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悔看似無心地觀望了一下，時不時走動的人員，低頭打字的人員，讨論方案的人員，就連旁邊倒咖啡的小弟也是一臉地認真。表面看，跟正常的公司一般無異。誰會想到這其實是黑幫的分堂？
林悔一時間也以為自己進錯了門，這種有條不紊的企業正是很多求職者向往的。輕松活潑的氣氛，舒适清爽的環境，就連帶她四處參觀的，她的頂頭上司 jacky，也是一臉和善的笑容。
對上司謙遜有禮，對下屬也從不頤指氣使，這個jacky似乎有着把一切恩怨歸零的神奇魔力，樂呵呵的神态，總讓看到他的人感到輕松愉快，林悔四處張望，一切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驚異地暗忖：這個公司确實看不出一點破綻~
對于行政助理究竟是做什麽的，林悔一點概念也沒有。但作為一個行政助理而言，這家‘廣源電子’不僅給她可以四處行走的通行權，還給了她查閱公司任何資料的特權，正如此刻，居然還讓她一起參加只有公司高層才有資格進入的企業運營會議。林悔隐隐覺得不對勁，對于一個新入門的員工而言，他們企業是不是太重視了些？
林悔自問自己并無什麽才，想也知道，一個上課時閉眼時間多過睜眼的人，成績一路的紅燈高挂也不是什麽難理解的事。她心想：難道是因為畢業院校填的是哈佛的原因？
簡歷上填這個學校林悔也是有點忐忑的，畢竟冒牌的她對幾乎任何的課程都不熟，很容易就會被人揭穿。準确來說，她只接受過蔣氏的商業教育。
旁邊有人推了推她，林悔擡起頭來，發現會議室裏安靜了下來，人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林悔些微尴尬，順手擡了擡鼻梁上半滑落的眼鏡，壓低頭小聲地問隔壁：“嗯，會議進行到哪兒了？”
“蔣小姐，請問有什麽看法？”面試她進來的老先生和藹地再次重複一遍。
林悔左右張望了一下，才想起是在叫她，她的簡歷上已經化名為蔣琳琳了~暗捏把汗，林悔無奈地張了張嘴：“請您重複一下問題。”
四周立即有壓抑的笑聲傳來。
林悔更加困窘。
“對于我們公司打算進軍電視領域和機頂盒市場，你有什麽看法？”老先生和顏悅色地複述了一次問題。
林悔被自己的口水咽住了。困難地吞了吞，真是打死她以後再也不亂填簡歷了~~哈佛商學畢業？虧自己當時怎麽想得出！
啊哈！這下有好戲看了！衆人都擡起頭來，興致勃勃地想看人出糗的樣子。
冷靜！鎮定！林悔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深呼吸一口氣！現在決不能放棄，在沒有得到蔣少爺消息下落之前，還不能被趕出這家公司！這是唯一的線索！
林悔又擡了擡眼鏡，這明明是副平光鏡，沒有任何度數，但為了僞裝成高校生，也只好用些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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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沉吟道：“我覺得不妥。因為英特爾的淩動處理器和谷歌的Android操作系統已經先一步打入那個市場成為先鋒，我們現在才進入，不僅沒有多少利潤可賺，市場份額也無法搶占了。”她挺直了脊背，目光望向衆人，落落大方。
“但是也需要有新産品面世，才能繼續拓寬我們‘廣源電子’的行業領域啊！”老先生點點頭後，又有些微地為難，問道：“有什麽好的産品建議嗎？”
“現在政府積極推動電信網、廣播電視網、互聯網三網的融合，智能系統、觸摸屏、LED、數字高清和3D等技術雖然被大規模地應用到不同産品中，但其中擁有最大機會的就是家家戶戶都有的電視。”林悔微眯了眯眼，目光透出不符其年齡的銳利。
衆人聽得津津有味。老先生微一遲疑，鼓勵道：“說下去。”
“創新是企業的趨勢。我們要搶占先機地推出具有上網功能的平板電視。通過簡單的遙控板操作，就可以通過電視下載網上各類視頻、在線玩游戲。”林悔越說越投入，眼鏡又滑落了一些，她及時伸手扶住邊框。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下面有人小聲地嘀咕道。
“英特爾公司之前研發的CE4100芯片放入goole TV實現過這種功能，”林悔說道，小小的眯縫眼透過鏡片準确地落在了發音的那個人身上：“現在，‘雲計算’技術的發展使大量制造這種芯片成為了可能。”
“你是說我們準備要進入一個超越手機市場的全新時代？”下面又有人開始嗡聲嗡氣地反駁了：“還有蘋果公司和谷歌在上面壓着，這談何容易。”
“沒錯。如果蘋果和谷歌能夠改變電視行業的‘游戲規則’，那的确會造成威脅。”林悔坦言道：“蘋果公司的應用程序再好，但是競争成敗的關鍵在于多少消費者擁有和使用這些程序的電視機。”
“你有什麽樣的行銷計劃？”下面有人步步緊逼地提問。
像千百次做過的那樣，林悔笑了，只是配上醜醜的五官，讓人不忍心擡頭望：“承諾分成廣告收入，以便盡快普及我們的産品，而且消費電子廠商希望獲得部分廣告收入，我們也可以滿足它的要求。”
TCL、創維、康佳、海信、長虹、海爾等多個品牌已經紛紛推出了這款通過簡單的遙控板操作，就可以通過電視下載網上各類視頻、在線玩游戲、下載各式應用的平板電視。康佳甚至已推出了其網銳開放式平臺，而海信則推出了其采用Widget多任務操作系統的LED液晶電視。
雖然現在‘廣源電子’才想進軍已經晚到了一步，但是這是個新興的，龐大的、開放性的生态系統，在這個嶄新的商業模式裏，只要拼上了應用和服務，他們完全還來得及分一杯羹！
這是林悔的自信！也是她作為曾經蔣氏繼承人的自信！蔣氏王國裏她本來就是王，該受人高高在上的膜拜，命運讓她變成了賣魚妹，但只要有相熟的環境，她立即就能重拾回過去的優越、自信和威嚴。
說起來，因為要繼承蔣氏，從小受的是各種近乎殘酷的教育，尤其是商業模式的運作，是她從五歲起便要學習的東西。林悔眨眨眼，下意識地望向頭頂閃耀日光燈，是錯覺嗎，總覺得似乎有一雙陰鸷的眼在盯着自已？
而在一面超大的豪華屏幕前，林悔敏銳的眼神早已落入豪華沙發的兩人視線中。金發美女俏然一笑：“很有趣不是嗎？你的小保镖雖然醜，但看來是個人才呢！”她啧啧地嘆聲：“如果死了不是很可惜嗎？”
望着屏幕，俊逸男子似乎也是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繼而眸光轉深，白玉般的臉龐上淡淡一笑：“人各有命。”
“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她‘慘死’的命運完全可以避免。”金發美女親昵地道，妩媚的鳳眼微微上挑。
男子重新望向大屏幕，裏面的林悔正用自己的最大的努力進行着...
偶然林悔擡頭，他們相隔于屏幕的視線交會，相互眨眨眼，仿佛心有靈犀。男子唇邊逸出一抹淺笑，優雅閑适得宛如王者：“她不會輸。”
金發美女也重新望向屏幕上林悔的醜臉，目光變得陰鸷而狠毒。
***
午休時間。
林悔伸了個懶腰，這樣的工作簡直比練拳擊還累。她寧願去跟人過招比武，也不願意這樣坐在這裏，骨椎都快斷掉！
因為她的建議被采用，所以這家‘廣源電子’公司打算設立一個新的事業部，升任她為部長。主要包括研發、生産、銷售三大職能，從産品規劃研發到實現銷售，由新事業部獨立運作，直接對其産品和市場負責。
林悔捏捏鼻梁，無聲地嘆氣，她進來可不是為了向這家公司賣力兼賣身地工作的！
但被這些瑣事纏繞，她的調查行動就受到了擱淺，有時候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早被人識穿了，所以專門推她做部長，一方面是為了榨幹她的精力為企業服務，另一方面又可以拖延她的搜尋時間，讓她為之氣狂又無可奈何。可謂一石二鳥。
如果是這樣，背後的人真的可算高手了！林悔想道，但她目光梭巡了一遍，一些人紛紛低頭，或避開目光的直視。她現在搬到了一間大的辦公室裏面。意大利的真發沙發，還有古董的紅木桌椅，拉開窗簾，二十九樓的視野開闊，旁邊的幾幢高大的建築聳入雲霄，像插入上帝心髒的手一樣，黑色的金屬玻璃質感，冰冷地俯瞰一切。
這個辦公室大雖大，但林悔總感覺進了牢籠一樣，承受着來自各方向的目光，甚至是監視。有時候衆人的切切私語也會鑽入耳孔。“她憑什麽一進公司就升得部長？”這些意料之音。
林悔自認自己跟蔣彬不同，那個人做任何事，都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再不喜歡做的事，也能從從容容地做好，而且是超出一般的好。但林悔不是，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也是她門門功課挂紅的主要原因。上課睡覺又怎麽了？別人的目光在她的眼中，只是襯托，而不是決策。只有她自己才能決定想過的生活！
正是由于這種獨斷自行的性格，在她作為蔣氏繼承人的時候，是令任何老師和爸爸媽媽都要頭疼的孩子。
林悔認命地趴回辦公椅上，沒人的時候，終于可以脫下那副礙事的黑框大眼鏡，順手捏了捏鼻梁，閉目瞑想。
新事業部在內部組織結構上需要調整，因為随着以後産品矩陣越來越龐大，現在必須先理清內部機構，才能進一步提升管理效率。
她打算先把産品分割為兩塊，新事業部主要針對經濟型市場，這是消費的基礎，也是發展壯大的基礎，應該将這塊基礎打得更紮實些，而另一塊，則保留原有的高端産品。
下一個月，在開封的生産基地将正式開工！
想到未來紛湧而來忙都忙不完的事情，林悔就頭痛得要命！她對武術有鑽研精神，不代表她對商業也有。學商業當時只是作為蔣氏繼承者必須要求的，而不是本人興趣所在。
林悔閉目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當她睜開眼的時候，辦公室外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讓她忍不住訝異地眯了眯細縫眼。
她重新戴上黑框眼鏡，走了出去。
郭銘正滿身大汗地跟一位美女說話，不自覺地前面一雙高跟黑皮鞋擋住了路，那位美女擡頭望了望臉色一變，急忙溜走。
郭銘莫名其妙地擡頭一看，頓時激動了起來：“林林！”
自從那天林悔說去找蔣彬的消息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在外面過得可好？雖然擔心，但也無法可想，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好。現在來送外賣，居然能意外見到林悔，可真是萬分驚喜了！
林悔帶他走進辦公室，小心地關上門，同時反應敏捷地左右看一眼，拉下百簾窗，才壓聲道，“你來幹什麽！”
被林悔冷淡的态度弄得摸不清事态嚴重的郭銘，撓撓小平頭道：“送外賣啊！不知道為什麽這家公司以前沒有訂過我的外賣。這幾天突然來訂，而且份量還挺大的，甚至他們上面負責人說，想把我招到他們公司飯堂來，給的薪水會比我開個面館要掙得多！”
聞言，林悔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對方似乎有想把她認識的人也集中一起監視的打算，還是僅是巧合？她搖搖頭揮掉自己這種胡思亂想。思忖了一會，說道：“你不要答應他們，最好先帶徐子慕離開這裏一陣子。”
要放棄生意是件很難的事，因為如果不開店的話，每月鋪租還是要交的啊~~郭銘心裏暗暗叫苦，而且現在又多了一個徐子慕跟着一起吃飯，那小丫頭吃喝用度還很刁鑽，什麽都非要好的，不繼續經營面館哪來的錢啊！更別說之前為了開面館就已經欠下別人的那一大屁股債要還！郭銘為難地再搔搔頭，他聽慣了林悔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林林似乎對金錢沒有什麽概念，說起跟錢有關的事總是輕描淡寫。如果不是從小跟她青梅竹馬，郭銘甚至會有一種錯覺，她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千金！郭銘心裏嘆口氣，但他郭銘不是有錢人，生活的壓力迫使他必須實實在在地捏着每一分錢算計地過日子！
林悔看着他躊躇的樣子，也沒再堅持。只是問道：“徐子慕還聽話嗎？”
郭銘笑了一笑，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似乎很高興上一個話題已經跳開了。跟林林有意見沖突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他點頭道：“還不錯。因為有她在店裏幫忙看着，我才有時間出來送外賣，當然也是因為這家公司離得比較近，而且訂的份額大。”郭銘把徐子慕平日對他的刁難都隐而不說。畢竟林林現在也為找蔣彬的事在煩，他幫不上忙，至少也不想讓其他事分了她的心。從一開始，他就決定，要在背後一直默默地支持！
“我...我該走了。”看看時間，郭銘也該回去了。他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心中隐隐有着期待，但是期待什麽他又說不清。
“郭銘！”身後果然傳來一聲天籁之音，成功地止住了郭銘的腳步，他驚喜地回頭，雙眼閃亮，似乎在等待一句什麽話，而這一句話可以讓他繼續等上後半輩子。
“你要小心。”林悔微一遲疑，郭銘的目光慢慢黯淡了起來，讓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做了一件極殘忍的事。她咬了下唇，擡起頭來說完後半句：“對于其他人的話，最好不要輕易相信！還有...謝謝！”
林悔別扭地微紅了紅臉。這個詞她很少對人說，以至說起來都不太流利。郭銘應了一聲，睜圓的眼終于又有了新的神采，他知道這已經是不擅長表達的林林，最大的關心了。看來，自己在她的心中，還是有些地位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