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西庭小得發指,季星回在原地愣神了有半分鐘,接下來的自我介紹和客套都沒過腦子。
“小瞿你來得正好。”那個瞿寧嘴裏的老先生姓黃,其實看起來也就四十幾歲,心寬體胖的,不像生意人,更像尊彌勒佛,和季星回說話的時候也是笑眯眯的。
“周克雲瞞着我們老婆都找好了,我剛剛問他,死活不說。”黃勝龍拍了周克雲後背一巴掌,力度大到周克雲身子都歪了一下。
瞿寧一臉驚訝:“周總,你這藏得夠嚴實啊,一點風聲都不露。”
周克雲看了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季星回一眼,微笑着說:“他比較害羞,還說最好新聞都不要上。”
“哪家的孩子?”黃勝龍好奇得無心打球,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家裏不是做生意的,黃董你就放過我吧。”周克雲笑着說,“不然回家他是要跟我生氣的。”
周克雲說話的神情溫柔,會讓人覺得他十分珍惜自己的愛人。
季星回卻覺得煎熬,恨不得就地腸胃炎發作好離開這個地方。
“說起來,星回也訂婚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瞿寧笑着說。
季星回不動聲色地把戒指旋轉了一下,把有鑽的那一面轉到了下面去,他并不想讓人覺得他和周克雲手上的戒指款式相近。
雖然他很清楚,沒有人會覺得他倆能扯上關系。
“啊呀呀,雙喜臨門,祝兩位都百年好合。”黃勝龍樂呵呵地說。
瞿寧開玩笑:“黃董這話說得,好像是周總和星回要結婚似的。”
黃勝龍一擺手:“喜事臨門不如來讨個好彩頭,比一場,贏家我來随份禮。”
“那我就不湊熱鬧了,本來也技術不行,今天怕獻醜,特意找的星回幫我忙。”瞿寧本來就不愛打高爾夫,鑽了空子立馬開溜,“就讓我來做個見證人。”
“滑頭。”黃勝龍罵他。
“黃董給的禮,我可得好好争取。”周克雲四平八穩地奉承道,“今天來得太值。”
說完眼睛就看季星回,他壞透了,又補一句:“不知道季先生是否願意賞光?”
季星回覺得周克雲特無聊,但他一個打工人,沒理由給客戶臉色看,他官方地笑:“周總不嫌棄就好。”
季星回的高爾夫打得很一般,他對這種時間和金錢成本都比較高的運動沒什麽興趣,只是為了客戶學了個皮毛,就像他根本不懂禪宗佛經,只是為了跟客戶拉近距離,才背了很多有名的句子。
他不會像一些人那樣,覺得學會了上流人士熱衷的東西,就能跻身于此,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一場球打了兩個小時,因為周克雲在,季星回感覺自己是在活受罪。
瞿寧今天不用打球,樂得清閑,他拉着季星回咬耳朵:“沒想到周克雲的高爾夫打得這麽好,他比我年紀還小呢。”
“你就是叫我來替你丢人。”季星回抱怨着,“黃董水平這麽高。”
“他每天至少打兩小時,能不厲害嗎?”瞿寧笑着說,“叫你來就是陪他開心的,又不要你贏,星回你可是老年人殺手啊,你看黃董為了照顧你,都降低水平了。”
兩人相熟,說話時挨得近,像是在說親密的體己話。
最後周克雲贏了這一場,黃勝龍打得很痛快,很滿意地說:“願賭服輸,我新得了一塊和田玉籽料,算是給你的新婚賀禮,明天叫人送去你家。”
“謝謝黃董。”周克雲溫潤地笑,“我太太一定會喜歡的。”
說話的時候,周克雲的目光又落到季星回身上,輕飄飄的,季星回不自在地轉過臉。
幾個人又客套了一陣,然後坐車返回。
“一會兒你去哪?我送你。”瞿寧問他。
季星回不假思索地說:“回銀行寫報告。”
瞿寧:“今晚沒應酬?”
“是啊,沒準能早點下班。”季星回看他眼神不對,警覺地說,“你有飯局可別拉着我。”
“我是不喜歡喝酒應酬的,就是不知道黃董或者周總有沒有這個意思了。”瞿寧聳肩,“但你做好心理準備,黃董肯定想着要套周克雲的話的。”
季星回嘆了口氣。
“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了,現在應酬都不積極了。”瞿寧開他玩笑。
季星回并不是讨厭飯局,如果今天沒有周克雲,晚上的飯局是他拓展人脈的好機會,但如果周克雲也在,他想想就覺得不自在。
可惜瞿寧烏鴉轉世,嘴巴開過光,季星回換好衣服出來,就被黃勝龍拉住了。
晚餐安排在一家會員制的閩菜館,黃勝龍做東。
瞿寧跟黃勝龍有生意上的事要談,兩個人坐一輛車過去,瞿寧拜托周克雲捎上季星回,周克雲很客氣地說:“樂意效勞。”
季星回不懂他哪來這麽旺盛的表演欲,他一下午夠累了,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季先生,下午好。”陳然也在,他似乎并不奇怪季星回會出現在球場。
周克雲也坐進來,上來就問他:“你和瞿寧很熟嗎?”
季星回心情欠佳,簡單地說:“認識,他是我的客戶。”
“只是客戶嗎?”周克雲追問他。
季星回覺得周克雲吃飽了撐的關心這事,但還是好脾氣地回答:“私下是朋友。”
周克雲就沒再問了。
球場在西郊,餐廳在市中心,開車過去需要四十分鐘,于是季星回拿出自己的電腦,戴上耳機,隔絕了周克雲,開始寫還沒寫完的材料。
季星回并不好奇為什麽會偶遇周克雲,畢竟高爾夫是有錢人的社交方式,黃勝龍又是西庭有名的實業家,多的是人想跟他攀交情。
他只希望今天晚上能少喝點酒。
餐廳裝修清雅,大廳裏辟出了一個單獨的角落做了一個室內造景,汩汩的流水聲聽起來十分幽靜。
好在晚餐人不多,除了他們幾個,黃勝龍又喊了個年輕人來,那人眉目極盛,中長發,氣質有些落拓。
長得實在漂亮,季星回多看了幾眼,猜測應該是個Omega。
“祁天奕,我侄子。”黃勝龍介紹道。
季星回笑着說:“氣質看着像個藝術家。”
黃勝龍笑呵呵地說:“臭小子整天瞎搞,非要做什麽樂隊,寫的歌特別吵,聽得頭疼,我是不懂他的審美。”
季星回和黃勝龍你來我往地聊了幾句,回過頭卻發現瞿寧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關切地問:“怎麽了?”
瞿寧搖搖頭,喝了口茶:“沒事。”
人齊了之後就落了座,黃勝龍還想着套周克雲的話,所以兩個人坐得很近,陳然坐在周克雲的左邊。季星回挨着瞿寧,只有祁天奕特立獨行,坐在黃勝龍對面,兩邊都是空蕩蕩。
瞿寧沒怎麽喝酒,看起來心不在焉,祁天奕則完全像個局外人,只是經常會往瞿寧身上看,一言不發,但盯得用力。
季星回看得出來,兩個人關系匪淺。不過季星回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興趣,他降低存在感,思考什麽時候告辭比較有禮貌。
今天的飯局讓季星回知道了,周克雲的酒量真的很不好。他本以為同學會那天他是被灌了酒,現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黃勝龍剛剛開了個頭,周克雲眼睛都有些發直,而大多數的酒都是陳然代喝的。
瞿寧坐得煩,問季星回要不要一起出去抽根煙。
季星回欣然應允,兩個人走出包廂去吸煙室,瞿寧一直抽的是黃鶴樓,煙味淡,比較細膩。瞿寧遞給季星回一根,季星回給他點上煙,兩個人就沉默着吞雲吐霧。
“我今天右眼皮跳,果然沒什麽好事。”瞿寧夾着煙,煩躁地說。
“因為祁天奕?”季星回問,瞿寧這人哪都好,就是沒個定性,季星回認識他快四年,他身邊換過的人兩只手數不過來。
瞿寧長嘆一口氣:“瞞不過你。”
季星回笑了笑:“你叫我出來,或許是想跟我說。”
“有過一段。”瞿寧嘆了口氣。
季星回倒不奇怪,祁天奕确實是瞿寧會喜歡的漂亮臉蛋,雖然瞿寧并不喜歡找Omega,這次大概是為美人破例。
“你不是每次都斷得很徹底的嗎?這次不一樣?”
瞿寧又嘆一口氣,滿臉寫着一言難盡。
“算了。”季星回拍拍瞿寧的肩膀以示安慰。
兩個人相對無言,季星回抽完一根,拒絕了瞿寧遞過來的第二根,他的手機振動起來,季星回拿出來一看,來電人是陳然。
“陳助理,怎麽了?”季星回看了瞿寧一眼,瞿寧正憂愁地坐在那裏,像是一尊雕塑。
“抱歉,季先生,你能回一下包廂嗎?周總喝多了。”陳然壓低了聲音,聽起來很為難。
“周總非說要老婆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