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風華絕黛

第7章 (6)

心。”黛玉道：“女兒不會有事的，爹，聽說你這兩天既沒有休息也沒有好好吃飯。女兒也很擔心你啊。”林如海輕嘆一聲，對黛玉道：“既然如此，咱們父女一起陪你娘最後一程吧。”黛玉連連點頭，道：“女兒請林嬷嬷做了一些粥，爹您先去用一些吧。”雖然沒有胃口，但是看着女兒堅持的眼神，林如海還是點了點頭。

林家人口本就簡單，賈敏也早就自知自己去世後黛玉父女倆必定不好過，早就吩咐過不必等京城裏來人一切從簡。林如海也并不願意讓妻子的葬禮讓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和江南富豪們的應酬。因此只是辦了簡單而莊重的葬禮，并沒有等着京城賈家的人到來。雖然于禮有些不合，但為了讓妻子早日入土為安也情有可原。

等到一切辦妥當了，賈敏安然下葬。在棺木被泥土掩埋的霎那，林如海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地。偌大的林家立刻失去了支柱，黛玉撐着病弱的身子支撐着整個林家。照顧父親，料理林家的瑣事打理家中的産業。看着黛玉消瘦的比巴掌還小的小臉，所有的下人們都忍不住心疼了。卻也對這個嬌嬌弱弱的姑娘誠心的佩服起來。

轉眼半個月過去，林家自從賈敏過世之後就再也不複從前的溫暖和煦，再加上家主林如海卧病在床，只留下一個年方十歲的姑娘主事，整個林家都顯得一片冷肅蕭瑟。這日，黛玉侍候父親吃過藥說了一會兒話才前往書房查閱下面遞上來的賬冊。還沒有翻到幾頁就有管家林承來禀告道：“姑娘，賈家的琏二公子來了。”黛玉放下賬冊，娘親在世的時候，曾經跟她說過賈家的人，對這個賈琏倒也不算陌生。自從前幾年賈珠突然病逝之後，賈琏就是賈家這一代中比較出衆的子孫了。往年賈家與林家的來往大都是此人前來，黛玉也曾經見過兩面。想起娘親和爹爹曾經閑談時對賈家的評價，黛玉秀眉淺蹙道：“知道了，爹爹身體不好就不要去打擾了。我去見見琏二表哥就是了。”

林承有些猶豫道：“老爺曾說賈家的人并不好相處，姑娘獨自一人去見……”

黛玉淺笑道：“這是在江南，是在林家，林叔擔心什麽？”

林承暗想一下，也是。別的地方不說，在江南還沒有幾個人敢在林家撒野。“

林府花廳裏，賈琏端着茶坐着一邊喝茶一邊打量着整個花廳。大約因為賈敏新喪，花廳裏并沒有什麽華美絢麗的擺設。一應的都是素色的陳設，如白瓷，青花瓷的各種瓷器。雖然看似不起眼，并不及京城的顯貴們和賈家喜歡琺琅彩。但是以賈琏的眼力，還是不難看出這些都是官窯燒制出來的上品，就連手裏的茶杯，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更不用說牆壁上，那看似随意挂着的字畫了。那分明是宋代名家千金難買的名畫。還有侍立在門外的小厮和花廳裏束手侍立的丫頭，雖然并不似賈家的大丫頭們那般體面活躍，卻是個個禮貌周到，舉手投足見都是書香門第的端秀規矩。賈琏一邊喝茶極品的毛峰，一邊暗嘆老太太說的果然不錯，林家雖然看似不起眼，但是家底之厚即使是賈家也未必就及得上的。

賈琏正出神，盤算着怎麽從林家得到些好處，就聽見後面有丫頭道：”姑娘來了。“

兩個嬷嬷從裏面走了出來，賈琏站起身就看到後面兩個青衣丫鬟扶着一個白衣少女走了出來。只見那少女年齡雖小，相貌卻是精致清麗，眉宇間盡是書香世家的清貴氣度。臉上略帶病容卻并不顯得虛弱。只是因為并沒有多少笑容顯出了幾分清冷。賈琏皺了皺眉道：“林妹妹，姑父不在麽？”黛玉道：“琏二表哥見諒，爹爹這段日子一直卧病在床無法出來待客。”賈琏連忙道：“林妹妹客氣了。咱們都是晚輩豈敢要姑父接待。姑父既然卧病在床，做侄兒的自然應該親自前往拜見才是。老太太接到消息就命我快馬加鞭趕來江南，沒想到姑姑竟然已經下葬了…”言語間對林家沒有等賈家到來就将賈敏下葬似乎頗為不滿。

黛玉淡淡道：“爹爹剛剛喝完了藥睡下了。琏二表哥不如過兩日再見可好？”賈家若是真在意母親，又怎麽會只派一個賈琏過來。何況賈琏來了也并不先提祭拜母親的事。

賈琏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事倒也不急，便點頭道：“如此就有勞林妹妹了。”

黛玉點頭道：“如此就請林叔帶琏二表哥去客院先稍作休息吧。明日再為表哥接風。”看着賈琏跟着林管家離去，黛玉淡淡的冷笑一聲，拂袖回內院去了。

3。拒絕賈琏

黛玉剛回到後院，林如海派人來請黛玉過去。黛玉心知父親想必已經知道賈琏到來的事，連忙往林如海的房間而去。

“爹爹，好些了麽？”黛玉走進房間，林如海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庭院出神。那蒼老憔悴的模樣，怎麽也看不出來曾經那個名動京城的風流探花模樣。林如海回過神看着黛玉淡笑道：“爹好多了，玉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黛玉連連搖頭道：“玉兒不辛苦，只要爹爹身體能好起來，玉兒無論做什麽都是高興的。”林如海的笑容有些苦澀，側過臉問道：“琏二來說了些什麽？”黛玉搖頭道：“琏二表哥說想要見爹爹。玉兒請他先休息一番，過幾日再來拜見爹爹。”

林如海點頭道：“如此也好，爹爹最近幾日精神有些差，不宜見客。玉兒可知道琏二這次做什麽的？”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要黛玉坐下說話。黛玉走到一邊坐下道：“想必不只是為了吊唁娘親的。”林如海點頭贊道：“玉兒這些年果真沒有白學。”黛玉有些羞愧的低頭，并不是她對賈家和人性如何了解。而是娘親還在的時候早就跟她說過很多賈家可能的打算。事實上這些打算這些年賈家從來沒有斷過。這幾年，每年總有幾封信借口說賈敏身體不好，要接黛玉進京去教養，每次都被林如海和賈敏以黛玉身體不好，不能長途跋涉拒絕了。林如海看着女兒問道：“玉兒心裏有數就好。可有什麽想法？”

黛玉道：“玉兒自然是陪着爹爹。”賈家縱然是與她有血脈親情，又怎麽親得過自己生身的父母？母親已經不在了，黛玉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離開父親的身邊。林如海笑道：“傻孩子，玉兒就要長大了，總有要離開父母的一天。再過幾年玉兒也是要進京待選的。”

“爹爹…”

林如海搖搖頭阻止她道：“不要說什麽不離開爹爹的傻話，爹爹怎麽能陪你一輩子？只是賈家雖說與咱們有親，爹爹卻不同意你去他們家的。即使将來要進京待選，咱們在京城自然是有府邸給你住的，便是不在咱們家裏沒人，爹爹也會另尋一處給玉兒。那賈家還是不去的好。”黛玉點頭，專心聆聽父親的教導。林如海看着她道：“并非咱們林家眼高于頂看不起岳家。而是賈家那地方本就不是一般人好住的。何況，上三旗的格格進京待選住進包衣家裏本就不是個事兒。還有，如今賈家的大姑娘元春前兩年得太子殿下恩典封了個格格。雖說位份不高，賈家對太子殿下和這位元姑娘卻是極為看重。你的身份看在有心人眼裏未必不是刺眼。還有老太太的心思這幾年爹爹和你娘親也并未瞞過你。玉兒，你要知道，爹爹絕不會同意的。”

不是林家看不起賈家包衣的身份，若是那賈寶玉是個上進的，有擔當的，只要将來出息了得皇上恩典擡旗也并非難事。但是這些年收到的消息，那賈家将那個賈寶玉似個鳳凰蛋一般的養着。只是一味的和閨閣女子厮混，蔑視經濟仕途，卻不知道若沒有這些，他又哪裏來的如今這榮華富貴的生活。雖然賈寶玉如今年齡尚小，但是三歲看到老，林如海并不覺得賈寶玉能成為自己寶貝女兒的良人。更不用說賈家那從來就沒有和賈敏對付過的二太太，和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那樣的地方如何能讓玉兒去？

黛玉玉顏微紅，淺笑道：“爹爹不喜歡，玉兒自然也是不喜歡的。外祖母縱然親，也是親不過爹爹的。”

林如海欣慰的點頭，心中卻也有些擔憂。玉兒沒有因為自己母親早逝，而對外祖家生出過多的感情自然是好事。但是若自己有朝一日不在了，玉兒獨自一人，又如何應付那一家子的牛鬼蛇神？想到此處，林如海皺了皺眉，暗自決定一定要将黛玉平日的課程加緊一些。

幾日後林如海精神好一些了才在花廳裏接見了賈琏。這幾日，賈琏拿着林管家送來的兩千兩銀票在揚州城裏玩的樂不思蜀。若不是身邊的人提醒，只怕連給賈敏上香祭拜的事情也要忘記了。心裏對林家的家業更是垂涎三尺，見到林如海也更加殷勤起來，“侄兒給姑父請安。前幾日聽說姑父身子不适，侄兒不敢叨擾。姑父如今可好了？”這幾日賈琏在揚州城裏的一舉一動，早有人絲毫不漏的報告給林如海，林如海心中明了，面上卻是絲毫不漏笑道：“好多了。有勞琏兒挂心了。京城老太太和幾位哥哥可好？”賈琏笑道：“老太太身子一向健朗，只是這次突然聽到噩耗，病倒在床。如今大約好一些了。大老爺和二老爺都是極好的，有老姑父挂心。姑姑離世，還請姑父節哀才是。”

林如海有些疲憊的點點頭，長嘆一聲道：“你姑姑病了幾年，我也早有準備了。只是如今玉兒年紀尚小……”說到一半又是一聲長嘆。賈琏仔細瞧着林如海憔悴疲憊的神情，明白賈敏的去世對林如海的打擊極大。素來聽老太太說林姑父和姑姑的感情極好，今天賈琏才當真相信了幾分。想起臨走時二太太和老太太分別吩咐的事情，賈琏沉吟了一下才道：“姑父見諒，臨走時老太太拉着侄兒一直說着從小最是疼愛敏姑姑，如今敏姑姑不在了老太太只盼着，能讓林妹妹能承歡膝下一些日子也好稍解老太太思女之心。”林如海還未答話，侍立在林如海跟前的黛玉上前一步，淺笑道：“琏二表哥見諒，黛玉雖然也是想念外祖母，但是如今母親新喪，父親身體又不好。黛玉身為林家獨女，不能不侍候在爹爹跟前。如今卻不能在老太太跟前盡孝。将來黛玉進京必然到榮國府向老太太請罪的。”

賈琏本想着林如海若是拒絕自己要如何說服他，卻不想竟然是黛玉搶先一步拒絕。看着眼前一聲素衣的清麗少女，似乎并不如賈家衆人以為的病弱無依的模樣。雖然消瘦纖弱，但美玉間卻是清貴大氣，頗有八旗貴女的神采。林如海欣慰的拍拍黛玉的肩頭側首對賈琏笑道：“玉兒說的正是。如今你姑姑不在了，這些日子若不是這個女兒陪在我身邊，只怕我也過不下去了。若是玉兒也去了京城，我這老頭子孤獨一人實在是了無生趣得很。因此還望岳母大人見諒。還要玉兒在我跟前長兩年才是。”賈琏想了想連忙道：“林姑父如今和林妹妹相依為命老太太自然明白。只是老太太擔憂着林妹妹過兩年便要入京待選，如今姑母不在了，林妹妹在老太太跟前教養也好學些規矩和管家本事。這也是為了林妹妹好。”林如海淡淡一笑道：“這倒不必擔心。你姑母在時就時時教導玉兒。如今家裏除了玉兒的乳母王嬷嬷和林嬷嬷，還有兩位從宮裏出來的教養嬷嬷，專門教導玉兒規矩的。”

賈琏聞言心中暗暗懊惱，竟沒有想到林家會請教養嬷嬷的事。原本京城裏的八旗貴女參選之前家裏有能力的都會請一兩位從宮裏出來養老的教養嬷嬷。本以為林家遠在江南不會如此，卻沒想到林家竟然如此細心。如此一來，若是林如海堅持不肯讓黛玉進京自己倒是毫無辦法了。

林如海看着他神色變幻，淡淡一笑，喝了一口茶并不着急說話。

賈琏想了半天才擡起頭來正想開口，外面管家快步進來禀告道：“老爺，京裏來人了。”

林如海挑眉，“來者何人？”

林管家道：“是四阿哥和八阿哥。”

4。阿哥到來

林如海連忙起身對賈琏道：“琏兒，有事咱們回頭再談，先出去迎接兩位阿哥。”賈琏也是吓了一跳，沒想到皇上居然會派兩位阿哥來江南。遠在江南這邊的人也許未必清楚，但是賈琏身在京城怎麽會不知，這幾年這兩位阿哥如何出類拔萃。四阿哥雖然不受寵，卻是先皇後孝懿皇後的養子身份貴重，如今又跟着太子爺。這位阿哥年紀輕輕還不到十八歲，剛剛領了差事沒兩年，那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卻是聞名朝野的。而八阿哥因為是大阿哥的母妃慧妃養大的，自然被人算作大阿哥一黨。只是這位生母出生低微的八阿哥行事溫文有禮，風度翩翩，年紀不大卻頗得朝臣們贊譽。就連皇上唯一的兄長裕親王也對其贊譽有加。如今太子殿下和大阿哥鬥得火熱，皇上卻怎麽同時派了這兩位阿哥下江南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林管家急忙道：“禀老爺，兩位阿哥已經進來了。”

果然，林如海還沒走出大廳，黛玉也還沒來得及退進去兩位阿哥已經并肩走了進來。原本八旗貴女也并沒有漢族女子不能見客的規矩，此時在走反倒顯得失禮了。黛玉也就轉身站定了與林如海一道給兩位阿哥請安，“臣林如海（臣女）給四阿哥八阿哥請安。”并未讓林如海拜下去，當先一人扶住了林如海淡淡道：“林大人不必多禮。我們兄弟奉皇阿瑪之命特來探望林大人。尊夫人辭世，還請林大人和格格保重。”林如海謝道：“林如海多謝皇上恩典。”

賈琏也連忙拜道：“奴才賈琏見過兩位阿哥。”

“起吧。”

兩位阿哥并非空手而來，還帶了康熙的聖旨而來。大意就是诰贈賈敏為一品夫人。而林如海如今只是從三品的官職卻給了賈敏一品夫人的诰贈，可見康熙對林家的恩典。有又是一番下跪接旨之後，這才賓主落座。黛玉站在林如海身後，聽着父親和兩位阿哥寒暄。心中卻隐隐的覺得有些古怪。早在方才兩位阿哥一進大廳，那位四阿哥開口說話的時候黛玉心中猛地一跳，總覺得這人熟悉的人，卻又想不起來哪兒見過。雖然低着頭她卻依然能感覺到那一道略顯冷淡的目光不時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心中又是一緊，無端的生出幾分愧疚來，不由的習慣性的伸手緊緊捏着挂在身側的紫色明珠絡子。

胤禛因是長兄，便坐在了客座上首，胤禩坐在下首。這幾年不見，胤禛倒是越是的神色冷肅，沉默少言。他平素處理事務的雷霆手段林如海雖然遠在江南倒也聽說過一些。只是這樣的性格雖然不容易受朝臣擁戴，卻也不會見異于皇上和太子。而且能夠依附與四阿哥的必定就是死忠。因此，林如海倒也不認為如此是什麽壞事。只是今日一見，這四阿哥一身冷肅，就是做的近了些也能感受到幾分寒意。也不由的要猜想這些年四阿哥在宮裏到底過的什麽日子？如今只怕就是孝懿皇後活過來了也認不出這是自己那個活潑可愛的兒子了。

“林大人是國之棟梁，皇阿瑪對大人也是十分挂念。還望大人千萬保重才是。”胤禩坐在一邊淡淡笑道。雖然才十四歲，今年剛領了差事。這位八阿哥卻是個長袖善舞的，一番話說的十分婉轉溫和，讓人如沐春風。林如海點頭道：“林如海謝過皇上挂念，也謝過八阿哥。兩位阿哥遠道而來這一路也辛苦了。還請前往稍事休息，今晚再為兩位接風。”胤禛淡淡道：“大人不必如此多禮，我們兄弟都是奉皇阿瑪之命，替皇阿瑪辦事。明日一早就要啓程回京。接風就不必了。”

林如海剛剛喪妻哪裏有心情給人接風洗塵，何況兩位阿哥到了江南，江南百官豈有不知之理？到時候必定要紛紛前來求見兩位阿哥。如今這個時候林入海并不想看到林家門庭若市的場面。只是這禮俗是要盡到，見胤禛如此說，有些由于道：“這……”胤禛道：“皇父曾說過與林大人平輩論交，如今夫人辭世，若是讓大人為我們勞神，皇父必然怪罪。”林如海聽完也不再多說什麽，只道：“既如此兩位阿哥請先到客院歇息。”

胤禛和胤禩一起起身，林如海親自送兩位阿哥去客房。回頭又吩咐黛玉命人準備晚膳。從黛玉身邊走過，胤禩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見這位玉格格一身素衣有臨風弱柳之态，雖然清麗非常卻也并不在意。胤禛掃了一眼黛玉手裏不自覺的拽着的東西，眼底的冷漠悄悄的散了一些，并沒有停留跟着林如海離開了。林如海帶着兩位阿哥離開，倒是把賈琏扔在了大廳裏，黛玉吩咐林管家請賈琏先回去休息便也退下了。

回到內院，黛玉依舊秀眉微蹙，手裏摩挲着那泛着淡淡溫暖的明珠。雪雁見她魂不守舍不由笑道：“姑娘怎麽了？可是見到兩位阿哥皇子吓着了？那位八阿哥真是俊秀的很。雪雁還沒見過那般俊雅的公子呢。只是那位四阿哥卻有些吓人……”黛玉皺眉，正要說話，王嬷嬷從外面進來聽到這話劈手拍了雪雁一下，叱道：“你這小蹄子，這些話也是在姑娘面前講的？再胡言亂語便讓你娘将你領回家去！”雪雁本就是王嬷嬷家裏的侄女，平時雖然調皮卻對王嬷嬷頗為懼怕，此時也不敢說話只躲在一邊委屈乞憐的望着黛玉。黛玉淺笑道：“王嬷嬷說的不錯，雪雁你以後可要仔細着些。我身邊兒可不要碎嘴的姑娘。到時候王嬷嬷不趕你我也是不要你的。”雪雁連忙說不敢。其實平常雪雁也并非不知道分寸，只是今日突然見了兩位天家阿哥，小孩子一時興奮失了定性。又見黛玉悶悶不樂才想要說話引開她的注意。

“姑娘可是有什麽心事麽？”

黛玉搖搖頭，并不說話。王嬷嬷揮手要雪雁退下，拉着黛玉柔聲道：“姑娘，若是有心事不妨跟嬷嬷說說。你從小是嬷嬷帶大的，什麽事都愛悶在心裏，如今夫人不在了，姑娘若再是悶出病來可讓老爺怎麽過啊？”黛玉沉思了片刻，有些遲疑的問道：“嬷嬷，玉兒可是見過那位四阿哥？”

王嬷嬷吃驚道：“姑娘問這個做什麽？”未出嫁的姑娘家打聽別的男子總是不好的。黛玉見王嬷嬷似乎誤會了什麽，連忙搖頭道：“嬷嬷，只是見到那位四阿哥，玉兒總是覺得有些難過。好似做錯了什麽事一般。玉兒小時候不懂事莫不是得罪過四阿哥？”

王嬷嬷看着黛玉長大，當年進京城也是一路照顧的。對于黛玉小時候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自從回了江南林如海和賈敏都不許任何人跟黛玉替京城和四阿哥的事。小小的黛玉哭了兩個月也就漸漸的忘了。卻沒想到如今黛玉雖然不及的人了，卻還沒有完全忘記。

“姑娘并不曾得罪過哪兒阿哥啊。姑娘四歲的時候卻是跟老爺和夫人回了一次京城。姑娘如果想知道不妨去問老爺吧。”

黛玉搖了搖頭，既然沒什麽事那就算了。或許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5。相見不識

晚膳時，林如海設宴招待兩位阿哥。雖然下午就有揚州的官員前來打聽，但是因為四阿哥明說了不見揚州的官員，這一頓飯倒是沒有什麽閑人。只有兩位阿哥，林如海父女和從

京城來的賈琏。林如海坐在主位上，黛玉坐在他身邊。不只是巧合還是怎麽的，八阿哥坐在了林如海的右手邊，而胤禛正好坐到了黛玉身邊。胤禩看了看胤禛，猶豫了一下想要跟胤禛換座，胤禛神色淡然，擡手道：“坐吧。在外面不必講究那些。”胤禩這才坐下。

林如海舉杯對兩位阿哥笑道：“兩位阿哥遠道而來辛苦了。林海先幹此杯。”

胤禛胤禩也舉杯起身與林如海對飲一杯，賈琏坐在末位，自然也跟着陪了一杯。之前在大廳并沒有說幾句話，喝過酒林如海才與兩位阿哥聊起京城的事情，問起康熙，胤禩微笑道：“皇阿瑪安好，林大人的問候胤禩必定傳達。這位就是玉格格？我和四哥離京的時候皇阿瑪還提起玉格格呢。記得前些年四哥也在林大人府上住過幾個月呢？”白天匆匆一面，林如海也沒有特意介紹黛玉，此時胤禩問起，林如海才道：“這正是小女黛玉。小女不善飲，就以茶代酒敬兩位阿哥一杯吧。”黛玉也不扭捏，端起跟前的茶杯落落大方，“兩位阿哥請。”胤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微笑道：“玉格格客氣了。”胤禛沉默無語的幹了一杯。黛玉點點頭坐了下來并不多話。

其實從胤禛在黛玉身邊坐下，黛玉整個人就開始緊繃了起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是莫名的緊張的幾乎聯手都不知道往那裏放了一般。黛玉幾乎可以确定自己即使見到了皇上皇後也不會這這麽緊張。此時再聽八阿哥說起，四阿哥小時候還在自己家裏住過一段時間，心裏更緊張起來。林家從康熙十年不到就移居江南，這麽多年只有康熙二十八年孝懿皇後去世的時候回過京城。那麽自己的确和這位四阿哥相處過的。莫不是自己當初真的得罪過他？不然為什麽這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對于身邊的人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黛玉心中又羞又惱，美麗的小臉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只是交談中幾人并沒有注意到。當然，除了一直暗暗關注着她的某個人。

胤禛默然的吃着桌上的揚州小菜，偶爾看一眼身邊似乎坐的渾身僵硬的少女。低頭飲酒的瞬間，唇邊悄然勾起一絲不易讓人覺察的笑意。

夜裏，黛玉打發了雪雁和文靜，獨自一人在院裏的小花園散步。默默的想着今天的事和人。對于那個溫潤爾雅，玉樹臨風的八阿哥黛玉并沒有太多的注意。畢竟黛玉也不是養在深閨什麽都不懂的無知少女。皇宮裏出來的人外表在怎麽和善也有三分心計。黛玉自然不會相信這位八阿哥就真的如外表一般的無害。反倒是那冷漠少言的四阿哥，雖然爹爹對他并不見多少親熱，但是黛玉對自己的父親是足夠了解的。她明白父親眼裏對四阿哥比對八阿哥多了幾分關心。仔細算來，四阿哥的額娘孝懿皇後是爹爹的表妹，他們算起來也有一些親戚關系，爹爹自然比較關注四阿哥了，何況四阿哥小時候還在他們家住過。黛玉淺皺着秀眉，隐隐約約有些影像在腦海裏晃動，但是想要仔細抓住看看又完全無法抓住。隐約的…似乎曾經他們家裏曾經有個極重要的人，後還走了，然後自己還哭的很傷心…

黛玉記得最深的也只有有一段時間她哭的很厲害，爹爹娘娘似乎很着急。後來一直記得這回事兒，時間長了卻将哭的原因給忘了？黛玉搖搖頭，怎麽想起這個來了？

“哎呀…！”黛玉皺着秀眉一邊沉思一邊走動着，一回頭撞上了一堵牆。眼看就要摔個難看了，一雙手扶住她的肩将她拉了回來，低低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什麽這麽專心？”

“嗯？”黛玉一怔，擡頭看到眼前高大英挺的冷峻男子，“四阿哥…你怎麽會在這？”顧不上失禮，黛玉失聲問道，連忙向後退出三步遠才又道：“多謝四阿哥出手相助。”心

中卻暗暗嘀咕：若不是他突然出現在這裏，自己又怎麽會需要他救？而且這個時候四阿哥出現在這內院裏實在是太奇怪也太失禮了。胤禛眼神微微一黯，看着眼前略帶幾分警惕的清麗少女的眼中卻少了平素的冷漠。許久才低低的輕嘆一聲道：“罷了。玉兒一點也不記得哥哥了麽？”

哥哥？黛玉心中大奇，同時那濃濃的愧疚之感卻更深了。黛玉皺眉，他們原來這麽親近麽？難道自己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事？看着黛玉糾結的小臉，胤禛也并無不悅。畢竟要一個年方四歲的孩子去記住僅僅相處過幾個月的人确實是不可能的。可是……“這顆明珠你一直留着？”黛玉低頭，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身側的明珠上，原本蝴蝶的絡子早已經舊了，換上了黛玉親自打的梅花絡子。黛玉挑起絡子，啞然道：“這是…四阿哥的？”胤禛淡淡笑道：“叫四哥就行了。”黛玉沉默了，她雖然并不拘于俗事，但是要稱呼一個剛認識的皇子四哥還是有些困難的。胤禛也不勉強她只是道：“答應給你過生日，可惜一個生日也沒有等着。這些年的禮物我都命人送到先生那裏了。明日他會給你的。還有十三送你的。他可還記得你這個姐姐呢。”

黛玉眨眨眼睛，十三阿哥？

如今才年方八歲的胤祥，自然不可能記得這個只見過一面，還曾經喜歡捏自己小臉蛋的姐姐。只不過胤祥從小跟着胤禛長大，每年自家四哥為這個素未蒙面的玉格格，準備的生日禮物，讓他這親弟弟都眼紅，這才老纏着蘇培盛講這位玉姐姐罷了。這回黛玉是當真內疚了，看來原本自己的确和這位四阿哥關系極好的，雖然如今很多年沒見面大家都長大了，但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還一直記得自己，反倒是自己有些無情無義的忘得一幹二淨了。看着黛玉皺皺的小臉，胤禛也明白她在想些什麽，輕輕拍拍她的頭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四哥說過不怪你的。現在我來就是看看你，這次時間趕得及，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回京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将來進京若是有什麽事派人來四哥府上說一聲就是了。”說完，胤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黛玉怔怔的看着離去的孤寂背影，眼睛一酸幾欲流淚，一聲四哥脫口而出，“四哥…我……”

胤禛轉身看她，淡笑道：“沒關系。”

6。離別容易

“哥哥，別難過，這個給你。”

“玉兒陪哥哥，哥哥不難過。”

“哥哥，你跟玉兒回江南好不好？”

“玉兒一直一直都記得哥哥。”

“哥哥的送玉兒，玉兒的送哥哥。一人一個。要收好哦。”

“欺負哥哥的都是壞人！玉兒打！”

“嗚嗚…哥哥不要走…玉兒乖乖…哥哥不要走…”

“嗚嗚…爹爹壞…玉兒要哥哥…哥哥……”

黛玉從睡夢中醒來已是淚流滿面。昨晚一直到半夜才昏昏欲睡，卻不料睡夢中也不得安穩。剛剛睜開眼睛那失聲裂肺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萦繞。有些茫然的望向窗外竟然已經大亮，“文靜，雪雁。”

文靜掀起簾子走了進來，笑道：“姑娘，您醒了？”在看到黛玉臉上未幹的淚痕吓了一跳，驚道：“姑娘這是怎麽了？”黛玉搖搖頭道：“沒什麽，做了個夢罷了。現在什麽時候了？”文靜這才放心下來，笑道：“剛過了辰時，姑娘素來淺眠，今天好容易睡的久些誰知又做了噩夢。”黛玉一怔，“辰時？”想起昨晚胤禛說今天一早就要啓程，黛玉心中慌了起來，連忙起身梳洗了，匆匆帶着文靜就往前廳去了。那從未有過的匆忙把送早點過來的雪雁也吓了一跳。

剛走到與前院相隔的花園正好遇到林如海從外面進來，黛玉連忙上前，“爹爹，哥哥呢？”

林如海驚訝的挑了挑眉，看着女兒笑道：“哥哥？爹可不記得與你娘有給你生一個哥哥？”心中卻暗道自己失策，不應該一時心軟就讓四阿哥去見玉兒。明明早已忘了，這不過說了幾句話又親近起來了？果真是女生外向麽？黛玉急的跺腳，“爹爹……玉兒都記起來了！小時候哥…四阿哥在咱們家住過的。”四歲的記憶能記得多少林如海并不相信，只當是胤禛告訴她的，倒也不以為忤，只是道：“四阿哥剛剛和八阿哥一道走了。倒是幫了咱們一個忙把那個琏二也給帶走了。爹爹剛剛送了他們回來。”

走了？黛玉心裏頓時像是空了一塊似得。林如海看着女兒失落的神情不由輕嘆一聲道：“他們要登船還要一段時間。有什麽想跟四阿哥說的就去吧。”黛玉看了看爹爹，咬了咬唇角還是往外面走去了。林如海看了眼跟上來的雪雁和文靜道：“去給姑娘備車。”雪雁二人領命追了上去。林如海看着女兒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後面，悶咳了一聲，眉頭微微皺起。自己如今的身體也不太好了，玉兒雖然聰慧，卻年齡太小，很多事情終究是不懂的。是該為女兒好好打算一番了。

黛玉走到大門外的時候，馬車剛好也到了門口。雪雁和文靜都追了出來跟着黛玉上了車，同去的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