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在你身邊（上）
忙完訂婚的事，文雨才終于有時間，跟谷桐好好聊聊。第二天清晨，早早拉他一起出去吃早飯。
首先關心的還是他的起居：“昨晚睡的好嗎？沒什麽不習慣吧。”
“挺好，挺好，”谷桐爽朗的笑着，“你還不知道我，一向能吃能睡。”
“那就好。”
“倒是你啊，”谷桐說，“才幾個月不見，我發現你都瘦了。”
“我以前也沒胖過啊。”
“哦，”他只好換一個措辭，“那就是憔悴了。”
“有這麽誇張嗎？”好像不止一個人這麽說過了，難道自己的臉色真的有那麽差嗎？
“我是喜歡誇張的人嗎？”谷桐反問，“都說戀愛裏的女人最美，你怎麽反而顯得這麽疲憊？”
文雨自嘲道：“因為我已經跨過戀愛，直接談婚論嫁了。”
既然她已經談到這個話題，谷桐也不再避諱，坦然問出心中存在許久的疑惑：“你為什麽會選擇他？”
“怎麽？”她開始好奇，“你覺得他哪裏不好嗎？”
“那倒也不是，目前看起來，各方面都挺優秀的，”谷桐實事求是，“我只是不明白怎麽就到了結婚地步。”
文雨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敢認真跟我求婚的人。”
聽到她這句話，谷桐便不再說什麽了。他何嘗不知道，生命中有太多看似華美的相遇，人與人之間又有太多看似奇妙的緣分，彼此說喜歡太容易，說愛也不難，可是大多數人，卻總因為各種理由，寧願在徘徊和迷茫中忍受無數次的擦肩而過，也不敢輕易用一生來承諾。
他既然肯娶，她為什麽不肯嫁呢。過去沒法改變，未來不可控制，人唯一能負責和把握的，只有現在，為了不确定的未來，就拒絕的今天的美好，這才是真正的愚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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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谷桐忍不住就笑了。
“你笑什麽？”文雨好奇的問。
谷桐收回心神，真誠的說：“替你高興啊，這麽快就找到了人生歸宿。”
文雨笑而不語。
“昨天晚上還真熱鬧，沒想到你們家人口這麽多。”谷桐說道。
谷桐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後來又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他就一直跟在爺爺奶奶身邊，兩位老人去世以後，他便獨自生活，這麽多年來，跟父母幾乎沒有什麽聯系。
此時此刻，文雨聽到他無意中的感嘆，心裏不禁覺得難受，為他，也為自己，無奈道：“人口多有什麽用，有時真正需要的時候，可能還不如陌生人可靠。”
谷桐有些不解：“我看他們挺關心你的啊。”
文雨苦笑，沒有說話。
“難道不是嗎？”
“他們關心的是我這個身份，而不是我本身。”
“這有什麽區別？”
“如果我不是我爸的女兒，就單單憑我這個人，我的脾氣和性格，大概沒什麽人會買賬的。”
“這也很正常啊，”谷桐不以為然的笑了，“所謂的親情，就是把一群志趣不投、性格不合，年齡和經歷都不盡相同的人，用一種與生俱來不可逆轉的因素糾結在一起，使他們相互關愛、甚至相互憎恨，直至生命終結。”他一口氣說完，本來還想拿自己作比較，最後想了想，又換了更合适的人選：“你以為誰都像你那個貝殼君一樣，單純的愛你這個人本身嗎？要求也太高了。”
最後這句話，總算讓她感到一絲溫暖，笑着說：“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愛講大道理了。”印象中，只有胡泉才有這毛病吧。
谷桐繼續諄諄教誨：“你看你現在，親情友情愛情都有了，這麽完滿的人生，我簡直太羨慕了。”
完滿嗎？可為什麽她的內心卻總是感到難以言喻的缺憾？被人羨慕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為什麽她卻連勉強的笑容都不能夠？
谷桐看到文雨臉上凝重的表情，不禁收起笑容，懇切問道：“你心裏是不是有什麽事？”
被他這樣一問，文雨終于忍不住，把這段時間壓在心裏的事說了出來。耿叔的臨終遺言和玉鳴查到的各種疑點，還有她內心的不安和猜測全都告訴谷桐。
只是有關吳向遠的一切，她卻只字未提。
谷桐聽完，深深吸了一口氣，事情的複雜程度顯然遠超出他的設想，不禁為她擔起心來：“那你打算怎麽辦？一直查下去嗎？”
“我不知道，”文雨茫然的搖頭，又微微點頭：“我只是很想知道真相。”
“嗯，”谷桐理解她的心情，但是想了想又說，“可是這種事情，就憑你們自己的力量，能查到什麽呢？搞不好還會有什麽危險。”越說就越擔心。
文雨忍不住嘆氣：“那也沒辦法，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一點證據都沒有，單憑一些懷疑，警察根本不會去理會。”
“花錢找專業的人啊，不是有私家偵探什麽的嗎？”
他的建議聽來有些異想天開，但是仔細想來卻也不是不可行，文雨有所領悟，默默點頭。
這時谷桐竟然也忍不住微微嘆道：“看電視劇裏演過那麽多豪門恩怨，沒想到你家竟然就是。”
沒想到自己心中的隐憂，竟會被他會一語中的，更沒想到他竟然會用這種詞來形容，只覺得滑稽可笑：“我們哪算豪門啊，只是比一般家庭有錢，所以就複雜而已，”沒等她笑出來，說到最後，卻唯有嘆息，“唉……只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實在不想被這些沉重的話題，破壞所有的心情，文雨決定抛開這些，問他些更重要的事：“你打算在我這待多久？”
谷桐擡起頭，放眼朝遠處望去，認真的想了想說：“我看你這裏背山面海，空氣清新，風景優美，實在是個不錯的地方，”越說越陶醉的樣子，然後鄭重其事的向文雨宣布，“所以我打算待個一年半載，就當給自己放假了……”
文雨聽完不禁喜出望外，可是又有些不可置信，怕他是在開玩笑：“那你的工作怎麽辦？”他在工作室做攝影師本來就是兼職，另外還有一份廣告公司平面設計的工作。
“辭了。”他語氣輕松的說。
“辭了？”文雨脫口反問，“那你以後靠什麽生活啊？”
谷桐詭笑道：“這不是還有你嗎？”
文雨立刻失笑：“你還真讓我養你啊？”
谷桐用幾分無辜的眼神，卻充滿鄙夷的看着她：“你現在好歹是身價數億的富婆了，別那麽吝啬好不好？”
文雨輕佻秀眉，揚聲道：“行，養就養，反正你吃的也不多。”
“呃……”她爽快的答應下來，谷桐反倒沒了擡杠的詞，只好老實的說出自己的安排，“其實我另外找了份雜志社的兼職，打算一邊玩一邊拍照，有好的作品傳過去就行了，也算是當個自由攝影師。”
文雨不禁開始覺得羨慕：“那挺好啊，”又不禁釋然笑道，“我正愁沒時間陪你呢，既然你不着急走，就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再好好陪你玩遍我們霧島吧。”
“行了，你忙你的，別操我這份心了，我會給自己找節目的。”
文雨的确是放心的，以谷桐的性格，怎麽會讓自己悶着呢。
而她真正要操心的，還是公司裏的事。
上班以後，文雨立刻找來玉鳴。
等玉鳴來到她的辦公室以後，文雨特意關上了門，認真的問他：“那件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玉鳴皺眉搖頭：“我前段時間已經查到了那輛車所屬的公司，可是那公司早就倒閉關門，汽車也被轉手賣過幾次，根本不知道最後賣到誰的手上。”
文雨默默點頭，玉鳴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說這件事，她就已經猜到是這種結果。如果這件事情真的不是意外，怎麽可能會輕易就被他查出什麽呢。
“玉鳴，這件事情你先不要查了。”
“為什麽？”
“既然線索已經斷了，再查下去只會浪費時間，我還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做。”她平靜而鄭重的說。
“可是就這麽放棄了嗎？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嗎？”一向溫文爾雅的玉鳴，也不禁顯出焦躁。
“不，不是放棄，我只是想換一種方法，”文雨堅定的說出自己的打算，“單憑你我的能力，根本查不出什麽，可能還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以至于有所防範。所以我想找私家偵探，他們有專業的手段和技術，就算是斷了的線索，也一定能查出蛛絲馬跡，而且把這件事交給他們，我們表面上放棄追查，說不定真的可以發現什麽線索。”
聽完文雨的話，玉鳴終于明白她的想法，連她沒有說明的，也都了然，所以很幹脆的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轉而又問，“你剛才說的重要的事是什麽？”
“你知道那個‘海天一色’的項目吧，我一直都在為資金的事發愁，最近才知道一個辦法，上市。”
“上市？”玉鳴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很多公司用這種方法融資。”
“我跟正宏提過一次，可他不同意，連我大伯也反對，真不知道為什麽，”玉鳴也是專業人士，他都認可的辦法，為什麽他們就要反對呢，文雨更加困惑了，“但是這件事我不想放棄，所以想查查公司這幾年的賬目，做一個綜合評估。你知道的，我對這些事根本是一知半解，所以還得靠你幫我。”
“好。”玉鳴很爽快的答應。
“這件事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更不想驚動正宏，”文雨有些為難的問他，“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們暗暗進行？”
玉鳴想了想說：“有辦法。”
于是就在玉鳴的建議下，身為行政部經理的文雨，以要為公司做季度報告的理由，取得了正宏的同意，開始查閱大量賬目，并且有機會接觸到公司最核心的資料。
如果人真的能夠預知未來，是不是就會在左右結果的事上重新選擇，以此來避免後悔？如果文雨能夠預知未來，她一定會讓自己在這件事之前止步。可惜，她永遠不可能有這種能力，所以只能憑着對過去和現在的清晰認知，一步步朝着不可逆轉的結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