将宮門打開,讓他們進來。”羽承極緩緩地站了起來,抖了抖自己身上明黃色的龍袍,凝望着乾清宮宮門的方向。
鄭六應了聲,“是,萬歲爺。”随即轉身吩咐身後的一名小太監去傳話。
羽承極擡腳慢慢地走出紫宸殿,鄭六跟在身後走到紫宸殿門前的丹墀上站定,遙遙的望着乾清宮的宮門。得了信的守門的太監将宮門的門闩下了,厚重的宮門被緩慢地推開……
太子羽乾皓志得意滿地站在乾清宮大門前,看着那鑲嵌着黃銅鉚釘,朱紅色的厚重威嚴的乾清宮大門被打開,宮內一片黑暗,似乎只在正對着乾清宮宮門的紫宸殿方向有微弱的燈光。
将手中利劍舉起,羽乾皓對身後舉着火把形成一片火海的衆兵士高喊了聲:“跟我來!”
衆兵士齊聲應諾,跟在羽乾皓身後湧入了乾清宮。太子走在最前面,大步走到了紫宸殿前的丹墀之下停了下來,仰面望着那個站在丹墀之上身穿明黃四團龍衮龍袍子的威嚴的中年人,負着手氣定神閑得看着自己,毫無一絲慌亂和頹喪。完全沒有他想象中恐慌和驚懼的樣子。這?太子有些疑惑,不過仗着自己身後那數千的兵士,而皇帝只是孤單一人站在丹墀之上,身後跟着個同他一樣老邁的太監,他覺得自己完全不用怕他。
羽乾皓持劍在手,将手中利劍指向皇帝神情冷峻道:“父皇,兒臣今日來是有事相商!”
皇帝負着手,掃了眼站在丹墀下的羽乾皓和在他身後手持火把與刀劍的衆多兵士道:“皇兒有什麽事想和朕說,就來和朕好好說,用得着這麽大事聲張麽?”
羽乾皓聞言有些語結,“我……我不這麽着,父皇怕是不會聽我的……”
“原來是要朕聽你的,看來這有事相商是個幌子。那麽,你想要朕怎麽樣,你說吧!”
皇帝盯着太子平靜道。
羽乾皓被皇帝的平靜弄得有些心緒不穩,定了定神,咬牙道:“我要父皇退位,讓我做大周的新君!”
皇帝聽了平靜的神色逐漸開始變化,臉上浮起越來越多的笑容,仿佛是剛剛聽見了一個什麽好笑的笑話,慢慢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皇帝越來越響亮的笑聲,太子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剛剛因為興奮而染上的紅色變成紫紅,因為憋氣而微微有些抽搐。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每次都是,從來把自己當成一個幼稚可笑的孩子,把自己當成一個笑話看。就算是現在,只要自己微微動一下手指頭,就能将他從高高在上的皇位上拉下來,就能讓他血濺當場,可他還是沒把自己當回事。
太子怒氣在胸中越積越多,一雙血紅的眼也被怒火所點燃,憤憤地望着皇帝,持劍指向皇帝的手因為怒氣盈胸而抖動起來。
皇帝笑畢,收了笑,面罩寒霜,一個字一個字道:“你,不,行。”
簡單有力,斷然否定。
接着道:“像你這種逼宮謀逆,謀害手足,懦弱多疑,才疏志大,毫無自知之明的人不配坐在大周至高無上的皇位上。想當大周皇帝,真是自不量力!”
太子氣得發抖,正想說話,卻被身旁的太傅許之臣一拉,只見許之臣上前一步,向皇帝一躬身道:“陛下,其實這一切都不是太子的錯,他只是想拿回該他得到的東西而已。說起來,造成如今這局面的不是皇帝陛下您自己麽?太子是您的嫡長子,做大周的儲君已經十三年。可您卻扶持大公主意圖替代他,這是動搖大周的國本。這例子從您這裏開了後,那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上至宗室皇親,勳貴之家,下至商戶人家,升鬥小民。都可以憑自身愛惡,廢長立幼,廢嫡立庶。那麽臣請問皇帝陛下,到時候又該怎麽辦?所以,臣覺得皇帝應該遵循祖宗宗法,将這大周天下傳給名副其實應該登位的太子殿下!”
皇帝冷哼一聲,喝道:“腐儒!混淆視聽,什麽是國本,你可知皇家自來是家國天下。我大周傳承二百餘年,到朕手中,這天下是個什麽樣子,你做為內閣次輔豈能不知。太子被你教成現在這個樣子,朕真是痛心,為何要讓你做他的師傅,迂腐頑固。你們這些腐儒只顧成全自己的清名,卻将我羽家王朝推上祭臺。太子朕給了他這麽多年,看他能否有長進,可他真是讓朕失望透頂。如今又做出這種失德謀逆的事情來,豈能再坐在儲君位上,讓我把大周的天下傳到他手上!”
許之臣直起身來,朝着皇帝拱一拱手,眼角微跳,“既然陛下如此固執,那臣也不再解勸,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罷。”
說完朝着太子使了個眼色,太子早忍不住了,真想沖上去将那個一直藐視自己,譏諷自己的人一劍穿心。但想起許之臣來時在路上說的話,定要生擒皇帝,讓他寫下退位诏書和傳位诏書,才能封堵住天下悠悠衆口。
于是便将劍放下,轉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騰骧左衛和騰骧右衛的營官蒲敘和曾雍吩咐:“蒲将軍,曾将軍,請兩位去将我父皇帶到鹹陽宮去歇一歇,我看他站了許久,怕是累了。”
站在紫宸殿丹墀前的皇帝開口,“乾皓,你真的要這麽做麽?若是你現在悔改,朕會念着父子之情,饒你這一回……”
羽乾皓仰天大笑,“父子之情?父子之情?父皇,若是你念着父子之情,為什麽不将這大周江山傳給我,反而要在我的藥中下藥,巴不得我早死。若你念着父子之情,為什麽不可以讓我順利登位,讓我死也可以死在皇帝寶座上。等我死後,再将皇位傳給鳳儀不好嗎?為什麽要這麽急……”
說到最後,羽乾皓眼角淌出兩行淚……
皇帝無言,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急了?不,太子懦弱無能,讓他坐上帝位,再折騰兩年,大周将會變成何種樣子?況且外憂內患,容不得成全個人的一己之私。他再次肯定,為了大周的國祚,他的決定沒有錯。
“乾皓!”皇帝斷喝一聲,讓羽乾皓停止了又笑又哭,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冷聲道:“我再說一遍,你此刻可已經知錯,可想回頭?”
太子睜着流淚的眼,搖搖頭,臉上的神情逐漸猙獰起來,大吼了一聲:“蒲敘,曾雍,給我上!”
蒲敘在後應了聲“是,太子殿下!”
“噌”一聲拔刀在手,剛欲往前一步,卻聽得身後另一聲刀鞘出鞘的聲音,然後胸口一涼一痛,一把染血的刀已然從後貫穿他胸膛。他不可置信的轉回頭去,卻見到騰骧右衛的營官曾雍手中正握着那把刺穿了他胸膛的刀,看着他面無表情道:“謀逆者死!”
話音剛落,曾雍将刀拔出,一股熱血噴灑到了他铠甲上,蒲敘一只手捂着胸口,痛苦得說了聲,“你,你……”,另一只手中鋼刀落地發出“當啷”一聲,随即人頹然倒地。
随着蒲敘的被殺,湧進乾清宮中的兵士立刻大亂。
曾雍上前一步,在太子手臂上一記掌刀,太子手臂上一麻,手中的利劍随之落地。随後曾雍再将自己染血的刀擱到了太子肩上,鋒利的刀鋒貼在太子頸側。
“右衛的人給我聽着,迅速集合到丹墀前,護衛皇帝陛下!”
控制住了太子後,曾雍向着那些亂起來的兵士又大吼了一聲。很快,騰骧右衛的兵士便集結到了紫宸殿前的丹墀下一排一排的排列好,将皇帝屏護在身後。
而左衛的兵士因為營官被殺,都限于一片慌亂之中,太傅許之臣卻被幾個左衛的小校圍在中間保護起來。他看着太子被曾雍用刀逼着站在紫宸殿的丹墀前臉色慘白,瑟瑟發抖,不由得撕心裂肺得哭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皇帝站在高高的丹墀之上,突然拍了拍手,掌聲響過,忽地乾清宮內燈火通明,只見在四周的角落處站着一排排手持火铳的神機營的兵士,将叛亂的兵士圍在中間。皇帝負手看了眼底下那些亂作一團的叛變兵士,說了一句:“負隅頑抗者死,降者不殺!”
此話一出,原先還像無頭蒼蠅似的叛軍中立刻有人扔掉兵器,跪下去大聲喊:“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一會兒功夫,所有的原先屬于蒲敘所統領的騰骧左衛的叛變兵士幾乎全部都扔掉兵器跪地投降了,少數一些妄想沖出乾清宮的兵士被神機營的火铳射|殺。只有許之臣面色灰暗得似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動。
而在稍遠一處的坤寧宮內卻有喊殺聲和一陣接一陣火铳此起彼伏的射擊的聲音傳來。
皇帝吩咐鄭六,“你派人去看看坤寧宮那麽怎麽樣了?”鄭六應諾而去。
曾雍随即讓一隊手下兵士出列,找來繩子将投降的叛變兵士綁了押出乾清宮,随後處置。
皇帝轉身重又走進紫宸殿,走到殿中的寶座上就座,命人将太子和許之臣押上來。太子此時已經面無人色,垂着頭,縮着肩,冷汗涔涔,一進到殿中便雙腳一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得哭喊:“父皇饒命,父皇饒命……”
太傅許之臣則垂頭不發一言,他此刻被剛才捆綁他的兵士打了好幾拳,臉上都是淤青,袍子也被扯頗了,披頭散發。
“你現在喊饒命已經晚了,明日一早,朕就會诏告天下,太子謀逆,意圖弑父殺母殺妹殺弟,廢掉你的儲君之位,令宗人府治你的罪……”
皇帝眼中有痛色,但語調篤定平靜。
“父皇,父皇……”太子大哭起來,伏地磕頭不止。忽覺頭目森然,胸口劇痛,萎頓倒地抽搐不已。
皇帝忙命人查看,竟然沒了氣息,已經暴斃于紫宸殿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皇帝眼圈泛紅,一拳重重捶在禦案上。随即只覺心中一陣翻湧,張口劇烈咳嗽起來,口中連續噴出數口鮮血,染紅了胸前龍袍……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暴斃不需要驚奇。
因為明朝有皇帝服用“紅丸”兩顆一天一夜就暴斃的。
另外,宮鬥寫着挺累人,但又不能不交代脈絡。
還有親們也是喜歡看情情愛愛的,所以簡略了,沒有展開。
後面會将皇城的宮鬥收尾了,公主要登基稱帝了。
第九十二回
坤寧宮中,永泰公主羽鳳儀将染血的唐刀重新插|入刀鞘之中,望着宮前橫七豎八倒伏的叛軍屍體,在宮燈的映照下,仿佛是身處修羅場中。在她周圍是神機營的将士,三千營的兵士随後也趕過來,将叛軍徹底清剿幹淨。禦馬監掌事太監汪直也被當場射殺。
“叫人把這裏盡快收拾幹淨……”羽鳳儀對跟随在自己身邊兒的一位三千營的千戶說。這位千戶恰巧正是榮惜蘭。
榮惜蘭忙一拱手應了聲“是,公主殿下!”
随即命令自己麾下兵士将叛軍的屍體全部擡出去。坤寧宮的太監和宮女也忙碌起來,分別去打水來沖喜宮內地上的血跡。
見事态已經平息,又有鄭六派過來的小太監告知了乾清宮那邊兒平息叛亂的情況,羽鳳儀方才放下心來。随即派了坤寧宮的太監貴兒去乾清宮将這邊兒的情況禀告給皇帝。最後進到坤寧宮後殿去瞧皇後和五皇弟乾樹。
皇後仍然在心驚和後怕,羽鳳儀告訴她:“母後,沒有事了,沖進坤寧宮的叛軍被父皇派來的神機營和後來趕來的三千營将士全部斬殺。”
又把吓得小臉兒慘白的五皇弟乾樹拉過來,拍拍他的小肩膀安慰道:“五皇弟,別害怕了,沒事了啊……”
羽乾樹撲進了羽鳳儀懷中,抱着她的腰,說了句:“大皇姐,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羽鳳儀摸了摸他的頭笑一笑,旁邊的皇後穩定心神下來立即問:“鳳儀,乾清宮中你父皇那裏怎麽樣?”
“才将父皇派了人來傳話,說那邊的叛軍已經降了,太子和太傅許之臣也都束手就擒。”羽鳳儀答。
皇後長舒了一口氣,“虧得你父皇心細,早對太子的異動有所防備,否則真是不敢想象,我們母子落到太子手裏只有個死字。”
停了停冷了聲音道:“不過太子真是作死,竟敢逼宮意圖篡位,還想将我們母子置于死地,真是膽大妄為,你父皇定不會繞過他的。還有那個許之臣竟敢撺掇太子謀逆,委實是該誅滅他九族!”
最後看着羽鳳儀又笑起來,越笑越歡暢。
“母後,你笑什麽?”羽鳳儀問。
皇後上前一步,将她臉頰上因為剛才斬殺叛軍而濺上的幾點血跡擦幹淨,十分寵溺得說:“鳳儀,這下你将會名正言順地登上大周帝位了,母後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我和乾皓以後就靠你了……”
羽鳳儀理解為何自己的母後會這麽說,身在皇家,作為有資格能夠承繼大位的皇女,若是自己沒有登上頂峰,那麽就相當于生死掌握在別人手中,包括自己至親的母後和皇弟也同樣是砧板上的肉,毫無自保之力。
“皇後,公主,不好了,萬歲爺,萬歲爺昏厥過去了!”太監貴兒跌跌撞撞得跑了進來驚慌失措地喊道。
原來貴兒奉命去乾清宮向皇帝禀告坤寧宮的情況,一到乾清宮中還沒來得及和皇帝說上話,便見到太子在紫宸殿上暴斃,皇帝吐血昏厥。于是他趕忙又跑回坤寧宮來向皇後回話。
“什麽?”皇後和羽鳳儀一起大吃一驚問道。
貴兒跪伏在地,戰戰兢兢地重複道:“皇後,公主,奴婢适才去乾清宮,還沒有來得及禀告萬歲爺坤寧宮的事,就見到太子不知道怎麽得倒地不起。鄭公公上前一探他的鼻息,竟然沒氣了。後來,萬歲爺知道了,就咳嗽起來,吐了許多血,昏了過去……”
這話說出來後,自然又讓皇後和羽鳳儀吃了一驚。
于是皇後和羽鳳儀匆忙帶着羽乾樹一起去了乾清宮。進到乾清宮中寝殿的暖閣中,見到皇帝羽承極面色青白,雙目緊閉,正躺在龍榻上一動不動,旁邊有太醫院的太醫們在忙碌。皇後忙叫住太醫院的院使和院判問皇帝的情況。
“皇帝怕是就只有這幾日了……”
太醫院的院使魏東十分沉痛得說道,又說:“皇後早些為皇帝預備下吧……”
皇後聞言不由得撲到皇帝龍榻前嗚嗚咽咽得哭了起來。羽鳳儀和羽乾樹也走到龍榻前,傷心落淚。不一會兒太子謀逆被擒,暴斃于紫宸殿上,還有皇帝昏厥的消息便傳遍了皇城內的東西六宮。
不一會兒,皇太後,丁太妃帶着賢妃,莊妃,淑妃,德嫔等一衆後宮嫔妃以及皇子,公主們一大幫人都趕到了乾清宮,圍繞在龍榻前。
“皇帝,皇帝……”皇太後一手握着昏迷中皇帝的手哀哀哭泣,一手拿着帕子抹眼淚。皇後等人只能又來勸解皇太後注意身子,勿要太過傷懷。
皇太後轉臉叫太醫院的院使魏東上來,“皇帝什麽時候能醒?”
魏東躬身答:“回皇太後,微臣和太醫們剛才已經為陛下紮針過穴,又用了丹參湯,陛下此時應該要醒了。”
皇太後進來之時已經聽魏東說過皇帝的身子已經是強弩之末,病入膏肓,今夜強行用藥提神,後來又怒又悲,導致最後吐血昏厥,只怕活不過三日。
果然,魏東話音剛落,皇帝的眼睫跳動了兩下,緩緩得睜開了眼。屋內所有人都注視着皇帝。皇帝的眼逐一在圍繞在龍榻前的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到了羽鳳儀身上,開口微弱得喊了聲:“鳳儀……”
羽鳳儀忙上前在皇太後旁邊站定,強忍着悲痛喊了聲:“父皇……”
皇太後知道皇帝有事交待,便起身拉着羽鳳儀坐到自己剛才坐着的地方。果然羽鳳儀剛一坐下,皇帝便說:“等一會兒天亮後,你替朕召集內閣輔臣來乾清宮,朕要将太子謀逆暴斃等事诏告天下,還有,朕也要頒布诏書冊立你為大周皇太女,是大周新的儲君。另外,殿試照舊進行,還是由你去主持……”
羽鳳儀擦了擦眼角的淚連連點頭,“父皇,兒臣知道了……”
皇帝又讓皇子公主們都到自己跟前來,對他們說:“你們的大皇姐,将來就是大周的新帝,你們要聽她的話,盡心盡力的輔佐她……”
說到這裏,忽地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湧出大口鮮血,殿內衆人俱都大聲哭喊起來。太醫忙又上前請脈,診脈,喂藥,好一陣忙亂。
“皇帝不能再多說話了,得歇上一歇,否則明日怕不能和內閣輔臣們談話了。”太醫院的院使魏東上前對皇太後說。
于是皇太後便命令皇子和公主們先回去,而各宮嫔妃在皇後的安排下輪流侍疾。
羽鳳儀則是親自陪着皇太後去壽安宮歇息。畢竟皇太後年紀大了,熬不了夜。勸皇太後安置了,不一會兒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宮人替羽鳳儀梳妝更衣後,她便依照皇帝吩咐去傳內閣輔臣進乾清宮見皇帝,而後去了中和殿主持女科殿試。
昨夜皇城內的叛亂和血腥并沒有影響到中和殿內進行女科殿試的女士子們,在窗外照進來的和煦的春光中,衆人都在奮筆疾書,此次的策論是關于大周的外患。
皇太女羽鳳儀在大殿中慢慢的走動,看着此次殿試的女士子們或是沉思,或是筆走龍蛇,寫下自己對大周邊患的治理之策。她看到了慶成郡主羽若曦,不由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看她在寫些什麽。
慶成郡主見羽鳳儀走過來站在自己身邊,仰起臉來看着她讨好得一笑,繼續在紙上寫自己的策論。羽鳳儀細看了一會兒,覺得她想得還是幼稚了些。于是移步去看別人。在羽鳳儀身後的一張幾案上,有一位穿一襲白色衣裙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首先是她那一手娟秀的字,十分的漂亮,再看到她的人,也是氣度高華,容色傾城,配上一襲白衣白裙,委實是仙姿玉貌,讓人立刻升起親近之心。這樣的容貌,若是再有才學,羽鳳儀覺得點她一個狀元也是情理中事。
于是她輕輕走到那白衣女子身後,看她寫的策論。只幾句,羽鳳儀就覺得十分切題,後來又寫了些平患方略,也是很有見地。雖然還沒寫完,但僅僅憑借前頭的一小部分文章,羽鳳儀就覺得這人才學過人,見解獨到,倒還是個人才。
将目光移到卷首,見上頭寫着此人的籍貫和名字。
“洛州炎無憂”幾個字撞入她的眼簾,忽地,她覺得這人的名字自己似曾聽過。仔細回想,驀然想起昨日在大覺寺中遇到的那令她一見傾心的溫婉柔美叫慕汐顏的女子,那女子曾說她是陪着她家姑娘進京來考女科的,而她家姑娘會參加殿試。
“原來如此”,羽鳳儀不由得會心一笑,原來那位女子就是陪着眼前這位姑娘來京會試的,是眼前這位才貌雙全的女士子的書童兒。
為了那個讓她怦然心動的書童兒,她覺得務必要好好的留意眼前這位姑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不是吧!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1-09 19:45:25
親,破費了。
第九十三回
至德十九年三月初三,女科殿試放榜,洛州炎無憂為狀元,湖州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