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柳溢歌踏月而歸,一撩衣擺進了大門。本打算先回房間,可走到半路就改道思雨院,思雨院屋裏的燈還亮着,便邁步進去。
入畫擡頭見柳溢歌進門,忙低首道:“小姐。”
“嗯,兄長今日可有好些?”
“公子今日身體不錯,但還是咳嗽,奴婢還未見過如此兇猛的風寒,是不是再找大夫再診治?”
“那明日再找大夫過來瞧瞧吧。”
“是。”
走到裏屋,柳滿歌正斜靠在榻上,手裏捧着書,認真的讀着,被柳溢歌的腳步吸引了注意力,擡起眼道:“溢歌你回來了。”
“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聽聞你今日心情不錯。”目光掃到柳滿歌旁邊的幾子上,上放着一個小盤子,盤子裏橫着一串糖葫蘆。“這個,是誰拿來的?”
“什麽……”
柳滿歌順着柳溢歌的目光望去,目光落在身旁的盤子裏,是那串糖葫蘆,他笑着回道:“有個朋友過來送的。”
“是誰?”
“你或許認得,說是要感謝你替她搶回了錢包,特地上府裏來着,你不在,我就陪着聊了會兒,那姑娘還說要向你告狀,說是手下的士兵推倒老人家的攤子,讓你好生管管,我想這于将軍府的名聲……”
卻意外的收到柳溢歌嚴厲的目光,“兄長身體不适,只應該安心養病才是,這些額外的事你以後就不要管了,而且——”柳溢歌上前拿起那串少了兩個的糖葫蘆在手裏轉着,手一揮便安安靜靜的躺在了紙簍裏,“這種沒有營養的貧民的東西就不要随便往府裏拿了,要是吃壞了肚子怎麽辦?至于公事我自有處置,還輪不到外人來教訓我,希望兄長潔身自好,可別把這金貴的紅玫瑰身份給糟蹋了。”
說完也不管柳滿歌此刻是什麽表情,甩着袖子出去了。
入畫目送走柳溢歌,就見少爺像是被什麽抽走力氣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她忙上前問道:“少爺,您還好吧?要不要奴婢給您倒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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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入畫入目的便是少爺溫柔的笑,眉眼彎彎的看着讓人特別的舒服,只是這笑為何如此落寞和凄慘?是因為小姐嗎?小姐似乎從來不把少爺放在眼裏,甚至比之将軍那種戾氣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家都在傳小姐将來會成為啓思國的将軍,這到底是好事,還是不好的事呢?這樣獨斷專行的小姐對啓思國真的好嗎?
柳溢歌回到落鳳菀,不免心中怒氣。那個村姑竟然找到将軍府,還在兄長面前數落她的不是,真是過分,這樣不光明磊落,虧她還出手幫忙。不過她更恨的是自己沒有能與人做朋友,卻讓兄長優先了,明明是她先認識那個村姑的,可是自己沒有收到糖葫蘆,什麽都沒做的兄長倒是有了,這不公平。從床頭取下七弦琴,每當心情不佳時她就會取下它撥弄幾下。
七弦琴放在桌上,她手指微挑,一個個音節便從這弦中崩出,她繁忙一天裏的自由時間,只有這個時候她無須掩飾什麽,自然的就像屋檐的雨,輕輕的跌落在地上摔個粉碎便好,彈了會兒,止了音,開口喚道:“小柳。”
小柳是管家老柳的女兒,亦是柳溢歌身邊得力的婢女,聽見柳溢歌叫她,忙趕緊出來,道:“小姐,您叫我?”
“去幫我買串糖葫蘆回來。”
“什麽?”小柳還以為她聽錯了,不免又問了一遍。
“難道還要我說兩遍嗎?”
柳溢歌瞪着小柳,瞪的小柳兩條腿都開始發軟了,不要說被小姐責罵,鞭打,就說她那兩只眼睛就跟兩把刀似的看着你面皮都開始隐隐作痛。
“奴婢馬上去辦。”
“好。”
小柳轉身出去要辦這件為難事,剛走到門口就聽聞柳溢歌說:“你等等還有一句話要你帶給門口那兩個,以後若是有個姑娘來找少爺,就說不在,不見,就說是少爺說的,男女授受不親,讓她們攔住,知道沒?”
“是。”
交待完事,柳溢歌的心又空了,她不再彈琴,而是抱着琴,沉吟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小便無法與人過于親近,唯有這東西能給她安全感,她想,她是屬于琴的,但是琴卻不屬于她。
抱着琴卧倒在床上,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是了,她又搶走兄長的一件幸福事,凡是讓兄長快樂的事她都要破壞掉,她要毀掉那個人的笑容,為什麽他遇上什麽事都笑,為什麽大家都喜歡親近他,而不是自己?明明兩個人長着一張臉,為什麽待遇就這樣天差地別?
她灰暗的就像他的影子一樣,他是光,而她是影子,是暗,是看不見的,但是她不會讓他如意,她要他感受比她更深厚的多的痛,她就是這樣任性妄為又能怎樣,誰又能說句不是,誰又能奈她何?
紫氣東來客棧。
日轉月移,對于啓溫婉來說又是一夜好夢,她都能聞到夢甜的就像棉花糖一樣,軟綿可愛,她睜開眼一嗅,覺得空氣裏也有她貪戀的微甜,竟笑着說起傻話來,“小蝶,懶蟲子,快起來吃空氣。”
“什麽?”
小蝶一臉的不耐煩,被人吵醒總是不好受的,她揉了揉睡眼,視線自迷蒙中慢慢的清晰起來,就見太子神采奕奕的坐着,嘴角揚着莫名的笑,心想着這大早上的有什麽樂事。
“你不覺得今天是個好天,該早早的起來出去散個步,透個氣麽?本宮已有了想要的去處。”
小蝶道:“是麽?”
“本宮要去将軍府。”
“還去?”
“本宮不是說要用真心打動柳公子麽?本宮想送禮物給她,本宮想寫一首詩,你覺得怎樣?本宮看過不少書籍,裏面都是丢手帕扔扇子,幾首歪詩贏得芳心的,所以,覺得這也不乏一個好主意,心誠則靈。”
小蝶無奈的搖搖頭,對方可是将軍府的嫡子,有這麽膚淺就憑幾首歪詩就被打動嗎?愛情要是如此這般水到渠成,她都覺得可以向帝君求愛了。不過這種傷人心的話,她不便說出,也只好讓太子親自去體會其中的無可奈何,沒準還能培養出一代明君呢!
啓溫婉搖了搖發呆的小蝶,懶懶道:“小蝶,你也說句話好不好,覺得本宮的主意如何?”
小蝶難得的說了鼓勵的話,“奴婢覺得甚好,只不過詩可不能太俗套了,免得人家柳公子看不上。”
“有道理。”啓溫婉微微的皺眉,嘴裏含着手指,開始琢磨什麽樣的詩顯得特別的有品味,又能表達她的愛慕之意,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忙爬下床,從包袱裏找了紙寫了下來,寫完之後,微啓紅唇,吹了吹未幹的墨跡,又提了自己的小名——小婉。
直待妾意郎情,兩情相悅……
啓溫婉抱拳抵在下巴下,眼中充滿了期待。
看着走火入魔的太子,小蝶也只好搖搖頭,把被子一拉,扯過頭頂,眼不見為淨。
吃過早膳之後,啓溫婉拉着小蝶再拜将軍府,卻見門口已經換了兩位,神色也如同石雕一般,她上前打招呼,抓了抓小手,“兩位,我昨天有來過,你們公子也認得我的,麻煩你們中的一位通知一聲。”
這次的兩個倒是比昨天的兩個爽快,“我們公子說了,姑娘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畢竟男未婚,女未娶的,男女授受不親,姑娘還是請回吧!”
“怎麽會?”啓溫婉的臉一片慘白,昨日那個溫柔如風的公子怎麽會這樣說,他們還約好再見面的。
此話卻正中小蝶的下懷,現在太子受了挫折,直接把她拉走就好,就此勸她歇心。“小婉,我們走吧,以後再找更好的便是。”
“小蝶。”
啓溫婉回頭便是一臉受傷的表情,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才過了一天,怎麽這柳滿歌的态度就截然相反,就好像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