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夜，暴雨終于停歇，老宅也陷入寂靜。
衛可歆偷偷溜進了申許安的房門。
方才她就想留在這裏，蕭臨風以‘孤男寡女，有傷風化’為理由把她趕去了別的房間。
哼，多管閑事。
偌大的床上申許安蜷縮在一角，臉色依舊蒼白，好在眉頭不再緊縮，呼吸也平穩。他身上已經收拾妥帖，也吃好了胃藥和止痛藥，她怕他被刺激得睡不好，還特意找老管家讨了些安眠的藥來給他吃下。
她踮着腳走到床前，給他掩了掩被子。
一陣腳步聲在房間門口停下，緊接着是轉動門把手的聲音。
這麽晚了，是誰？她趕緊躲到了書架後面，緊張的從縫隙裏觀察着。
來人身材高挑動作利落，進來就給房間落了鎖。
黑暗中她看不清這人的樣貌，只能胡亂猜測。
難道是蕭臨風？不對，蕭臨風應該更高一點，而且剛才讓他幫忙背人、清理的時候他都不情不願的，現在還來這兒幹什麽啊？
來人一個側身恰巧從月光照耀的地方經過，她看清了她的側臉。
居然是程琳，她來這兒幹什麽？
她心裏打鼓，她這個表姐在家裏并不像在外面那樣冷硬，但也許是年齡的關系她不像程煜那樣和她走的那麽近，平日裏見到她也總是嘴角挂着一絲淡漠的笑，好像在臉上帶了一個面具，溫和有禮卻無形中令人難以靠近。
程琳走到床邊緩緩坐下，手撫過申許安蒼白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和以往的雷厲風行判若兩人。
她看着眼前這個眼眸深阖的男人，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Advertisement
在程繼東出軌許汝的事情東窗事發前，他們曾經是一對情侶，而分手也不是不愛了，而是彼此的立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也認為自己不應該和破壞自己父母婚姻的第三者的兒子在一起。
她一直覺感情這種東西，你要是下定決心割舍就一定能忘，人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所以她提了分手。當時申許安并不知道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示好挽留，為并不存在的錯誤嗫喏着道歉，她不止一次的心軟想擁抱他。
你沒有錯，錯的從來都不是你，可是這種情況下又讓我怎麽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和你在一起呢？
沒有人做錯，不是誰的錯，如果非要說是誰做錯了，那大概是她，她欠他一個體面的告別，就算再難開口，她也應該和他說明一切再離開，而不是留他自己茫然無措，抱着渺茫的希望一次次挽留，一次次受傷，一次次獨自舔舐傷口。
她無比懷念那個變着花樣逗她開心的男人，想像以前那樣和他一起乘着游艇夜游尼斯，品嘗着波爾多在落日餘晖裏接吻，在俯瞰紐約的落地窗前借着夜幕肆意調|情。
可是現實的冷硬使她無法沉溺在美好的回憶裏，父母的一紙離婚協議書打散了他們所有的美好。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補給了申許安一個常規的不能再常規的分手理由——膩了。
她甚至不敢親口去說，她怕看到那雙璀璨的眼睛裏流露出失望痛苦。
在那兒之後申許安沒有再找過她，僅有的一次公開場合的會面，他也是站在其他人身後低垂着眼畢恭畢敬的一起喊程總，好像那個曾經會在她回家後撲到她身上的人不曾存在過。
在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那麽多年過去，程繼東和許汝的那件事兒在圈內早已不是秘密，申許安也必然是知道了，畢竟因為這個程煜曾經不止一次的找過他麻煩。
但她覺得自己欠他一個解釋一個道歉，所以在酒會上看到他時毫不猶豫的把他約了出來。
申許安一開始不肯來，但她提出了誘人的條件——關于影視資源，她看着他隐忍、憤怒最後妥協，眼裏經歷了一場情緒風暴剿滅了光。
她坐在床前用手指摩挲着他泛白的唇，不得不承認時至今日她仍舊懷念他想親吻他，即使這個人已經變得陰郁深沉，樣貌也更多了棱角。
她這樣想着，也這樣做了，她輕輕撕咬着他的唇瓣不能自拔。
申許安是被痛醒的，他覺得自己的嘴巴好像被什麽蟄傷了，但當他睜開眼時，卻寧願自己不曾醒來。
他想推開程琳，可他昏沉得厲害幾乎沒有什麽力氣，只能用手輕輕的抵住她，還是程琳發現他醒了自己從他身上起來的。
“醒了？”在看到他眼中戒備之後，她一下子沒有了興致。
申許安的聲音沙沙的，有氣無力，卻充滿了抗拒，“你來幹什麽？”
“我開給你的條件不值得你對我态度好一點嗎，你很久沒進組了吧？”
她看着申許安霎那間出現的猶豫又道：“也許我們做不成愛人，但我不介意多一個情人。”
“你什麽意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說了，不是愛人，是情人。”
愛人是光明正大的終身伴侶，結合要受到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情人卻像一個隐秘的私有物品，她自己喜歡就好。
良久的沉默，申許安終于嘶啞着低吼道：“滾！”
程琳沒有什麽情緒，只淡淡道：“你考慮一下。”
剛才那一聲低吼似乎耗盡了他所有氣力，他喘着粗氣看着程琳走出房間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想起他們的初遇，第一次約會，第一次親吻，那些美好甚至是他最低谷時唯一的救贖，他知道他們之間有了不可逾越的溝壑，所以不敢再奢求什麽。
但是他不明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程琳為什麽還要在這個時候來揭他的傷疤。
情人兩個字像狠狠的打了他一個耳光，又痛又恥辱。
身上的傷痛讓他今天的心裏防線格外脆弱，他幾乎是一下子就墜落到了谷底，他喑啞的哭泣着低吼，想發洩出來，但他越哭越明白自己不曾放下過程琳，心也痛到麻木。
書架後的衛可歆被自己看到吓到了，她不知道程琳和申許安居然是這種關系。
她好像無意間窺見了申許安隐藏在心底的秘密，這讓她即興奮又不安，她想沖出去安慰他，但她又怕申許安因此和她隔閡更深。
可那低沉壓抑的哭聲是在是讓她心疼，她終于還是沒忍住跑到了床邊給他擦眼淚。
申許安被她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布滿血絲的眼倏的睜大了，“你……”
“我想來看看你，沒想到……”她頓了一下又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她抱住申許安，輕輕撫摸他的後背，“別難過，你還有我。”
程琳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聽見房間裏傳來壓抑的哭聲。
她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卻唯獨對深愛的人如此刻薄。
迎面走過來一個人，是程煜，他看見程琳站在申許安房門前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麽。
“姐，你要是還喜歡他，我沒意見。”
她搖搖頭，“我過不去自己心裏這道坎兒。”她拍拍程煜的肩膀，她今天和程煜說了很多她和申許安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他，以後不要再找他麻煩了。”
程煜冷笑一聲，“行，我就當沒有這個人。”
* * *
洛曉依在浴室磨蹭了許久，吹幹頭發開始穿衣服的時候心中警鈴大作，好個程煜，只遞給了她一件襯衣，沒有褲子，她也是腦子一時不清，只拿了一件就跑進來了。
她穿着襯衣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襯衣雖然寬大，但畢竟也只是一件上衣不是裙子，只堪堪遮住她大腿根罷了，一雙雪白的玉腿就這樣裸|露在外面。
她悄悄探出頭發現程煜不在房間裏，立刻墊着腳跑出來到衣櫥裏找褲子，可是找來找去這些褲子的碼數都太大，簡直可以塞兩個她進去。
正拎着一堆褲子挑來挑去，就聽見外面有開門的聲音，她立刻扔了褲子躲進了被子裏。
程煜進門進看見兩條大白腿在眼前一晃，倏的鑽進了被子裏，再看衣櫥前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褲子，頓時就知道剛才洛曉依在幹什麽了。
他走到床邊，發現這人正閉着眼好像睡得正香。
明明是才跑到床上，這就是女演員的演技嗎？
他看着只露着半張臉的洛曉依，調笑到，“不是說好我睡左邊嗎，你怎麽睡到我這兒來了？”
洛曉依睜眼，發現自己真的是在左邊，剛才一着急沒注意方向。
她揉揉眼裝出被吵醒的樣子，“那你就睡右邊嘛，反正都一樣。”
程煜不應，“說好了的怎麽能随便換。”他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還是說你想和我一起睡？”
“……”洛曉依發現了，自從殺青離開橫店，程煜再也不是那個一口一個‘洛老師’，拉下手都會臉紅的清純小奶狗了。
她裹着被子蹭到右邊，又把右邊的被子扔到左邊，用手在床的正中央虛劃了道分界線，“現在好了吧，你左邊，我右邊！”
程煜一笑，緊貼着邊界線的邊緣躺下了，“當然好。”
“啊，你向那邊挪一點，壓到我頭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