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二十六、前塵恩怨一朝盡
青煙見她還是這般癡癡的模樣,擡手一針便刺到她的清明穴上。劇痛像雷電一樣頓時劈開了夕顏的神志,眼神漸漸開始恢複清明。
“夕顏,你覺得怎麽樣?”青煙十分焦急。
而一邊的赤焰已經開始将藥丸往夜的嘴裏喂,因為夕顏怎麽也不肯松手,所以喂的有些艱難。
“我沒事了。”雖然是清醒了過來,然而聲音裏還是藏不住的顫抖,夕顏強作鎮定,生生按捺住從心底湧上來的恐慌。
“藍鳶、青煙去擡個軟榻來,”一邊說着,手下已毫不停歇地撥開夜的上衣,一根根銀針迅速沒入他的體內,隐約可見針上有白色霧氣纏繞。
夜一直強撐着睜着眼睛,被赤焰點了穴止血,又喂了些藥,情況明顯好了許多,此刻見狀掙紮着開口,“夕,不要浪費內息,我……”
夕顏伸出手指點住了他的唇,溫柔地笑道:“不要說話好麽,夜,求你,現在不要說話好麽?”
“不,我要說,不然我怕……怕沒有機會說了……”夜十分固執地嗫嚅着。
夕顏改為用整個手掌捂住他的嘴:“不會的,一定會有機會的,你現在不要說話,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就一起回拈暮山,再也不出來了,好麽?”
夜的眼睛在瞬間亮了起來,急切地看着她。
夕顏見狀只是微笑着點頭,再次确認他方才聽到的是真的,然而笑着笑着眼淚就掉了下來,忙偏過頭去。
卻看見南宮越教人扶着站在一旁,正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她。還有司徒爍也在一邊,見她看過來,輕聲道:“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
夕顏這才想起身在何處。
微笑着颔首,擡手擦幹眼淚,轉頭冷靜地收了針,将夜扶到軟榻上,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轉頭朝空地中間走去。
言拟疏依然在,雖然他傷了夜,但是那一掌也用盡了全力,此刻傷的亦是不輕。見夕顏走過來,臉上的神色卻極是複雜。
夕顏在他面前十餘步處站定,淡淡地說道:“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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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拟疏還未及說話,一邊的覓兒已經跳了出來,大聲喝道:“你這個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沒見我們家主子傷的這麽重麽,就算你最後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夕顏冷冷一笑,擡手一揚,一股巨大的氣息便直撲覓兒而去,即便是覓兒說話時已做了十足的準備,仍是毫無懸念地被卷出老遠,重重地摔落在地。
耳邊傳來夕顏冰冷的聲音:“你算個什麽東西,只會在別人背後使陰招的人居然也有資格跟我談什麽勝之不武!能讓我出手解決你們,不知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但凡是稍微熟悉夕顏人都知道,她是真的怒了,一直以來都是淡漠的女子,對什麽都是溫和而疏離,卻也恭謙有理。能讓這樣的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不是怒了又能作何解釋。
言拟疏卻沒有因為她剛才侮辱性的話而動怒,只是神色複雜地低聲說道:“你叫他夜,他叫你夕,你們要回拈暮山……”
夕顏面無表情地聽他說着,并未否認。
這樣的沉默在言拟疏看來便是默認了,他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導致不停地咳嗽起來,略顯破碎的話便夾雜着他的咳嗽聲從他口中吐出,“這麽說,你……咳咳……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是麽,那,那你還記得我麽?”最後一個問題夾雜着非常明顯的急切,帶着希翼的眼睛看起來熠熠生輝。
夕顏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開了口:“我記得你,可是,你卻傷了他,所以我不能原諒你。”
言拟疏笑了起來,不同于之前那樣慵懶疏離而又冰冷的笑,這個笑容如此耀眼灼目,仿佛是盛開在暗夜的太陽,瞬間便點亮了一切,無比的歡快和愉悅。
連同聲音裏,也帶着輕松和愉悅,眉眼含笑:“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可是我真的很高興我找到你了,就算是死在你的手上我是心甘情願的,所以現在你動手吧。”
“不要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會殺你。”夕顏有些不屑地開口。
言拟疏笑着搖搖頭,“不,能死在你手裏,也許正如你說的,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份吧。夕兒,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很久之前就已經說過了不是麽?”
“你閉嘴!”夕顏眉頭一皺,擡手抛出了腰上纏着的絲帶,那絲帶被注入了純正的內息,如同最鋒利的刀刃一般,在太陽下閃過一絲冷光,直撲言拟疏而去。
“噗--”
兵器與血肉相接觸的聲音,是肉體生生撕裂的聲音。
夕顏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微微縮小,然後松開手,白色綢帶軟軟地飄落在地,仿佛一朵幽魂,在生命的最後肆意舞動。
言拟疏怔怔地擡手抱住了那柔軟的身軀,鮮紅到刺目的血液染紅了他銀白的衣袍。綻出大朵豔麗的花朵,然而也遠遠比不上懷中女子的純美笑靥。
“主上,您實在太苦了,如今您也如願了,往後,一定要開心地活……”
“夕小姐,主上找了你許多年,這次也是為了你才來奪這盟主的位置,你要殺主上,覓兒代主上死,你就放了主上吧,主上為了你,這麽多年,實在太苦……”
也許有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裏,就是為了救贖,為了讓你能夠看清自己,看清周圍的人。生命,從來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偉大,那些被鮮血喚醒的靈魂和情意,那些在某個時候被喚醒的心,都會将那原本似乎是無關緊要的靈魂暗藏心底,永遠銘記。
一些貫穿生命始末的堅持,其實并不是為了最終的結局,而是為了那從一而終的過程。每當處在艱難而絕望的境地時,還有一件事、一個人或一個決定值得去念想,值得拼盡全力活下來,然後去實現,去守護。
夕顏默默地看着言拟疏,緩緩地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他的肩頭,“言,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固執,我想,也許你是在為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可是,你又什麽時候能為自己而活呢,你累了麽?”
伸手将他的頭抱進自己懷裏,“即使是為了她的一句話,你也要開心地活下去啊……”
夕陽如常而至,那三個似乎凝固在一起的身影,成為日後江湖中最令人嘆息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