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還是朋友
被他的視線盯得後背嗖嗖發涼,姜乃冬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不敢動,一雙眼睛緊張而又心虛地垂了下來,如同雙手受鐐铐束縛的罪人那般,沉默煎熬地等待法官最後的審判和發落。
賀明川卻只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他。
似乎沒有人知道,這些天來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又是帶着什麽樣的複雜感受,踩在割裂與未割裂的臨界線上,來面對線上的一只姜餅,和線下的姜乃冬。亦或是同一個人線上和線下,分裂出來的兩個不同的身份。
關于一只姜餅的真實性別,賀明川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賬號性別是女生卻從不開麥,游戲裏罵起人來利索不卡殼,排斥自己給他點奶茶這件事,還喜歡逛男生多的網絡論壇。
只是剛認識對方的那段時間裏,賀明川并沒有很在意他的性別。他沒有想過要和對方發展關系,更沒有想過會和對方在現實中見面。
他的心境是從什麽時候發生改變的,就連賀明川自己也再難以去追根溯源。他甚至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他在意的只是心境變化後,最後得來的真相與結果。
但大抵越是對這些事情在意,賀明川就越是不想去觸碰。姜乃冬害怕被他發現的性別真相,賀明川心底也始終抱有幾分逃避。只是對方似乎真的不太擅長撒謊,當過于明顯的破綻擺在眼前時,賀明川也做不到徹頭徹尾地睜眼裝瞎。
所以才會出現那些不痛不癢的試探,那些在姜乃冬即将踩上暴露的邊緣,若無其事收斂起來的情緒與舉動。就連幾天前在宿舍一樓大廳內,他離姜乃冬的身份最近的一次,賀明川最後還是給了他臺階下。
但與其說是暫時放姜乃冬一馬,給對方留些坦白前的喘息機會,倒不如說是暫時放過了自己,也給自己留出了接受真相的時間與鋪墊。即便他當時幾乎已經在心底确認,一只姜餅就是姜乃冬的游戲小號。
好像只要對方不說自己不問,姜乃冬就還是隔壁宿舍裏的弟弟,一只姜餅就還是住在三棟的嗚嗚妹妹,他們依舊是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人。
從小到大這麽些年以來,賀明川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會有不想面對的事情。
但是那天晚上打完游戲後,他似乎也無法做到自己所想那般,完完全全地将兩人分開來對待。除了不願意面對以外,自欺欺人也是件很難的事,賀明川從來都不是會自欺欺人的性格。
他在姜乃冬這裏破了例,卻還保留有自己最後的原則沒有變。
所以他沒有在網上揭穿姜乃冬,卻也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不用再費任何心思請自己吃飯。
兩人約好出來見面的當天,姜乃冬卻提出将時間推到下周。他給出的理由合理正當,賀明川也沒有異議地接受。真正讓他生氣動怒的是,姜乃冬所謂的這周忙到沒時間見面,似乎只是個用來搪塞他的借口而已。
賀明川還是沒有說話,盯着他的那雙漆黑眼眸裏,卻好似帶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姜乃冬從無聲的煎熬中掙紮着悄悄擡眼,發覺對方神色依舊不見任何緩和,心中不由得急促難安地打起鼓來。
賀明川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是想聽他嗚嗚嗎?眸光再次膽戰心驚地瞄向賀明川的臉,實在揣測不出對方的真實想法,姜乃冬小心翼翼地将眼皮往上擡了擡,硬着頭皮鼓足勇氣小聲遲疑地開口:“嗚……嗚?”
話音脫口而出的那個瞬間,賀明川鉗制住他下巴的力道也收緊了幾分。
姜乃冬被迫重新閉上嘴巴,一張臉在他突如其來的指尖力道下,直接痛得微微皺了起來。瞥見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賀明川這才松手将他的臉龐甩開,嗓音冷淡冰涼中帶着輕微的火氣道:“姜乃冬,你好得很。”
聽聞對方咬字準确地叫出自己名字時,姜乃冬面上就條件反射性地怔了怔。但也不過是短短兩秒時間,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沒敢在賀明川面前做任何狡辯,豁出所有臉面閉緊眼睛低下頭來,将自己的态度放得誠懇而卑微,加大聲音簡短利落地向對方認錯:“對不起!”
“游戲裏騙我很有意思?”賀明川冷聲質問他。
“對不起。”姜乃冬忍不住将頭垂得更低了點。
“晚上室友睡得早不方便開語音?”賀明川滿含嘲諷意味地挑起唇角。
“對不起……”姜乃冬的聲音也跟着虛了起來。
“身高170體重120住南院三棟的妹妹?”賀明川越問越覺得生氣。
“真的很對不起……”姜乃冬的語氣逐漸微弱到近乎聽不見。
“沒空出來見面道歉解釋,卻有空在游戲裏忙着找下家?”賀明川話音裏的火氣噌噌直往上冒。
“真的真的很對——”姜乃冬習慣使然地先道歉。
無論如何賀明川都是沒有錯的,犯錯的那方只有他,先道歉總是沒有錯的。他想也不想地張口就來,話說到一半才察覺出不對勁,眼中滿是茫然地擡起臉來否認:“……不對。”
賀明川眉眼沉沉,臉部線條銳利緊繃,“我說的哪句話不對?”
“最後這句不對,”姜乃冬耷拉着眉眼有點委屈地解釋,“我沒有在游戲裏找下家。”
賀明川不帶情緒地瞥了他一眼,“一只姜餅是不是你的號?”
“是。”姜乃冬輕聲開口承認。
賀明川神色不耐地打開手機的截圖放大,“這個情侶标是不是挂在你賬號上的?”
“是——”看清圖上的賬號與情侶标,姜乃冬下意識就要順着他的話回答,卻又在回味過來對方話裏的意思後,尾音部分驟然滿含驚訝地拉長,來了個急轉直下的大起大落。
他忍不住擡眼望向面前的人,眼中帶着不似作僞的困惑與詫異,“我們的情侶标不是已經拿掉了嗎?”
賀明川将手機往他臉前送了送,嗓音裏帶着冰冷的諷刺意味:“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裏綁的不是我的賬號。”
姜乃冬聽話地睜大了眼睛,果真在圖上看到了有點陌生,卻又有點熟悉的賬號名字。片刻過後,他面容猶豫地從手機上收回視線,自言自語般語氣納悶地嘀咕起來:“那是誰的?”
“你問我?”賀明川嗓音裏的諷刺意味更甚,“與其裝模作樣來問我,不如趁現在好好想想,這次又要用什麽理由來搪塞我。是太久沒上游戲被盜號,還是賬號被別人借走了?”
姜乃冬:“……”
經由對方提點他才記起來,有天晚上困到不行的時候 ,自己好像的确将小號借給了室友。
“你怎麽知道——”他語氣滿懷感激與喜悅地上揚,卻在撞上賀明川愈發黑沉的視線時,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聲音,小心謹慎地斟酌着字眼回答,“我真的把賬號借給了室友……”
“抄答案還知道改兩個字。”賀明川面容微含怒意地點頭,伸出手指勾住他衣領,将人重重拽向自己面前,“你真是好得很,姜乃冬。”
姜乃冬:“……”
他着急地想要拿手機出來證明,偏偏好巧不巧的是,賀明川的手機這時候有電話打進來。姜乃冬握住手機的那只手,失望不已地從身側垂放了下來,只能暫時按捺住心底的焦灼,看賀明川指尖劃過手機鎖屏,将程棘的電話接起來。
賀明川一只手舉着手機聽電話,另一只手仍是揪住他衣領沒有松。此時他與賀明川的距離挨得很近,也一并将電話的內容清晰收入耳中。
“哥我聽說姜奶凍他們踢完比賽回來了?”程棘在手機那頭熱絡地問。
“回來了。”賀明川口吻冷淡地答話。
好似沒有注意到他話裏的情緒,程棘仍是興致高昂地在電話中追問:“教練說你剛離開沒多久,你是不是去找姜奶凍了?”
似乎已經沒有耐心搭話,賀明川舉着手機頓了頓,最後也只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程棘對他的去向絲毫不覺意外,“足球隊比完賽不用訓練,晚上我們出去吃飯,也把姜奶凍一起叫上?”
賀明川聞言,停頓的時間更久了點,直到程棘以為他沒有聽見,又在電話中重複了一遍,他才語氣不冷不熱地道:“我問問。”
程棘在手機那頭等着他問。
卻不知賀明川并沒有開口問姜乃冬,只是在安靜下來的幾秒時間裏,任由自己的視線帶着幾分冷銳,來來回回地掃過姜乃冬那張臉。
直到三十秒過去以後,他才終于在電話裏出聲道:“問過了,他不去。”
程棘聞言,表現得難免有些失望和遺憾,但也沒有再說什麽,在賀明川的催促聲裏挂掉了電話。
将手機鎖屏放回口袋裏,賀明川重新低頭看向他臉上。全程聽完兩人打電話的姜乃冬,一聲不吭地垂下眼睛抿緊嘴巴,在他的注視中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機。
“姜乃冬。”賀明川最終還是收斂起自己的怒意,沉聲開口叫他的名字,“如果今天做這些事的人是程棘,我就會直接在這裏揍他。”
“不管你是出于什麽原因,認為欺瞞我有意思也好,想讓我帶你上分也好。從現在開始,我不再追究你做過的事。”他面無表情地松開了姜乃冬的衣領,“在其他人眼裏,我們還可以是朋友關系。但是作為條件交換,你不能将游戲小號的事說出去。”
“另外,下次再有程棘約你出去的情況發生,”賀明川語氣冷淡而又疏離地吩咐,“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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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愛攻先放狠話再真香的劇情,我是土狗我愛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