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這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從衣着上來看家庭條件應該不錯, 只不過說出來的話謝世安他一個字也聽不懂,甚至有些困惑。
“您好,您可能認錯人了, 抱歉我趕時間。”
剛好這時候公交車到站, 謝世安推開她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迅速跑了上去。
昨天媽媽給他發信息說爸爸去鄉下買了一只老母雞回來,準備給他炖湯, 做他小時候最喜歡吃的老母雞湯面。
家裏頭有媽媽親手做的晚飯在等着, 謝世安跑的簡直像火燒屁股。
認錯人這件小事根本沒在謝世安心中留下任何記憶,照常生活下去,直到三天後他回家又一次碰到了上次那個女人。
“我真是你親生的母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孩子,叫一聲媽媽好不好?”
謝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緊張盯着他看, 激動到眼圈泛紅雙手都微微顫抖, 看起來就是一個想念孩子快瘋了的普通母親。
謝世安抱緊書下意識後退, 轉頭就跑回了學校,謝夫人準備追上來卻被保安給攔住, 只能眼睜睜看見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謝世安幾乎是一路狂奔, 直到學校安靜的小樹林才停下, 捂着自己狂跳的心髒拿出手機給他媽媽打了電話。
那邊範春香正在廚房裏忙活,準備再做一些生煎包配面條,手機響起的時候她用手肘輕輕推了一下李達滔。
“喂, 媽媽,你們來接我回去好不好?我東西有點多。”
平常的謝世安更喜歡發信息過去, 當初李達滔生意做大後帶妻子一起認了字, 手機上交流要更方便。
剛剛謝世安實在是太慌了, 根本不敢再自己出門, 生怕再碰到那個自稱是他媽媽的女人。
電話被挂斷後,很快一條消息就發了過來。
【好,我跟媽媽一起去接你,在學校裏乖乖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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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爸,我好想你。】
謝世安蹲在那裏攥緊手機,很沒出息的吸了吸鼻子。
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能游刃有餘的處理,可唯獨在跟家人相關的事上不行。
親生父母找上門他一點也不高興,反倒生怕他爸媽在知道這個消息後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了。
“宿主,劇情要開始推進了小心點,你親生父母不是真的在乎想把你認回去,是因為你的雙胞胎弟弟生病需要換腎,醫生說親人間要更容易配型。”
原本劇情裏的謝世安嫌棄那個不夠好的家庭,在親生父母找上門後毫不猶豫就跟着他們回家。
後面換完腎髒後又被抛棄,最後還是被他從來看不起的養父母接回家休養。
像他還小時那樣,小心翼翼的照顧他,‘父母’這個身份似乎就困住了範春香和李達滔一生。
“我不會跟他們回去的。”
謝世安深呼吸一口氣,把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調整了一下呼吸往校門口走,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推斷他應該能跟爸媽差不多一起到門口。
在剛懂事的時候謝世安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這個消息,那小巷子裏多得是想看熱鬧的人,把孩子逗哭就是他們最廉價的娛樂方式。
“崽崽不用因為這個傷心啊,你爸爸媽媽都是真心愛你的。”
一陣風帶起了地面的沙子,吹到了謝世安的眼睛裏,不适感讓他不停的眨眼睛,眼中淚花浮動的模樣,可把系統給心疼的夠嗆。
要是它有實體,絕對飛出去就給那渣爹渣娘一拳。
“我知道的。”
謝世安吸了吸鼻子回答,就是沙子進了眼睛裏面不舒服,再大的事他也不會在外面掉眼淚。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熟悉的車已經停在那裏等,上車後謝世安迅速關上了車門,李達滔用手跟他比劃,詢問他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
在沒有确定之前,謝世安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他父母,讓他們也跟着自己一起難過。
範春香用手勢表達的意思是她不信,希望安安能說出來,遇到什麽事他們可以一家人一起解決。
安安懂事後就沒再像這樣黏人,也很少說想念爸爸媽媽這種話,除了遇到事以外她很難想象還有什麽別的可能。
“媽媽,學習好辛苦啊,在學校裏突然就很想你們。”
範春香伸手讓他靠在自己肩上,輕輕拍着他的手臂,就安安的年紀來說現在他承受的一切确實有些壓力。
回到家後剛推開門就聞到了雞湯的香味,謝世安放下東西再走出來時,看見爸爸媽媽都在廚房裏面忙活。
範春香在把包好的生煎包放在電餅铛裏面煎,李達滔在往雞湯裏下面條,這幅場景實在太美好,美好到安安根本舍不得破壞。
只可惜那件事不是他想瞞就能瞞住的,這天他回家用鑰匙打開門走進屋後,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中年女人眼熟的模樣時,臉色瞬間一白。
“這麽多年你們幫我照顧好孩子,我很感激你們,這裏面是五十萬塊,是我給你們準備的謝禮。”
“你們也是看着孩子長大的,想必最能理解我身為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想念。”
“我希望你們能讓孩子跟着我回家,不過你們放心,就算是孩子跟着我回去了,但是你們也還是孩子的幹爸幹媽,有空我會帶孩子回來看你們的。”
另外一邊的範春香和李達滔,看見安安出現的時候表現要比安安更激烈。
“都為人父母,你們不會這麽狠心的是麽?”
李達滔和範春香反駁不了,安安放下東西後坐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深呼吸一口氣才開口道:
“你好這位女士,你今天過來目的是什麽我很清楚,我不想說破讓你難堪,希望你能到此為止。”
謝世安在看見她的第一面就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幕發生,同樣也想好了應對的方法。
之所以一直不做,還是希望能把對他父母的影響降到最低。
謝夫人在聽見這個孩子居然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在她眼中自己好歹也是他的親生母親,當初九死一生才把他生下來,現在他對自己卻連一點尊敬也看不見。
當初遺棄這個孩子是因為那時候他們家條件實在是太差了,窮的連飯都吃不飽,沒辦法同時撫養兩個孩子。
當時她抱着的那個是瘦弱的,想着另外一個在雪地裏能撐得更久,說不準有機會被人撿走。
在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她就更疼小的,那個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謝夫人還曾經怨恨過被她丢掉的那個孩子,覺得都怪他在娘胎裏争搶走了營養。
說的更惡毒一點,是他欠了他弟弟的!
後面他爸有能耐,趁着政策好發家,謝夫人不是沒有後悔過,只不過等見面後所有的後悔情緒都耗的幹幹淨淨。
“你怎麽跟你母親說話呢?”
聲音裏帶着幾分質問,甚至根本懶得僞裝,母親這個身份帶來的天然壓制,讓謝世安現在不管說什麽好像都是錯的。
謝世安深呼吸一口氣,唇角扯開一抹禮貌的笑容說道:
“母親?生下來就沒有照顧過一天的母親嗎?”
如果是意外的話也就算了,可原主當初明明就是被故意遺棄。
在遺棄孩子之前這個女人似乎沒有想過,在那樣的地方剛出生脆弱無比的孩子很有可能死在那裏。
“好歹你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謝夫人在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強烈抗拒後,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對,語氣瞬間就變得溫柔了下來。
“您這次來的目的我很清楚,我不會答應的,您請回去吧。”
“你這孩子……我就只是想來見見你,想彌補一下對你的愧疚。”
謝世安這幅看透一切的模樣讓謝夫人有些心慌,勉強保持冷靜,在心中有些痛恨這孩子回來的太早。
如果他再晚一點回來的話,對面那兩個都不會說話,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己手上。
她在來之前已經打聽過,知道這個孩子很看重他的養父母,要是他養父母點頭答應,就算他不是很情願也絕對會照做。
至于謝世安說的那句話,謝夫人是不怎麽願意相信的,那件事情她瞞的很好,自己兒子也一直在國外醫院,這個消息謝世安不可能知道。
謝世安站起來把桌上那張銀行卡推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後才說道:
“您的錢我們家不會收的,從小到大我爸為了給我積德做的慈善每年就不止這個數。”
那寺廟的僧人說沒關系,可謝世安從小有一年經常生病還是把李達滔給吓得夠嗆,事業稍微做出來一些名堂就開始做各種慈善。
在幾次公開采訪中他的助理也代替他表示,他承認自己為偏遠地區建橋修路、幫助失學兒童回到校園,目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長。
“您遠在國外的那個孩子患病需要更換腎髒,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腎源,親人之間匹配成功的概率更大是麽?”
這一句話瞬間就讓謝夫人慌的六神無主,回過神來想要否認,可她的表現已經給出了确定的答案。
“還有您和您丈夫當初在遺棄我的時候留下的那封信,被我爸媽保存的很好,如果您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我會去法院起訴你們當初對我的遺棄行為。”
事情并不像謝夫人想的那麽簡單,當初丢棄孩子後也不是現在道個歉就能把一切揭過去,法律上對這種行為有非常明确的規定。
一切真相都被揭穿後,謝夫人反倒又冷靜了些。
“孩子,既然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那你去救一救你的弟弟吧,這麽多年都是他代替你陪在爸媽身邊盡孝。”
“只是一個腎髒而已,就算是真的能配型上捐贈你也還有一個,不會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
“我們家條件很好,捐贈完後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一個月給你五萬零花錢好不好?”
這一次謝世安還沒說話,範春香就站起來到她面前猛地狠狠給她甩了一耳光,拽着她的頭發把她拖了出去。
她的這番話,讓範春香自覺想到了自己養大的乖寶身上多了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模樣,只是想想就覺得心揪着疼。
謝夫人沒見過像是範春香這樣粗魯的人,明明之前她看起來脾氣還不錯,現在說翻臉就翻臉。
“你幹什麽?你這是想幹什麽?你信不信我去報警?”
範春香這時候眼珠子通紅,非常用力的踹了她一腳,就在這時候,準備過來讓媽媽別太生氣的謝世安,突然聽見一道有些粗啞的聲音。
“滾,滾!”
謝世安在聽見後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确定真的是從媽媽嘴裏發出來的聲音,人當時就愣在了那裏。
直到把門關上後,他才回過神跑到媽媽身邊,有些緊張的開口道:
“媽,我剛剛好像聽見你說話了?”
“啊?”
範春香下意識回了一聲,她自己也懵了。
李達滔是他們這些人裏最快反應過來的那個,給司機發了信息讓他過來接他們,打算帶着範春香一起去醫院裏看看。
他們住着的地離醫院很近,謝世安盡量冷靜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經過詳細的檢查後醫生也沒有辦法給出比較科學的結論。
當初在他們家條件好起來一點的時候,李達滔就跟範春香一起去檢查過,得出答案是沒辦法被治療。
這次只能說因為受到的刺激太大,才出現了奇跡。
這個世界上因為愛,奇跡從來就不罕見。
範春香剛學會說話非常笨拙,李達滔高興的當時就去找起了老師打算慢慢教她,一家人又出去好好慶祝了一下,也算是因禍得福。
國外謝夫人小兒子的情況非常不好,所以她才會在沒有查清楚的情況下就過來找人,這次回去後她讓人幫自己仔細調查了一下他們家的情況。
這時候才知道,如果李達滔他沒有在當初抽身離開,現在富豪排行榜上絕對有他的一席之地。
現在就算是他不幹了,之前積累下來的那些人脈也都不是吃素的,他們家就只有一個兒子在國外,生意還在國內。
真鬧起來的話不做生意的他們家不在乎,可對謝家那傷害是實打實的。
謝先生在知道後親自帶着夫人一起上門給他們道歉,不過那天謝世安去了學校不在家裏,對當初那個被他們抛棄的親生兒子,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謝先生對兩個孩子的愛都很有限,他只看重利益,在外頭還有個私生子,并不強求生下來身體就不好的小兒子能活下來。
那段時間範春香和李達滔兩個人都把謝世安看的很緊,生怕他會想不開答應下來。
謝世安一開始沒察覺到,後面發現他們的想法後有些哭笑不得,在他們面前保證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出來。
他爸媽費心思才把他養到這麽大,不愛惜自己身體怎麽對得起他們這麽多年的付出。
謝世安從到這個世界開始的記憶一直保存着,他牢牢記着在最開始媽媽為了在冬天給他做一碗蔬菜粥,大雪天去扒雪裏的菜雙手凍得通紅的場景。
也記得爸爸為了能讓他吃飽,一雙手凍瘡化膿,在暖和的房間裏又疼又癢,坐立不安的模樣。
有這樣的父母在,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愛惜自己的身體。
李達滔對自己的事無所謂,但是一旦有人想傷害他的妻子兒子,他也絕對不會手軟,他之前能把生意做到那麽大,靠的可不全都是運氣。
提着親自準備的禮物,去拜訪了一下自己之前在商業上的朋友,拜托他們幫自己關照下當初遺棄自己兒子的那戶人家。
謝家公司一開始是被查出了原材料不達标,後面公司運轉也漸漸出了問題。
正在謝先生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他養小三還有私生子的消息被曝光。
工作上不順心,知道那件事的謝夫人在生活上也不願意讓他舒服,破産後讓不少人看盡了笑話。
謝世安并不在乎血緣關系,他覺得血脈親情早就在他們親手把原主扔到垃圾桶的那一刻被斬斷了,他只在乎把自己撫養長大的父母。
他的天賦很好,又被國內最優秀的教授之一收到門下成了關門弟子。在最開始被老教授帶在身邊學習,大二那年跟着老師一起進了實驗室。
他的研究目标從一開始就非常明确,希望能找出讓人類長壽的秘訣,他希望能把養父母留在身邊的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
這個課題有很多學者都研究過,但這種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本身就很困難,更別提現在科技還沒有發達到這種地步。
系統在看見許多人都嘲諷它家崽崽癡心妄想的時候,非常淡定的翹起了二郎腿。
只要是他想做的,只要是他願意做的,百分之八十都有可能會成功。
在謝世安開始讀博的時候,吳景瑜終于考上了這個大學,兩個分別了這麽多年的好朋友又能天天見面,他想研究的方向也和謝世安差不多。
在可能看見一些希望的情況下,又有幾個人是不希望看見自己在乎的親人能長壽呢。
範春香和李達滔一直不清楚謝世安為什麽執着這個方向,不過好在他們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尊重孩子的所有選擇。
謝世安畢業後進了老師的研究所,和朋友一起在研究所裏面度過了一年又一年。
沒有任何前人留下的有效資料能給他們做參考,每一步他們都是自己走,在研究出一些頭緒後,他們成為了先驅者。
當初那個剛進研究所長相青澀帶着稚氣的謝世安,已經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這麽多年裏他聽過很多唱衰的話,也有人勸他不要死磕,最嚴重的情況甚至連研究資金都批不下來。
不過好在謝世安有支持他做出任何決定的父母,李達滔之前攢下來的那些錢,全都給了自己兒子,叮囑他不千萬不要節省。
這麽多年裏他還買了不少其他的東西,不夠用的話把那些股份等賣掉也能再收回不少。
有父親的支持信任,謝世安才能一直堅持下去,僅僅是這一個課題他就研究到了中年。
他的老師已經去世了,在離開之前給他留下了不少人脈,最近他們的研究出現了重大突破,謝世安隐約有預感他馬上就要成功。
最後一次進行臨床試驗時,謝世安接到了家裏的電話,說李達滔因為以前的舊病複發,現在在醫院裏,醫生說怕是人要不行了,他想見兒子最後一面。
謝世安在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也不管那即将就要成功的實驗,甚至連衣服都沒換就沖了出去。
醫院裏李達滔插着氧氣罐,躺在病床上穿着病號服,手臂瘦弱的如同枯樹枝一般,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謝世安沒耐心等電梯,一路跑上來,在病房門口顫抖着手推開門,走到病床邊時腿一軟跪在了床邊。
“爸。”
李達滔伸手把他的手攥在掌心裏,輕輕地拍了拍,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一輩子都說不出一句話,生命盡頭想跟妻子孩子道別也做不到,嘴旁邊的肌肉顫抖着,渾濁的眼中能看出遺憾。
謝世安感受着牽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漸漸沒了力氣,旁邊機器傳來刺耳的聲音。
瞪大眼睛看向床上時,李達滔已經閉上了眼睛,依舊大張着嘴,似乎有些不甘心。
“爸!”
這時候的謝世安徹底喪失了平常的克制,跪在床邊牢牢抱着李達滔的手臂,眼淚根本控制不住。
曾經相處的種種都一一在他腦海中浮現,用粗糙手掌牽着自己去買糖果,怕把凍瘡傳染給自己不願意抱他的父親,每次回到那個破舊小院子都興奮把他舉過頭頂。
校園門口接他的身影,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願意無條件信任他,花了那麽多心思才賺到的錢,明知道可能石沉大海還照樣給了他。
滿腦子裏都是父親對自己的付出,可自己對他的回報卻根本想不起來,又或者是微不足道。
範春香這時候哭的直接昏厥了過去,謝世安強迫自己冷靜,一雙手牢牢攥緊成拳頭,關節處微微泛白,身體都已經在發抖還維持着理智。
在心中一遍遍的提醒,現在能處理接下來事情的人只有他。
……
“我國科學家謝世安在父親去世後第三個月,成功研究出幫助人類延長壽命的特效藥,臨床試驗已結束,預計在半年後就能在市場上出現。”
“根據推斷,人類平均壽命将延長至一百五十歲,後續或許更高。”
謝世安靠着這拿到了獎項,他站在領獎臺上時牢牢攥緊自己的獎杯,無數鏡頭前握着獎杯的那只手微微顫抖,低頭親吻了一下上面耀眼的紅星。
結束後他和母親一起去了父親的墓碑前,将那明明應該放在家裏珍藏一輩子的獎杯放在了那裏,跪下來磕了個頭。
就幾個月,就只差了那麽幾個月而已。
謝世安整個人看起來都頹廢了不少,用指腹把墓碑照片上的灰塵擦幹淨,鼻子又開始泛酸。
他總以為自己還有很長時間,甚至覺得可以研究完這個後再去想能不能讓父親說話,可時間從來不等人。
系統縮在系統空間裏,好幾次都想說句話安慰下崽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崽崽很優秀,真的已經非常優秀了,如果不是有他的話,依照目前國家的研究進度,再過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在這個項目上有進展。
再優秀也改變不了李達滔已經離開的現實,自己如果真那麽說只會讓他更心痛。
李達滔父母去世的很早,小時候吃百家飯長大,後面為了給妻子治病花光了錢,餓到撿垃圾吃,後面早出晚歸,拿自己當牛羊用。
上了年紀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三天兩頭的生病,能活到這麽大歲數全靠謝世安早些年研究出來的一種藥。
系統本來應該沒有什麽感情的,可他在那瞬間仿佛感知到了人類的情緒變化。
謝世安在父親離世後依舊在繼續研究,有些話不需要李達滔說出口他都能懂,自己一直都是父親的驕傲,他也不希望看見自己因為那件事一蹶不振。
只不過比起之前那樣迫切的希望能夠研究出成果,現在要将更多時間放在了陪伴範春香身上。
範春香大半輩子都是跟李達滔在一起的,他離開後生活中突然少了一個人,過的渾渾噩噩,精神上出現了問題,幸虧還有個謝世安時常陪她。
這個世界裏的謝世安最後成為了國內最優秀的研究學者之一,人還活着就已經被寫進了教科書,連帶着他的父親李達滔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謝世安是為了能讓自己父親活的更久才開始研究那個項目。
範春香是到了年紀才離開,那段時間她腦子已經糊塗了,偶爾清醒就是握着兒子的手叮囑,一定要把她和李達滔葬在一起。
謝世安的壽命在人均壽命已經要到兩百的社會裏算是中等,沒有任何病痛,在睡夢中離開。
……
第一個任務,那只三歲的小鬼完成的非常漂亮,可系統看見水晶球裏的謝世安卻并不覺得欣慰。
他被親生父母煉做厲鬼鎮壓祖宅數萬年,身上早就已經沾上了鬼怪的戾氣,如果沒有遇到系統的話,等所有的氣運被耗光他就會永世不得超生。
每一次任務結束後他所有記憶都會被清理幹淨,所獲得的獎勵用來淨化他的靈魂,或許等到未來某一天他可以變成一個完整的人。
過去了很長時間,系統一直在那裏耐心等着,水晶球裏三歲多胖乎乎的崽崽睡了很久才睜開眼睛,用肉乎乎的小手揉了一下眼睛。
“這,是哪裏呀?”
系統是以一個光球形象出現的,為了給崽崽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還換上了小西裝。
“這裏是系統空間,你是我選中的宿主,接下來我們需要一起執行任務。”
“執行任務?”
系統将謝世安記憶清除的很徹底,這時候他看起來就是一個被關着的三歲孩子,詢問的時候還疑惑的歪了歪頭。
“是的,我是‘改邪歸正’系統,您需要代替那些白眼狼,給父母一個完美的人生。”
“我會有爹爹娘親嗎?”
“會,你會擁有很愛你的父母。”
“好耶。”
安安沒有多問就答應了下來,後面還催系統快點把他送過去,他有些迫不及待。
在确定系統能把所有記憶都清除掉的時候,系統有想過給他換一個名字。
謝世安,世世平安,這個名字在謝世安親生父母那裏寄托的從來就不是好意,反倒更像是一種會永遠伴随他的詛咒。
可看崽崽站在那裏傻樂期待的模樣,系統又把自己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
不同名字在不同的人那裏被賦予的意義不一樣,就像上輩子李達滔和範春香是真的希望崽崽能平安一世。
“任務開始,請宿主做好準備。”
“好!”
謝世安奶聲奶氣的答應下來,眼前出現刺目的白光晃的他被迫閉上了眼睛。
等那刺目的白光消失,再次睜開眼睛已經來到了完全陌生的一個世界。
扭頭看了一下現在他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山洞,岩石上還有藤蔓攀爬,翠綠色的葉子吸引謝世安看了好一會兒。
直到外面傳來聲音,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想像記憶裏那樣站起來的時候卻一個踉跄,四只爪子仿佛打了結,各走各的迅速趴在了那裏。
摔疼了的崽崽下意識嗷嗚了一聲,帶着哭腔的稚嫩嗓音瞬間吸引了走進來那只半獸人的注意。
瑪雅是一個半獸人,在這片大陸上半獸人被視作被獸神詛咒的存在,不管到哪裏他們都被人排斥。
她在外出找水源的時候,在幹涸的河床上看見這只快要被曬死的小老虎,就把他給撿了回來。
睡了好幾天,呼吸微弱到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安安花了很長時間,才适應現在這個身體,四只爪子一起用勉強站立,不自在的晃了晃腦袋,毛發還有腦袋上兩個小小的耳朵都随着這個動作微微晃動。
正準備蹦下去看看,發現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想走過去,結果沒走兩步腿就猛地一軟倒在了地上,摔了一個狗啃泥。
“嗷……”
瑪雅急忙用手把他扶起來,拖着小老虎的身體他照樣還是站不起來。
“是腿折了嗎?”
無力到只能爬下來的小老虎聽懂了這句話,迅速翻了一個身。
四個爪子都活動了一下,給她表演爪爪開花,像是在反駁她的那句話。
瑪雅在這片大陸上已經生活了很長時間,活過這麽多個春秋心腸早就冷硬的不行。
可現在看見這只毛茸茸的小老虎爪爪開花,心頭還是被觸動了一下。
伸手摸了摸小老虎的爪子,确定關節處沒有受損後松了口氣。
本來現在活下去就很艱難,如果再加上受傷的話,活下去的希望更是渺茫。
幼崽和脆弱的獸人,在這裏是最先被自然淘汰掉的存在。
瑪雅這時候突然萌生了一個不應該有的想法,她想養這只小老虎,把他當做自己的崽崽養大。
幸好現在是春天,距離寒冷的冬季還有很長時間,不然的話她也不能保證自己能養得活幼崽。
等到冬季來臨,這只小老虎應該會長出厚厚的毛禦寒。
謝世安腦海中牢牢記着之前系統跟自己說過的話,以為面前這就是他的媽媽,樂颠颠的跑過去用毛茸茸腦袋對着蹭蹭,開心到身後尾巴一晃一晃。
說是一只小老虎,倒不如說更像是正在努力讨主人歡心的小狗。
“你先待在這裏不要亂動,我出去給你找一些吃的。”
“嗷嗚~”
等瑪雅離開後,系統才把這個世界裏的劇情傳輸給謝世安,那個瑪雅的确就是他在這個世界裏的母親,不過并沒有父親的存在。
原本世界裏瑪雅撿回來了一只小老虎,看在是春天的份上所以勉強把小老虎養在身邊,打算等他有了自己活下去的能力後就把他趕走。
可這個大陸上天氣反複無常,撿回小老虎的第一年剛好遇到了大旱,動物很難找到水源,所有的植物枯死,動物也都渴死在森林裏。
能吃的食物越來越少,就連實力很強的獸人都被餓得瘦骨嶙峋,更別提像瑪雅這樣實力只是一般的半獸人。
她自己活下去就很困難,身邊還帶着一個脆弱的幼崽那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正常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反擊能力的幼崽應該被當做食物吃掉,或許還能讓她再多撐一段時間。
可她沒有,她不忍心對自己養大的幼崽這樣。
不僅沒有把他變成食物,也沒有抛棄這個累贅,而是帶着他一起艱難的活下去。
又餓了幾天,小老虎已經被徹底餓昏了過去,眼看着馬上就要沒了命,瑪雅用鋒利的石頭割破了自己手臂,讓血流淌出來,成為小老虎的食物。
用自己的鮮血把他養活,撐到了找到萬物複蘇的季節。
那只小老虎非但不感激瑪雅,反倒還在長大成年即将要覺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半獸人後心生埋怨,覺得全都怪瑪雅當初給自己喝的血。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血的話,他應該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獸人,然後過上受人敬仰、衣食無憂的生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下去都是問題。
生氣賭氣的原主離開了瑪雅,死在了巡邏的獅子嘴下,成了他們的一頓夜宵。
謝世安在看完了之後毛茸茸的老虎臉皺成了一團,爪子也攥緊成了拳頭,輕聲哼哼着換了個姿勢。
要不是因為現在他餓的沒了什麽力氣,還想用爪子來狠狠給自己一拳,就從來沒見過這麽無恥的存在。
“任務:守護瑪雅,活下去。”
“嗷~”
瑪雅沒有離開太長時間,就帶着兩個果子回來了,這周圍有很多動物的嗅覺都非常敏銳,如果被他們聞到這裏有一只脆弱的幼崽,等待小老虎的絕對是死亡。
圓溜溜的青色小果子,稍微紅了一點,遞到小老虎面前的時候,安安用爪子輕輕扒拉了兩下,把果子扒拉到自己的腹部下面。
再用爪子捂住耳朵盯着瑪雅看,裝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不是給你玩的,這是給你吃的,吃了東西才有力氣站起來。”
“嗚……”
瑪雅的聲音有些嚴厲,哪怕是脆弱的幼崽也需要在最快的時間裏學會如何生存。
被兇了的小老虎耳朵耷拉了下來,乖乖把果子拿出來啃了一口。
只可惜他的牙齒太嬌嫩,那果子又還沒有熟透很硬,用力啃了兩下只啃下來一點皮,反倒把他酸的龇牙咧嘴。
剛被兇了一頓,安安也不敢嬌氣,兩只前爪抱着果子努力的啃,沒一會兒就啃掉了一小半。
一方面是因為他忍住了一開始的酸味,另外一方面是因為實在是太餓了,兩個果子被他吃的幹幹淨淨,最後只剩下果核。
瑪雅看見他這幅貪吃的小模樣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反倒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