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ⅩⅩⅡ
夏藏輕聲說,要關燈睡覺了。
楊聲依照本能,掙紮了片刻,還是陷在夏藏懷裏起不來。
“再抱會兒。”楊聲蹭了蹭夏藏小腹的衣料。
就怪死皮賴臉的。
不過夏藏身上洗滌劑的味道很好聞,好像是檀香……等等,他們的衣服都是擱一塊洗的,楊聲就從來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果然還是夏藏好聞些。
蹭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夏藏說他什麽,楊聲擡眼小心翼翼地去看夏藏臉色。
然後被撫了發頂。
夏藏輕輕笑着說:“要不暫時換個姿勢,我腿有點兒麻了。”
“哥,我這就滾回去好好睡覺。”楊聲識趣地起身,夏藏放于他發頂的手順勢往下,落到了他後脖頸。
他就保持着這樣一個居高臨下的姿勢,望着夜燈陰影裏夏藏細膩如瓷的皮膚、線條偏柔軟的輪廓和藏于耳後細碎的發。
再往下挪一挪目光,便可以看到那段讓他心搖神動過的脖子。
喉結。
夏藏是男生,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哥哥。
有點想……吻下去。
眼睛也好,耳朵也好,頭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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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喉結,甚至嘴唇。
夏藏收回了手,沖他笑了笑:“那晚安。”
“晚安。”楊聲落荒而逃。
夏藏醒來時,無意識地伸手探了探枕邊。
沒人。
他騰地一下坐起來,聽見衛生間傳來的嘩嘩水聲。
“楊聲?”夏藏喊道。
“嗯,哥,怎麽了?”水聲停止,楊聲回應他。
估計是在洗漱,夏藏放心地躺回床上,“沒怎麽,問問。”
窗簾外沒透光進來,時間還早。
但夏藏的生物鐘不允許他醒了再睡回籠覺,于是他就只是躺下,看昏暗的天花板。
沒過一會兒,楊聲蹑手蹑腳地出來,手裏似乎拎着個什麽。
太暗了,看不清。
夏藏只得問:“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啊?”
難道又沒睡好?
“忽,忽然就醒了,我也不大清楚。”楊聲吞吞吐吐,“哥,你再睡會兒吧,現在還沒到六點呢。”
“嗯。”夏藏敷衍地應道。
楊聲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試探性地喊道:“哥?”
夏藏這會兒沒應,他想看看楊聲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仿佛松了一口氣般,楊聲蹑手蹑腳地溜到陽臺前,小心拉開門栓,到陽臺把什麽東西挂上鐵鏈了,才無聲息地鑽回卧室,反手帶上門。
“你大清早的,在洗什麽啊?”夏藏忍不住好奇。
剛到床邊的小倉鼠“咚”地一下撞上了床沿,慌忙回答道:“沒,沒什麽。”
還在遮遮掩掩。
夏藏抿抿嘴,他以為經歷昨天那遭,楊聲應該會向他敞開心扉了些吧。
結果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他想開燈,換衣服起床;身側的床鋪震了震,楊聲爬上來,低低地喘息着,熱氣撩進他耳朵。
“哥,我如實說了,你別笑我。”
“笑你什麽?”夏藏頓時心下一軟。
“就是……”楊聲瑟縮着不動,猶豫片刻咬牙道,“就是我晚上做春/夢了……”
猶猶豫豫,把字音都吞了回去。
夏藏明白了,失笑道:“哦,這多大點兒事,青春期嘛。”
“你都不問問是夢見了誰……”楊聲嘀嘀咕咕道。
“那你夢見了誰?”夏藏從善如流,想了想補充道,“是昨天那個女孩子?”
感覺那位皓月姑娘跟楊聲關系不錯。
“我怎麽敢夢見月姐!天地良心,她可是我拜把子姐妹!”小倉鼠頓時炸毛,辯駁聲響徹雲霄。
夏藏按一按耳朵,只得繼續盲猜道:“嗯,那是姜延絮姜同學?”
“……哥,你就逮着你見過的這倆說……”楊聲嘟嘟囔囔,很明顯也不是姜同學。
夏藏摸索着湊他更近了些,說:“那沒辦法,我就知道你親近這兩位。”
昏暗裏,楊聲躲了一下,但床就那麽點兒面積,躲着躲着反倒撞了腦袋。
“哎喲”地倒吸着冷氣,夏藏可算攥住了淋過冷水後楊聲發涼的手。
“既然我都沒猜中,”夏藏邊用空着的手揉腦袋,邊帶着點兒心思地追問,“那你是不是要公布下答案?”
“不,不行!”楊聲一口拒絕,“堅決不行!”
得,是踩着尾巴了。
“好吧好吧。”夏藏決定采取迂回戰術,“你告訴我是男是女,可以麽?”
“哥……我就不該勾起你好奇心。”楊聲憤憤吐槽道。
“我這只是出于兄長的關心。”夏藏義正言辭道。
楊聲把他的手扣得緊了些,很快又放開,“那你猜吧……也不難猜。”
含糊中隐藏着某種情緒,夏藏輕輕嗅着,是有點酸有點澀。
有點發苦。
不自覺地牽動起他自己的神經。
“你喜歡祂嗎?”夏藏問。
楊聲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這叫不叫喜歡啊。”
前一天勞心傷神,做夢還淨是些不可言說,楊聲猶如被拍在沙灘上的小魚幹,見皓月過來才艱難地支起身子,道了聲:“早啊,月姐。”
“你這是怎麽了,小楊!”皓月立馬坐到位置上,連書包都來不及放下,抓着桌子角急聲關切着。
雖然楊聲也知道人是好意,但也不要搞得像他命不久矣了一樣。
“我沒事,只是有點沒睡好。”楊聲瞅了眼黑板上方的圓鐘,趁着早自習還沒開始,他強打起精神說,“月姐,你博學多識,能否解答小弟幾個疑問?”
皓月放下書包,懷疑地瞅着楊聲:“有問題就問,別奉承,我還不知道你?”
“那好。”楊聲直白道,“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受嗎?”
“……哈?”皓月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談戀愛了?”
好在姑娘一貫冷靜,哪怕驚訝得語調千折百轉,也是掐着胳膊将聲音壓低。
楊聲看着就胳膊疼,連忙道:“沒沒沒,我只是好奇。”
“要高考了啊,小楊同學。”皓月可算放過自己胳膊,屈指敲了敲桌面,“好奇這些不怕被老陸請去辦公室喝茶?”
“老陸也不會管那麽寬啊。”楊聲苦笑道,“我就問問嘛,又不會少塊肉。”
“嗯,根據我這些年寫小說的經驗……”皓月托腮,若有所思道,“喜歡一個人,就是見着她會笑,跟她說話心裏會咚咚打鼓,想和她天天見面,想和她一塊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楊聲:“……感覺全中。”
皓月:“你說什麽?”
楊聲咬一咬牙,“我是說,那會做夢夢見他嗎?”
皓月古怪地将他掃了一眼:“你一定是喜歡上什麽人了吧?”
“真沒有。”楊聲一口否認,“真沒有。”
“嗯……”皓月眯了眯眼,倒也沒揪着這問題再做文章,“你心情好些了嗎?”
“好了好了,多謝關心。”楊聲拱拱手,“昨天吓着你們了,抱歉。”
“你老是這樣。”皓月說,“偶爾也敞開下心扉嘛。”
“我沒有敞開心扉嗎?”楊聲眨巴眨巴眼。
皓月頓了頓,說:“沒有。”
怎麽說呢,皓月确實比姜延絮同學靠譜,談論起“喜歡”可謂頭頭是道。
楊聲邊釣魚打瞌睡邊琢磨着,似乎好像大概,是那麽個道理。
感覺喜歡也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嘛,當然,春/夢除外。
不提起還好,一提起他就會想到夢裏那旖旎混亂的場面,瞌睡瞬間吓醒,讓柳哥的粉筆頭停在手心,尚未發射。
楊聲自覺地站起來醒神,連帶着回味夢裏的觸感。
溫熱的,柔軟的,陷進去的感覺很安全、很踏實。
但又不敢完全沉溺,像是那溫柔的漩渦裏,藏着不知名怪物的利爪。
要招惹上了,也許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楊聲還是有些後悔,因懼怕粉身碎骨,他沒有在夢裏吻上那薄軟的唇瓣。
“聲兒,你終于好起來了~”
照例的走廊會話,姜延絮同學激動得聲音一彎三拐。
楊聲按一按眉心,說:“本來也沒有什麽大事。”
“還是夏哥說話好使啊。”姜延絮悻悻道,“我還以為你們關系不好呢,原來重組家庭也能團結友愛,現實和電視劇還是不一樣……”
楊聲趕緊擡手打住這人的絮叨:“我也沒必要和我哥不團結友愛吧。”
“所以說,你倆很難得嘛。”姜延絮拍拍楊聲肩膀,“夏哥對你是真的好,昨天你沒見着,他看你那個眼神喲,啧啧。我男朋友都沒這麽看過我……”
“你跟你男友複合了?”楊聲選擇性跳過關鍵語句,心虛地撫一撫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沒,剛忘了加個前。”姜延絮頓時就蔫兒了,“他最近在跟我套近乎……我也拿不準他是不是想跟我複合。”
“拿不準就別拿了,幹脆一刀兩斷。”楊聲比了個“咔擦”的手勢,“反正是他甩的你,你也不用那麽委屈自己。”
“聲兒,我感覺你說這話,像渣過無數小姑娘的老/江湖。”姜延絮吐槽道,“但你又壓根沒談過戀愛,只會為沒考上六百分傷心斷腸。”
“我什麽時候為六百分傷心斷腸了?”楊聲疑惑。
“昨天。”姜延絮說。
本來為昨天那事兒還挺愧疚的楊聲:一點都不愧疚了呢。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楊聲叮鈴哐當地下樓去,四樓到一樓上百級臺階,他每踩一步,心就随着書包叮鈴哐當地響。
樓道口湧進呼呼啦啦的風,身後是人聲鼎沸嘈雜,楊聲循着晃進樓道的陽光拐到一樓的走廊。
夏藏貼着白瓷牆站着,側臉映着粼粼的碎光。
心有靈犀般,他轉過臉,撞上楊聲閃爍而明亮的視線。
“走啦。”楊聲說。
是風朗氣清,天高雲淡,少年的心在桂花與陽光中滾了一圈,芬芳而溫暖。
他猜想着這就是喜歡,芬芳而溫暖,讓人雀躍讓人沉醉。
“走吧。”夏藏偏着頭笑,耳後的碎發貼着下颌線,垂到肩膀襯衣的料子。
是那種很板正的白襯衣,但又因着夏藏本身的随意,衣袖衣角印着熨不平的褶皺。
以及沒扣齊整的扣子。
但他哥就算是套個麻袋都好看。
楊聲攀過夏藏肩膀,與往日無二的親近。
也許趁機親他一口,他都不會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吧。
因為被發現後,楊聲可以說,是不小心撞上的,還能委屈巴巴地問,哥,沒撞疼你吧。
無數如撲棱蛾子般的小心機,構成少年內心芬芳溫暖的陰暗面。
那裏腐爛陰冷,将透進去的光芒都吞吃殆盡。
這也是喜歡嗎?
對,這也是。
但為什麽喜歡的對象……會是夏藏?
先不說他們倆都是男孩子,認識姜延絮和邱光皓月之前,楊聲都沒想到過世界上還有這種可能性。
其次夏藏是他哥哥,沒有血緣但也是有法律關系的哥哥。
他這是算,完全脫離公序良俗,算是□□了吧?
搞什麽……他都能想象到事情敗露,夏藏看他的眼光。
肯定不會如今時今日那般和煦溫柔,肯定不再會對他和煦而溫柔。
你在得寸進尺啊,楊聲。
更別說還有母親和叔叔那邊……
還有周圍的人、其他的人。
溫柔漩渦裏,不知名怪獸的利爪撥開了重重霧霭,在他眼前冷冷地閃爍寒光。
被威脅了。
楊聲啞啞地笑了下,攀着夏藏的胳膊悄無聲息地收回。
不可以啊,不可以。
“楊聲,我想了一上午,還是沒有想出來那人到底是誰。”夏藏忽然悠悠地說。
楊聲愣了一兩秒,方才反應過來夏藏說的是什麽。
“哥,你不至于吧。”楊聲苦澀道,早知道就不跟夏藏提這茬了,爛在肚子裏不行嗎?
“沒辦法,人都比較八卦,我也沒法免俗。”夏藏笑笑,“何況八卦對象還是你。”
“你關心我?”楊聲幾乎脫口而出,說完頓時就紅了耳朵。
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嗯,畢竟我也沒什麽朋友。”夏藏坦誠說,“你算是……唯一一個吧。”
陽光裏,他密密眼簾下淺褐色的眸子,流轉着蜂蜜一樣的色澤。
那怪獸的利爪掐住楊聲的心髒,但心髒掙紮着跳動,說:“叫我如何不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啊,孩子心動了,開竅了。
早想吐槽了,以前倆人不太熟的時候,因為對方臉長得對胃口就互不找茬、友好共處;熟起來之後,就更加稀罕對方那張臉了…
(你們顏狗都那麽膚淺的嗎?作者發出靈魂質問)
另外,話說我真的能寫到二十萬字嗎?感覺好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