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從此與君兩相絕
秦楠羽點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踏入了淩霜園。遠遠瞧見暖閣的門扇半掩,仿佛就是在等着什麽人推門而入一般。
兩人對視一眼,緩步走了過去,丫鬟們早已跪下來迎接,琴聲也戛然而止。門扇“吱呀”應聲而開,明顏微笑着出了門,立在廊下行禮道:“見過二位王爺,裏面請。”又朝小丫鬟道:“看茶。”
秦楠羽只怔怔地瞧着她,仿佛回到了最初遇見她的時候,眉目婉約,清秀可人,臉上是微微的笑意,而那翦水雙瞳卻仍是平靜無波。自己有多久沒有這般好好看過她了?
他突然就有些恍惚,恍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時光退回到自己第一次瞧見她的時候,她笑着說:“王爺,不如我們都直白些如何?”那樣的日子,什麽時候就消失了呢?
明顏見他站着不動,神色絲毫微變,微笑道:“王爺,煩請移步,外頭風涼,仔細吹久了受寒。”
彥涼從怔忡中回了神來,悄悄拉了拉秦楠羽的衣角。見他二人都回過神,明顏這才側身擡手請他們進屋。
三人在桌邊坐定,明顏只是低頭喝着茶,微笑着并不說話,秦楠羽心頭悶悶的,千頭萬緒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盯着杯中的茶水等着她開口。
明顏終于放下杯子,微笑道:“兩位王爺可有什麽話要問我麽?”
彥涼仍是未說話,秦楠羽似是斟酌了一會兒,道:“你這幾日去哪了?”
明顏微笑:“自然是尋人續命了。”
秦楠羽想起那一晚自己刺下的一劍,不由有些不自在。明顏瞧着兩人的反應,心下暗暗嘆了口氣,微笑道:“看日頭也該用膳了,不知二位王爺是否賞臉就在這淩霜園用呢?”
“好。”秦楠羽似乎有些艱難地應聲。他突然覺得她這次回來像變了一個人,以前的性格雖是有些執拗,也極為聰慧,但是看起來是淡淡的、平靜的,甚至有時候會失去存在感,然而現在,坐在她身邊就感覺有種王者的威嚴直壓而來,讓人有些窒息。
明顏淡笑着點點頭,吩咐下人傳膳。這頓飯用的異常安靜,似乎連呼吸聲都漸漸被壓制了。彥涼終是受不住,草草吃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手巾擦擦臉,道:“本王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用。”不露痕跡地朝秦楠羽使了個眼色,便大步離開。
明顏嫣然一笑,也放下了碗筷,秦楠羽見狀亦起身,朝丫鬟揮了揮手。見他一直瞧着自己,明顏微笑:“王爺,好久不曾與你對弈了,不如下盤棋如何?”
秦楠羽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仍是如往常一般執黑子,緩緩按在棋盤上,終是開口問道:“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明顏一笑:“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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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不想你走。”
明顏仍是笑着,并未接話,轉而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是麽?”
秦楠羽一怔,神色複雜地擡頭瞧了她一眼,低聲應道:“是的。”
“哦?”她很感興趣的樣子,“說來聽聽看。”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月之封印,月宮,聖女,月顏,洛夕顏,應該還是江湖上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的女神醫吧?”
明顏微笑着點點頭:“不錯,知道的不少。”頓了一頓又道:“你知道封印是做什麽用的麽?”
秦楠羽手拈棋子,想了一想,還是搖了搖頭。明顏瞧在眼裏,慢悠悠地說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觊觎皇位,但除非你是皇上,否則我們是不能幫你的,相信憑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已經知道這一點了,我們不參與皇子之間的争鬥,我只想勸你一句,暫時不要有所行動,否則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你們秦家的大好江山可不能因此落入他人手裏。”
秦楠羽聞言突然笑了起來,帶着些許陰冷:“說到底你還是站着皇上那邊。”
明顏語氣平淡:“這話該是某些朝臣說出來的,而不該出自你口,你和皇上之間的事我們并不參與,我只是勸你一句,聽與不聽是你的事,何況,你明知道我們就是為了皇上而存在,而不管皇上是誰。”
他想了一會兒道:“但是近日皇上已經想要我和彥涼的命了。”
“你肯定是沒事的,至于彥涼我可以保他,只是……要費一番功夫罷了……”
“有什麽條件你直說罷。”秦楠羽顯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明顏微笑,輕輕吐出四個字:“交出兵符。”
“不行!”秦楠羽一口否決,瞧着明顏不慌不忙的神色,終是低頭想了一想,“交出來也行,但是我也有條件。”
“說吧。”
“第一,皇上要賜我和彥涼免死金牌,第二,你要留在我身邊!”
明顏不曾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手指微微一抖,心中居然湧起一些期盼。然而随即皺一皺眉,穩下心神,勾唇淺笑:“第一個自然是沒問題,但是第二個,怕是不太可能呢……”
秦楠羽眼中的一絲亮光瞬間消失:“那就免談。”
“只能這樣了,”明顏放下一子,“我也知道讓你交出來很難,如果你何時改變注意的話,記得将兵符交與皇上。而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在你身邊的。”
“為什麽?”終是忍不住問,聲音有些低啞。
明顏不由笑出聲來,頭也未擡道:“話已經說開了,我都沒什麽用處了,留在你身邊做什麽?”
她的語氣極為平靜,秦楠羽卻突然覺得心中一痛,下意識去握她的手,明顏手一擡,躲開他的手,随即又按在棋盤上:“王爺,你輸了。”
秦楠羽讪讪地收回手,明顏又道:“說起來,我還有一件事要求王爺呢。”
“哦?何事?”
明顏一笑,從懷中取出兩張疊好的紙,展開鋪到他的面前,他的目光掃到較小的那張紙上,頓時臉色一變,脫口喝道:“不行!本王不同意!”說着已猛地将那張紙揉成一團,緊緊地捏在手心,暴怒地瞧着她,額上青筋突突直跳,那只手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微微顫抖着。他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從牙縫中生生擠出來的一般:“你休想讓本王休了你,你這一輩子都要留在本王身邊!”
明顏毫無畏懼地迎上他冰冷而暴戾的目光,仍是微微笑着,又從懷裏取出一張紙來:“王爺何必那麽小氣呢,連王爺的名字我都代寫了,只需要借王爺的印章一用罷了。”
秦楠羽一怔,這才注意到她手中休書的落款,季懷青,正是彥涼的名字,也就是現在自己的名字,那熟悉的筆跡,讓他突然之間手腳冰涼。再細看,那封休書的筆跡分明就是自己的!
明顏似是看出他在想什麽,笑笑道:“是不是想說這不是你寫的?可是,這分明就是你的筆跡呢。”
秦楠羽想起那封所謂的她寫給雲執夕的書信,不由心底一陣抽痛。
“其實,你知道那不是我寫的,你只是需要那樣的一個借口罷了,對麽?”明顏語氣幽幽,卻一個字一個字地直敲入他的心底,她說的對,自己當時就是這麽想的,當時真的是這麽想的呵。他怔怔地坐在那裏,心中一片絞痛。
“那,王爺可否借印章一用呢?”
他回了神,猛地站起身來:“不行,我知道是我虧欠了你,所以我更要将你留在身邊補償你,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會休掉你的!”一邊已伸手想拉住她,明顏早已一揚手,秦楠羽頓時動不了了,“你……你會武功?”聲音不掩驚訝之意。
明顏上前來從他懷裏掏出印章,又去案上尋了朱砂來,并未答話。秦楠羽此刻才得空注意到另外一張稍大的紙,越往下看臉色越陰沉,只緊緊地咬住牙,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明顏擡頭順着他的目光瞧過去,微微一笑,那張告示上所寫的“熙王之妻、沈相之女沈明顏,身患奇疾,久治不愈,以致撒手歸西,而熙王痛失愛妃,心中悲戚,為了讓王妃能夠安靜上路,故拒辦喪事,堅持獨自葬妻”等等之類的話都是由夜想出來的,雖說有了休書,但如果死了倒是更幹淨,兩者皆有也安全一點,同時這樣寫也避免了大辦喪事的場景。
她将告示拿過來,在“季懷青”三個字的下方印上紅章,随後将兩張紙疊起來收好,這才揚手解了他的穴。
而秦楠羽得到自由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将她拉入懷中,緊緊環住,另一手已經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這麽做,要好好懲罰她,一定要!
他用力吮吸着她柔軟的唇瓣,綻出酥麻的疼痛來。明顏皺眉,頭向後一仰,手掌往他肩上輕拍,他只覺肩頭一陣麻痛,往後退了一步,她卻已借力向後飄出三、四步,聲音淡然:“請王爺自重。”
他咬緊了牙,眸中怒氣如火熊熊:“自重?哼,你別忘了你是本王的女人,永遠都是!不要妄圖溜出本王的手心,更不要以為一張休書就可以跟本王劃清關系,那是不可能的!”
明顏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向外走:“告辭了,王爺。”
“不準走!”他幾步追上前去,伸手想拉住她,孰料她身法極為靈活,微微一晃便躲開了去。
“來人!”秦楠羽見沒拉住,一聲暴喝,頓時園子裏擠滿了侍衛,将明顏團團圍在中間,為首的分明就是彥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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