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夢
那是一小片花田, 深色的玫瑰倒了一片，無數花瓣被揉碎，空氣中滿是濃郁的玫瑰香氣。
花田中央的殷紅花苞層層疊疊, 花海如同海水一般，被她用手輕輕撥開，紅絲絨質感的毯子裏, 裹着一個人, 珍珠般的瑩潤光澤傾瀉在他肩頭。
“陸覺……？”
他像剛出生的羊羔，不帶一絲外物，純淨又美麗, 冷白色的一團蜷縮在濃郁的玫瑰花瓣裏, 像花中的祭品, 還帶着新鮮的露水。
一個毫無雜質的，被裝在餐盤裏的獵物。
仿佛只要她躬身，扶起那修長的脖頸, 分分鐘就可以咬斷他的咽喉，品嘗美味的源泉。
姜雪感覺獸性在血脈裏奔騰。
胃變成了一個黑洞, 好像只要吃掉他就可以填滿這個夢境, 她越湊越近, 甚至能看見陸覺皮膚上有玫瑰留下的印痕。
一點花瓣都能留下标記, 那我呢？
她張開嘴, 伸長的犬齒正蠢蠢欲動, 手上的人睡得很沉, 奶油般的肌膚應該是所有Alpha最喜歡的那種。
但姜雪頓住了, 她突然意識到陸覺不該是這個樣子。
不該是一個徒有美麗, 柔嫩又纖弱的Omega, 他有一張能噎死人的嘴, 和那雙自己永遠也讀不懂的眼睛。
他不該毫無防備，任人宰割。
姜雪猛地抓了一把旁邊的花瓣塞進嘴巴裏，只要有咬人的沖動就罰自己吃一把玫瑰。
這個漂亮的花圃就是一道精致餐盤，主菜十分誘人，但姜雪只把裝飾物吃幹淨了，哪怕是在夢裏她也舍不得動一口真正的牛排。
視線舍不得離開多那濃稠紅色中白花花的人，她越吃越餓，花瓣變成熱流在灼燒，解藥就在花叢裏，她伸手就能夠到。
姜雪不想碰，只是盯着陸覺的臉不停嚼花瓣。
幾回合下來，她把自己給難受醒了。
姜雪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滿嘴都是花瓣的澀味。
“這什麽破夢……？”
時間還很早，她剛想把還沒到時間的鬧鐘關掉，就覺得自己的貼身衣物有點緊繃。
她不可置信掀開被子，小姜同學正很不聽話的用帳篷魔法攻擊她的廉價沙灘褲。
明白現狀後的姜雪真的很想給自己來一針。
她還在考慮是去浴室找點科學方法解決，還是冷水鎮壓，結果就感覺鼻子也有點癢，接着是幾滴的殷紅的血滴落在手背。
姜雪：？
她伸手一抹，真的是鼻血。
抓床單的手微微顫抖。
做夢夢見吃了一晚上的花瓣而已，至于這麽上火？
“哈哈哈爸爸你長大了，我真的第一次聽說Alpha早上起床流鼻血的，你做什麽夢了？”食堂的角落，嚴小堯在餐桌上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
姜雪一叉子給水果玉米斷來了個對穿，看了他一眼，嚴小堯瞬間嘎了一聲，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雞。
小雞仔十分害怕的往旁邊的女A懷裏蹭過去。
“她恐吓我。”
西莉亞不知道該怎麽哄男朋友，只好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言細語道：“不怕不怕。”
姜雪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口受到了二次精神沖擊。
旁邊湊桌的柳安三人組更是直接出聲：“早飯過程中，請不要無差別攻擊，謝謝。”
嚴小堯給西莉亞一邊剝雞蛋殼一邊給了他一個眼刀子：“你也可以去找你的網友姐姐。”
柳安被他噎了一下：“我那是為了工作，不是網友是雇主！”
要是他沒有手腳并用解釋并且滿臉通紅的話，會更有說服力。
為了表明自己的坦蕩，他把最近讓他們忙成狗的幾個校外項目都講了一遍。
“這些公司大都是做家用機器人發家的，今年可能是想轉行研究機甲，參加星際聯合賽當個活體廣告，最近類似的工作非常多，我們三幾乎都在連軸轉，你要是想做要不要加入我們？”
姜雪覺得自己可能更适合當使用者，不過之前那個高廣海似乎家裏也是在招人做機械改造和主攻手。
“我再看吧，你們要是忙不過來可以叫我幫忙。”
她重新拿了一塊面包配上大塊的醬汁肉排，一大早上的，可以說是口味很重了，旁邊人光看都會覺得飽的程度。
嚴小堯滿是不解：“你這是鼻血流過頭，所以想食補？”沒等姜雪揍他，他就往後面一躲，飛快竄進了教學樓。
“我去上課，有事沖着我來，不許為難西莉亞啊。”
姜雪回頭看見西莉亞那張表情本就不多的臉上，難得出現一點窘迫：“他不是那個意思……”
姜雪嘆氣，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懂，辛苦你了。”
她今天要和西莉亞一起去上備選單兵的課，上課的位置就是做精神力測試的教室。
那個偏僻的如同雜物間一樣的地方，依舊是在門口設置了一個奇怪的傳送裝置，需要手環确認權限才能進入。
姜雪環視四周，在角落的位置發現了陸覺，她本想揮揮手打招呼，但又對自己昨晚的夢有些心虛，反而是陸覺看到她後似乎是很淺的笑了一下。
今天到場的人數很少，只有13個人，其中有三個人都是姜雪認識的，陸覺、西莉亞還有那個住陸覺對面宿舍的白思同。
穿着銀色制服的女教官戴着方岩同款的半臉金屬面具，她環視了一眼四周：“我姓夏，如你們所見，這個班級一共13人，9個Alpha，4個Omega，但所有的排名都是一起結算，你們都是二次分化過的人應該清楚，信息素只能影響你，而不是成就或是摧毀一個人。”
在場的人在報名之前應該就了解過這一點，但都因為各種原因來到這裏，姜雪就是被夏娃一對一制定的招生政策吸引了。
“軍訓的成績已經出來，和昨天的精神測試一起合并打分，學分到賬後對應的用法自己去找，只要你還是在校學生，在任何夏娃上線的地方都能用學分換取它的幫助。”
以前的論壇上就出現過有人用學分讓夏娃點外賣，結果後來才知道高級用法，差點悔青腸子的事。
夏怡看着這些被千挑萬選後，才來到這所學校的寥寥數人，開口道：“單兵不僅僅要能以一敵百，更要以最小的單位，成為人類最後的防線。哪怕只是執行一些很無聊的機械化的實習任務，等順利畢業後，全聯邦的所有部隊都會歡迎你們。”
這個就業市場，姜雪很滿意。
“對于聯邦，單兵最大的敵人就是編號序列上的幻想種。”
一張電子圖表出現在每個人面前，一部分是大衆常識，一部分是姜雪在網上都沒查找到的資料。
這是屬于被人工智能封鎖後的一部分絕密資料。
“人類将敵對幻想種用編號方式分類，這是聯邦與帝國通用的，這張表格上面的所有東西你們都必須背下來，新增內容後夏娃會主動提醒你們。現在，每個人打開面前的工具箱，認識一下之後對付編號物種會用到的工具。”
姜雪一眼就看到了之前軍訓時候幫大忙的共振光刀。
夏教官介紹完幾種基本工具後，第一個拿起它，冷調的光刀亮起，在她的半臉面具下留下了一道光痕。
“軍訓時候你們不少人應該都做出來過這把刀，但它的适用範圍僅限于K系列的蟲族，比如K234白蟬，而它後面的紅色變異種是C級赤蟬，孵化後甚至會有更高級的狀态。”
“對于人類來說，D級以上的标號物都是需要特制武器才有用。”
随着她的解說，無數黑色的籠子被升起。
“今天第一課，每個人收集30條白蟬的蟲核，前三名可以自行支配蟲核不用上交。”
第一軍校的校內交易論壇裏，藥劑學院的學生常年求購這東西做實驗藥劑。
姜雪眼睛一亮，拿刀的手瞬間緊了，她可以留着做口糧！
其實不少人因為本次的軍訓意外，對這東西已經敬謝不敏，結果兩個受傷害最大的人，反而是殺蟲效率最高的。
哪怕在蟲子老巢一樣的維度裂縫走了一遭，但姜雪和陸覺沒有任何心理上的不适，幾乎是前後腳清空了各自籠子裏所有的白蟬，拿着一小袋蟲核交差的時候，姜雪連頭發絲都是愉悅的。
但想到昨晚的夢，她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旁邊的陸覺，視線漸漸的就從他細長的睫毛轉移到了深色的嘴唇。
小混蛋的嘴巴還真的挺紅的，和玫瑰一個顏色。
姜雪又看到他額頭的發絲往上翹了一點，有點手癢給他捋順。
陸覺注意到她的視線後毫不在意，甚至和她對視幾秒鐘：“怎麽？”
姜雪心虛了一秒，沒話找話：“沒，你昨天的洗發水挺好聞的，今天怎麽又換了味道。”
陸覺卻突然沉默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嘴角露出一點笑。
他湊近一點，似乎是有點嘲諷意思：“你不是狗鼻子，聞不出來？”
一股和昨天截然不同的味道以更加濃烈的方式炸開在這片空間，那是蜜桃熟透的味道，姜雪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熱，但除了她，所有人都神色正常。
教室裏還有8個Alpha，但卻只有她瞬間就感受到了昨晚做夢的那種感覺。
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面對這種屬于捕食者的本能。
陸覺看着她有些無處安放的手，幸災樂禍消失了，而是提醒道：“你最好去醫務室看看。”
姜雪：？
她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用手一摸，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配色。
“不會吧，”她轉過身捂住自己的臉。“什麽情況……”
夏教官的聲音響起：“前三名已經完成，剩下的人加速。”
等本學期的課表安排發下來之後，姜雪溜得飛快，陸覺一直看着她離開，很快皺起眉看向旁邊。
白思同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被發現，甚至敲了敲黑色的腕帶，小聲提醒他：“上次的東西應該已經幫你度過了蛻變。”
“時間不多了，陸同學。”
陸覺的面色很快冷下來：“我說過了，不會考慮。”
白思同笑了：“你和我們又有什麽區別呢，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
陸覺垂着眼睛，攥緊了手裏裝蟲核的袋子：“不一樣，她有選擇的自由。”
看着陸覺離開的背影，白思同卻只是摩挲了一下手環上的花紋，無謂說道：“你錯了，不管多少次，她的選擇都是一樣的。”
手環的浮雕暗了下去，空氣中的納米機器人恢複了工作，他知道自己又處于夏娃的監控下了。
姜雪心情有些複雜，開學一周，這是她第三次進校醫院，就算有醫療卡，但沒有誰喜歡天天去醫院，哪怕是上班的醫生。
卷毛醫生已經完全記住她了：“你這又是怎麽着了？”
姜雪醞釀了一會兒，本着醫學面前不需要羞恥心的原則大概講解了一下自己的遭遇，誰知道這個一開始還會記錄病例的醫生表情越來越不對。
“姜雪同學是吧，你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過的信息素收斂吧？你現在的情況應該是遇見了契合度很高的對象，出現了短期的應激反應。”
“不對啊，”姜雪立刻反應過來，“他之前的信息素我聞過一次，完全不同，一個人難道還會有幾種信息素？”
醫生反駁她：“就許你信息素收斂，不許別人信息素發散？”他簡直都快猜出來那位信息素日抛的對象是誰了，但未經本人同意，他不會透露其他病人的隐私。
沒想到這種奇難雜症還能這麽碰上，這不是老天爺牽線嘛。
“之前你不是說，每個月打一次抑制劑可以預防這種情況？”
“同學，準确的講，不是所有青春期躁動都是一針可以解決的，你這個可能是剛分化就打了兩針強效抑制劑，堵過頭了。不過，我記得你們單兵課已經開始上了？”
姜雪拿起裝滿了抑制貼的盒子，點頭：“對，怎麽了？”
“過幾天，你們教官應該會教一些特殊的東西，到時候不用抑制劑，你就能控制好自己，先用這些抑制貼堅持幾天，預防一些太尴尬的情況出現就行。”
姜雪心說我不至于到那程度。
但想到自己一天之內的兩次鼻血，她也有點恍惚了。
光腦上和陸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貓咪表情包上，她有些逃避心理的捂住屏幕。
“不行，我不能這麽不是東西。”
等走出醫院的大門，她看了看時間，決定了。
“晚上去訓練場加訓，累成狗了，至少小姜就不會作亂了。”
作者有話說：
姜雪（偏過頭）：不行，我不能這麽不是東西。
陸覺（把她掰回來）：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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