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黛飛揚

第30章 (3)

是要知道的，我便去做那個黑臉的。你的林妹妹與賈家斷交了，敲鑼打鼓的送半個梨了，已被戶籍官員登記在冊了。”

寶玉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身子有些發抖，向後退了幾步至床邊，因為動作幅度過大，一個阻咧倒在床上。慌忙的起來，指着寶釵哭鬧道：“你騙我！林妹妹怎麽會和賈家斷絕關系呢，你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不信你問襲人，問問府裏其它人，全京都的人你随便撿個問！”寶釵生氣的回道，埋怨的瞪着寶玉，真是個不争氣的東西。

寶玉擡頭看向站在床邊的襲人，襲人哀怨的看着自己，點了點頭，再看看屋裏頭其它的丫鬟。不用問，答案已經寫在她們的臉上了。他好失望，好失望，為什麽林妹妹要這樣對待他，為什麽？眼中的淚水頓時絕堤，嚎啕大哭道：“我不信，我不信……”

寶釵見寶玉真的信了，死心了，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帶着丫鬟們一起哄着寶玉，勸他不要難寫姊妹情誼了，世事難料，人心不古，只有正正經經的學習考狀元才是正事。

再說王熙鳳這邊，從老太太哪兒回來之後，心中便結了抑郁之氣，倒不出的苦悶。平兒為其

奉茶理氣，笑言是最近夫人心情不好連帶着她受累。王熙鳳苦心琢磨的事兒，被平兒一句話點頭了。

“前兒你和我提起，府外有人問起利錢的事兒，我便覺得不對。加之這幾日府內外禍事不斷，賈家的氣數怕是盡了，你我沒幾天活頭了。”王熙鳳本就傷寒病剛好，身子骨弱，今天這番一折騰，身子像一只空葫蘆般，裏子全被掏空了，輕飄飄的。

“瞧您說的，真吓人！”平兒從丫鬟手裏抱過巧姐兒放到王熙鳳身邊，陪着她逗弄孩子。

“唉，你我也該準備準備了，有什麽事兒要說的要做的，揀要緊的去做吧。”王熙鳳說完，有氣無力的倒在床上，瞧着臉頰粉撲撲的巧姐玩兒撥楞鼓，眼裏含着淚笑着撫摸孩子的頭。“你明兒去庫房裏頭把兩箱東西取出來差人送我哥哥哪裏去，一旦我有個三長兩短，巧姐兒也有個去處。”

“好，我明兒一早兒便去辦。”平兒應下，猶豫了一會兒，又道：“別怪我多嘴，如果真像您說的氣數盡了，這沾親帶故的人家多了，誰能逃過去？逃能逃哪裏去？只得認命罷了。”

王熙鳳恍然大悟，欽佩的看着平兒，自嘲道：“我竟不如你了，到現在還看不透。即便去求人，也要求個靠得住的人家。我那個哥哥貪財好色，最善玩樂，即便是不抄他的家，巧姐兒給了他跟進了火坑沒分別。若是要托付，還得是靠得住的人家。可憐我一世聰明，當初竟然眼見着賈家将福星趕走。”

平兒知道王熙鳳所指，安撫她不要想太多，事情已經至此，根本無法挽回什麽瞧瞧王夫人對三小姐如何？小姐且如此，她這個下人不指望有什麽好奔頭了。

一個月後，運送賈政的囚車抵達京城，據說此案備受皇帝關注。三天後，榮國府因涉嫌謀反，被官兵包圍禁嚴。賈家老太太因思兒心切，加之連日來打擊不斷，身子骨承受不住，一病不起。老太太病重之時，囑咐邢夫人、王夫人好生過日子，将自己贊了一輩子的私房錢拿出來分了，等人全散了之後，賈母招來一老嬷嬷，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囑咐她一定要親自交予黛玉。

……

“老奴雖然伺候老太太不久，但老奴知道，老太太心裏頭是時刻惦記姑娘的，沒人兒的時候，老太太總是對着姑娘的詩稿發呆，嘟囔自己錯了，錯了，活了一輩子到最後錯了。臨走的時候，老太太還說，府裏頭的事兒逃不過她的眼睛，誰對誰錯誰好誰壞她心裏清楚着。那半只梨是她能想到送姑

娘最好的禮物——”老嬷嬷說到最後，哽咽起來，皺紋溝壑的臉上挂起一串串斷了線的淚珠。

“我知道了，”黛玉隐忍着淚水讀完信，将信紙還原折疊好放回信封中，對着老嬷嬷道：“你去回老太太，我會盡力的。”

“姑娘，不好了！”王嬷嬷沖進屋裏，顧不得屋內的老嬷嬷從哪兒來，急匆匆的道：“二小姐差人來說賈家老太太去了！”

“你說什麽？老太太去了……”黛玉一屁股坐下，不可置信的看着信封上隽秀的四個字‘黛玉親啓’，細看之下，橫豎撇捺的墨跡并不均衡，忽重忽輕，可見執筆人的虛弱，定然是在顫抖的情況下十分艱難的書寫完成的。

紫鵑見姑娘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悄悄地拉着賈府的老嬷嬷，囑咐她莫要将此事說與別人，給了十兩銀錢，打發她回府。老太太剛走，賈府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送走了老嬷嬷，紫鵑扶起黛玉至院中，此刻已是正午時候，太陽當空熱辣辣的曬着大地，天兒比以往燥熱了。忽然吹來的一股涼風，竟有些透人心寒，園子裏的翠竹随之搖曳，不知哪顆樹上搖曳着掉落一片發黃的樹葉。黃頁随風飄飄蕩蕩落至黛玉的腳邊，黛玉彎腰拾起葉子，食指和拇指摩挲着葉片。

“盛夏之時，樹葉理應正當繁茂，它卻因生的體衰，被風吹掉了。生老病死，新舊交替，總有一天，我們亦如這片落葉般，油盡燈枯。”

“姑娘，您節哀，莫要傷了身。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想起當初跟在老太太身邊，自己得了許多照顧的好處，紫鵑的淚水也止不住流了下來。紫鵑不知道老太太信裏寫了什麽，她猜測多半是求姑娘什麽事兒了。

“姑娘，您打算怎麽辦？”

“老太太早知道賈家氣數快盡了，府裏人張狂鬧騰的時候，她順勢應了她們，和我們斷了親。老太太說她最疼我娘，娘去得早，她竟不能代為好好照看我，卻也不能拖了我的後腿。榮國府和我斷了關系，少了拖累，我以後行事會更方便了。我怎麽就沒想到，老太太是何等氣度之人，她怎麽會看不明白……”黛玉拿着帕子捂住自己的嘴，盡量放低自己的哭聲。老太太故意讓自己從賈家擺脫幹系，生怕賈家的後來影響了父親，影響了自己，已經做到如此，信中仍說覺得對不起黛玉，她以前總是不自覺的偏袒寶玉，忽略了黛玉的前途……

故人已去，留下活着的人獨自面對悲傷與思念。

br> 黛玉沒心思吃中飯，半卧在貴妃榻上假寐，腦海裏卻不停地閃過自己當初在榮國府的種種，畫面裏最多的是老太太的笑容，她像是個永遠都愛笑的，開心的老佛爺。黛玉睡不着，嘆了口氣起身，覺着眼睛不舒服，叫翠兒拿着鏡子，有些發腫了，正想着有什麽辦法消腫，林氏帶着人闖了進來。

林氏一進門便瞧見黛玉消沉的模樣，心情頓時爽快了。幹脆地坐在椅子上，瞧見桌上放着一碗粥，正冒着熱氣，香噴噴的，一瞧便知是放了許多補身子的東西。

“喲，這午飯剛過，世子妃就喝上了養生粥啦。”林氏酸酸的丢出一嘴，見黛玉沒什麽回應，拉着身邊一名身着翠衣的姑娘，輕聲對其道：“青兒，還不快見過世子妃！”

“青兒見過世子妃！”林青兒眨着大眼睛，仔細看了看黛玉後，方嬌羞的低頭行禮拜見。

黛玉疲倦的擡眼，瞧着這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姑娘。相貌出挑，眉眼像極了林氏，長相十分漂亮，幾乎挑不出什麽毛病，如果一定硬要挑出一個的話，就是長有些過于豔麗了，但這點對于某些男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毛病，而是致命的吸引力。這個青兒還有一個極好地先天資源，身材。黛玉看着林青兒碩大的‘兇器’只因小小的行禮兒抖動不止，情不自禁的笑了。目光轉至林氏‘那裏’，原來二人想象的地方不止一處，只是林氏現在稍顯低調了些，并未穿太過顯身材的衣裳。原來如此，怪不得王爺日日宿在林氏那裏，流連忘返。

“你多大了？”黛玉問道。

“十五”林青兒靈巧的眨着眼睛，回道。

黛玉抿了兩口粥後，方問道：“和我一樣的歲數，你生日幾月？”

“六月初一”林青兒擡起頭，笑着對黛玉說道。

“噢，那我虛長妹妹幾個月。”黛玉起身拉着林青兒坐下，吩咐身邊人給她上些茶點。林氏見黛玉待她娘家侄女很是熱情，而自己在這每每遭到冷遇，很是不滿，故意咳嗽兩聲示意她這兒還沒上茶點呢。

在大陽朝的王府裏，王爺排在最前頭，而後是王妃，世子，側妃，妾，側妃子嗣，和一些沒有位分的姨娘們。世子妃與側妃多是平起平坐的，因側妃年長，世子見其多是尊稱一聲，世子妃當然也不例外。但如若私下裏不願意，亦挑不出什麽道理來。

黛玉見林氏坐在那裏尴尬的好笑，今兒領來個娘家侄女，也不知是要吓唬誰。“紫鵑，

別忘了給林側妃上好茶，她是這兒的常客了，喜歡什麽你知道的。”

黛玉故意在‘好’和‘常客’上加了重音，諷刺林氏常常不請自來，幹些不讨好的事兒來。

林氏自然明白黛玉的意思，她怕什麽？自己輕輕地叫一聲痛，王爺可以從是十萬八千裏的地方飛奔過來疼她。哼，她才不怕這個小崽子呢。自從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做壞事要迂回着來。

“我瞧瞧，我瞧瞧，呦，我們世子妃的眼睛怎麽腫了？難不成世子剛走，世子妃便思念過度傷心的哭了？”林氏說這話的時候，黛玉沒什麽反應，反倒是林青兒羞紅了臉低下頭去。“難道不是這樣麽？可是——我也沒聽說王府裏死什麽人哪，世子妃給誰哭喪呢？你那個死去的外祖母？不對啊，我怎麽記得你們斷了親，世子妃根本沒有什麽外祖母了呢。”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黛玉深吸一口氣，勉強微笑着問道。

“當然不是，我今天來的目的呢，一是向世子妃說一聲我的娘家侄女來這小住一陣兒，世子妃改日在府裏見着了別驚着了，不認識呢。二呢，正巧過幾日是青兒十五歲的生日，我想在府裏頭大辦一場，王爺已經同意了，可要忙的事兒太多了，我們這些出身小戶的沒什麽經驗，故想請世子妃幫幫忙。”林氏巧言回道。

林氏一番話後，帶來屋子裏的一片死寂。再看屋內的丫鬟嬷嬷，無一不憤怒的瞪着林氏，或是暗地裏在心裏咒罵她。世子妃剛失去了親人，她上趕着來冷嘲熱諷，又領來了長得妖精般的侄女兒顯擺，太不是東西了。林青兒被衆人冷冷的目光瞧着發毛，起身躲到林氏身後，扯着林氏的衣袖輕聲喊着“姑姑，我們還是走吧。”

“世子妃還沒回答我呢，為什麽要走？”林氏甩開侄女兒的手，心裏埋怨她不争氣，如若青兒有她一半的精明，她至于像現在這麽大歲數了還找不到一個好主兒麽。

“好熱鬧！”水璧一進門見林氏在此，再看屋內人神色，知林氏又來挑事兒，冷言感慨一句。

衆人請安行禮，黛玉起身相迎。“今兒回的早了。”

“宮裏頭沒什麽事兒，便想着回來陪陪你，卻想不到你這裏熱鬧得緊。”水璧冷言嘲諷了一句，清冷的目光掃過林氏和她身後的丫鬟們，令她們身子不禁地一緊，心跳的飛快，低着頭半垂着眼簾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側妃求我幫着忙活

青兒妹妹的生日，我理應答應的，但近日我們正要往碧玉軒搬遷，我怕忙了這頭又顧那頭，難免有疏忽怠慢了青兒妹妹。這長眼的知道我并非有意，不長眼的還以為我故意針對青兒妹妹了呢。”黛玉笑着，不露痕跡地回絕道。

“青兒？是誰？”水璧一邊認真聽黛玉講，一邊擺弄手上的玉扳指，發現話裏頭有他不認識的人，心不在焉的問道。

“青兒是我的娘家侄女，還不快來見過世子爺。”

林氏起身笑嘻嘻的拉着青兒至水璧面前。青兒低着頭嬌羞着臉行禮，眼睛卻不時地偷瞄上座之上的水璧，瞧着瞧着臉頰越發的紅了。請安的聲音也比剛才的更加細碎輕柔，恨不得把人的骨頭咬酥了。

“免禮吧，林側妃的事兒還是自己辦吧，實在缺人手便去王妃那裏要，她整日嘟囔自己閑着無事兒呢。”水璧毫不猶豫的把事情推到自己母親那裏去，反正她真的很閑，整日緊追着他念叨着要抱孫子。“我也乏了，你們該辦什麽辦什麽去吧。”

水璧不等林氏有回嘴的機會，直接趕二人走。林氏見水璧态度冷硬，欲言又止，無法，只得帶着青兒和衆丫鬟告辭。

“紫鵑，你去端杯安神茶過來。”黛玉小聲吩咐後，呆呆的望着林氏一幹衆人離開的背影，許久，感慨道：“真漂亮。”

“什麽？”水璧品着茶，忽聽黛玉有此番感慨，覺得奇怪。

“林青兒啊，真漂亮。”

“嗯，跟她姑姑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玉黛飛揚紅樓夢中夢（七十八）

“你也覺得她漂亮？那我呢？”黛玉不服氣,自己感慨可以,自己的丈夫這麽說,心裏怎麽不是滋味呢,

“哼，小娘子吃醋了？”水璧輕佻的用食指勾了勾黛玉的下巴,滿意的笑了,将黛玉摟入懷中，目光裏透着十二分的凝重，道：“我心中只有你。”

“謝謝你，”黛玉在水璧懷裏開心的笑了,生活就這麽簡單多好。

水璧目光掃視屋內一圈，停留在放置于貴妃榻一邊的信封，是給黛玉的信。紙上的字體乃是六七十年前在女子閨中甚為流行的燕青體，再看筆法，俊秀中帶着虛飄，寫此信者當時必然已身患重病。加之近日所聞的消息，送信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需要我幫忙麽？”

黛玉起身，見水璧的目光投向賈母寫給她的那封信，猶豫地點了點頭。水璧未說二話，将信揣入懷中。

“我回來是想告訴你，皇上下旨查抄榮寧二府。”

“什麽時候？”黛玉料到會是如此，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待三日後安葬賈老太太之時，若不是老太妃求情，便是今日了。”

“怎麽會這麽快。”黛玉感慨道，這一切似乎太快了些。以賈政的迂腐性格，他絕對不會謀反的，定然是被誣告。王熙鳳弄權，賈赦的扇子事件，還有尤二姐，放債等等的事兒對于那些的世家大族，不過是些平常的醜聞。哪個深宅大院裏沒有一兩條枉死的性命？四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怕是有人可以對付他們。

“氣數将近，卻妄想撼動宮裏頭那位，這只會加快他們的滅亡。”水璧解釋道。

黛玉點了點頭，她太可怕了，看似冰冷毫無表情的面具下，隐藏着的是何等的陰毒和城府。她似乎有些明白水璧為什麽不要孩子了，原是以為他是為了孩子好，大概還有另一條原因，是為了自保，保她，她的父親，和整個恭親王府。水璧當初裝瘸躲避的，也是她。

三日後，榮寧二府被抄家，所有家眷關入大牢，無罪的下人們被遣散。昔日繁榮富足的榮寧二府被貼上了封條，欲被時間的灰塵厚厚的掩蓋。

林黛玉按照賈母心中所說，安置了鴛鴦。老太太一生仁慈豁達，教導出來的丫頭們個個品行心性好。鴛鴦忠心為主，老太太死後的當夜為了躲避賈赦的追讨，欲自殺。好在北靜王奉命查察賈家，以‘涉嫌謀反’先行将鴛鴦帶走，送至黛玉這。鴛鴦伺候了

老太太一輩子，臨終前老太太想着為她留條後路，亦是應該的。

黛玉本是想留些錢財再尋個媒人安置了鴛鴦，豈料鴛鴦看透了人世間的人情冷暖，男歡女愛，不想再嫁人。若是黛玉逼她，她或是剪了頭做尼姑去，或是随老太太去。黛玉知她性子烈，随她的意思留在了身邊做丫鬟。

巧姐兒早被鳳姐兒安排着去她哥哥那裏去，鳳姐兒的哥哥只管拿了錢，人不要。劉姥姥留下了巧姐兒，黛玉按照鳳姐當初的意思，将鳳姐兒留在她那裏的一小箱銀子送與了劉姥姥，她又添置了些，希望巧姐兒尋個好人家。鳳姐兒因病重，入牢後沒有金貴藥材供着，第二日便去了。賈赦因弄權草菅人命被發配去了邊關，府裏頭那些個狗仗人勢做了不少陰私壞事的奴才們也被一遭兒發配了。王夫人和鳳姐合夥放債錢的事兒被查出來，鳳姐去了不必再罰，王夫人被判入獄十年。賈政謀反的事兒被查清平反，卻因對後宅督管失察兒沒收家財降為平民，剩下的無關犯罪的人跟着賈政一起全部被放了出來。黛玉拿出兩萬兩來，差人偷偷的在京郊買了個小宅子、十畝地和兩個鋪子，安置賈政、邢夫人、惜春、李纨、寶玉和賈家宗族裏僅剩下的幾人，來人只說是老太太死前托一個朋友留下的。

黛玉按照老太太的囑托，平反了賈政，安置了她們，終于松了口氣。至于習慣了大戶人家花錢如流水的她們是否能過得慣小戶人家的生活，黛玉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安置她們半月後，黛玉便聽說襲人被安排嫁了人，惜春出家了。

黛玉為此去栊翠庵看望惜春幾次，人變瘦了，卻也精神，只是似乎經歷的太多事兒，看破了紅塵，變得很冷漠了。第一次瞧見黛玉卻也哭了，多是訴說對世間百态的怨恨，不如常伴青燈古佛去替賈家人贖罪來的痛快。黛玉見她安之若素，便也安了心，囑咐栊翠庵住持多加照顧惜春。

賈家的事兒告一段落後，黛玉便開始忙活搬到碧玉軒。因為太後賞的宅子比原來王府住的大很多，家具、擺設、一應生活用具全部需要新的添置。這些忙活完，已經快到深秋，按照原來黛玉求好的吉日在九月末搬入了碧玉軒。

少了林氏和她的娘家侄女青兒的騷擾，黛玉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兒。臨到年底的時候，丫鬟們給她量身子準備來年春天的衣裳，腰圍整整大了一圈，黛玉方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胖了很多。晚上水璧歸來，黛玉提起今天量衣的事情，水璧笑言喜歡黛玉有肉的模樣，更加有手感。黛玉嗔怪水璧沒有及時提醒她，

想來是要減肥了。

“一尺九，剛剛好，娘子瘦成骨頭便不好看了。”水璧溫柔的攔住黛玉的腰，呢喃道。

“噢，提起這個，我倒差點忘了。今兒量衣裳你不在，我給你量下明兒一早把尺寸告之裁縫。”黛玉說着拿尺子在水璧身上比劃，水璧順勢握住了黛玉的手。

“這麽量不準确，”

說着水璧便把外邊的衣裳脫了，只留下一身雪白的亵衣。黛玉似明白水璧的意思，轉身欲現行沐浴更衣。水璧攔住黛玉的去路，猛地将她抱起直奔床榻……

清晨，黛玉給水璧量腰的時候，不知怎麽惹着他了，害得水璧又‘鬧’了一次，搞得她有些腰疼。水璧又長高了，身材越加的完美，特別是他緊實的腹部，若是被林青兒瞧見，臉大概要紅成蘋果了。丈夫優秀，黛玉自然開心，一不小心多誇贊了水璧幾句。水璧被媳婦崇拜，心情自然好的很，在黛玉面前愈加想好好表現自己。

“明天岳父大人回來，你和我去林府住幾晚吧，好久不見，陪陪他老人家。”

“真的？青華你太好了。”黛玉開心的差點跳起來，她好久沒見父親了。打上次奉命去了蘇州，将近半年多了。“墨雲最近也總唠叨着想父親呢，這回好了。”

“是啊，你看你高興成這般，我的好妹妹靜安聽了消息，估計會興奮地飛天。”水璧穿好衣服，轉身對依就疲倦的倚在床邊的黛玉笑道。

“父親回來，她高興什麽？”黛玉奇怪。

水璧故作神秘的回道：“因為呂念卿和岳父大人一起回來的。”

“提起他，我倒是想起來了，小半年沒聽說他的消息了，去哪兒了？”

黛玉每日早晨有喝蜂蜜水的習慣，水璧見紫鵑端着碗進門，便接了過來親自端到黛玉那兒，小聲對她說道：“煙花縣。”

“噗……”黛玉接過碗本欲喝水，忽然聽到水璧的回答笑出了聲，不可置信的問道：“煙花縣？”

“正是。”水璧揚着嘴角點頭。

早飯後，水璧便出門忙活公務去了。黛玉抖了會兒墨雲，到了時辰小家夥去上課了，她便無聊起來。紫鵑、雪雁、鴛鴦等幾個貼身伺候黛玉的丫鬟互相擠眉弄眼好一陣兒，瞧着黛玉假寐，幾個丫頭湊到一起小聲議論。

“世子對林姑娘真好。”鴛鴦本不相信世間的男女情愛會如戲

文唱的那樣好聽，伺候林姑娘半年了，世子爺對林姑娘真是一百個關心，一百個貼心，家裏頭的事事順着林姑娘，家外頭的事事幫着林老爺。小夫妻倆一早兒你在一起的對話，真是甜死這幾個丫鬟了。

“我将來的夫君，有世子爺十之一，不，百之一好就知足了。”翠兒撅着嘴，花癡的冥想着。

“臭美吧你！”紫鵑點了點翠兒的額頭，笑話她也不瞧瞧自己。姑娘能得了璧世子這般好得夫君，和她自己本身的完美聰慧分不開的。紫鵑自認為生于平凡，才不去做那種美夢。

“好啊，你們全都去找夫君吧。我打算伺候姑娘一輩子，什麽男女情愛我算看透了，不及姑娘就我的恩情。”鴛鴦感慨道。

“就你忠心，我們全是奸佞。”紫鵑笑着推搡鴛鴦，來這兒半年了，還這般認真，大家平日閑聊罷了。鴛鴦歉意的笑了，她還沒适應這兒的生活方式。“瞧我，又發烈性子了，該打。”

“唉，你們說煙花縣是什麽地方？”紫鵑忽然想起來，偷偷的問道，這是她一早兒聽世子爺和姑娘說的悄悄話兒。一個地名，有什麽神秘的。

“我知道，我聽我嫂子說過，就是全都是ji女的地方。”鴛鴦想起她那個混賬嫂子便頭疼，好事兒知道的不多，偏是這些腌臜之事了解的透透的。

“那個呂驸馬豈不是去享福了？”雪雁驚訝的感慨，皇家人好大方啊，在京都和一個青樓女子鬧得沸沸揚揚。除了京城，便去煙花縣那地方享受。

“此言差矣，他是去受罪的。”黛玉突然睜眼接話茬兒道，吓得丫頭們身子向後縮。

鴛鴦膽子大，又是跟着老太太見過大世面的，故她打着頭敢問黛玉。“合着姑娘沒睡着，偷聽我們說話呢。”

“睡着了，被你們幾個吵醒了。”黛玉狡辯，右手食指撥弄着左邊的衣袖，俏皮的回道：“煙花縣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哦。”

“不對呀，砍柴的阿炳說那是快活林。”翠兒道。

“男人在哪兒尚且呆個三五日或許是快活了，如若再多住些日子，保準他被吸幹了精氣，再沒了精神頭。”黛玉對煙花縣的了解，還要多虧那段看書的日子。有一本講述大陽朝風土文化的草野文章，細細描述了煙花縣歌舞升平內裏生活糜爛的狀況。那兒只有青樓，住在哪兒的除了打手，自然是ji女。煙花縣有百餘年的歷史，聽說是從高祖皇帝氣，凡是被抄家官員的女眷多被發

配到那裏做煙花，織布，漸漸地不知誰打了頭在哪裏開了青樓。青樓的老板與官商勾結，私下買賣姿色較好的官婢進青樓，又大肆招攬全國各地窮苦人家卻頗有姿色女孩，加以獨特的技藝訓練。漸漸地這間青樓有了名，引着別家也去開，一來二往的發展，形成了現在有近百家青樓的煙花縣。原住在煙花縣的良民早早被驅散了，如今那裏除了縣衙公差，便全是ji女和各地慕名而來的piao客。

“我不信！”翠兒聽不太懂姑娘的話，卻賴着臉皮不想改口。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少兒不宜，黛玉亦不想多說。反正明兒見了呂念卿，便知傳說是否是真了。

第二日黛玉請安告別王妃後，便帶着墨雲驅車回林府。臨近中午的時候，小厮來報老爺的船靠岸了，正坐着馬車往這頭趕。說這話的時候，水璧也從宮裏趕了過來。二人牽着墨雲在院中準備迎接林如海，林如海剛進門時，黛玉瞧着他消瘦的身影鼻子不禁酸酸的，父親老了，頭發也白了不少。噓寒問暖之後，黛玉方注意到林如海身後站着的呂念卿，如若說林如海瘦，那麽此時的呂念卿只能用‘幹巴’這個詞兒形容了。當初俊朗英姿的呂念卿已經瘦得脫相了，深陷的雙眼帶着濃重的黑眼圈，出奇的大，空洞洞的，散着頹靡之氣，瞧着有些吓人。

水璧見狀，倒沒什麽意外之色，笑眯眯的狠狠地拍了拍呂念卿的肩膀，害得他幹瘦的身軀跟着一抖一抖的。“不錯，蠻精神的！”

“璧世子，您饒了在下吧。”呂念卿供着麻杆粗細的胳膊，懇求水璧放他一馬，他真的知道錯了。

“瞧你也累了，回府歇息吧。”水璧揚揚眉，惬意的看着呂念卿行禮告辭，眼見着身影飄忽到了門口，水璧突然喊住他道：“別睡過頭了，明兒一早兒要面聖呢。”

呂念卿幹瘦的身子抖了抖，緩慢的轉身深鞠躬，而後扭頭邊跑了。

林如海笑着捋胡子将一切看在眼裏，對水璧道：“你吓着他了。”

“哦？是我唐突了。”

“我是指煙花縣的事兒，吓着他了。和他坐車這一路，瞧着精神恍惚，不會有事吧？”林如海眼底閃過憂慮之色。

“岳父放心，我自有分寸。”水璧自信的回道。

“怎麽你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呢？是不是墨雲？”黛玉好奇的問道，順便拉墨雲一票。墨雲順勢點頭，如搖晃的撥楞鼓。

“爹爹不疼墨雲了，只關心呂叔叔。”

林如海哈哈大笑起來，抱起墨雲逗弄一番，沒一會兒小家夥便困乏了，林如海交由嬷嬷将林墨雲抱回房間。林如海連日趕路也乏了，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便去休息了。

黛玉很好奇水璧剛才對待呂念卿的态度，欲細問事情的原有。水璧似乎明白黛玉想說什麽，‘噓’的一聲用修長的食指堵着了黛玉的雙唇，溫潤的笑道：“這是皇上的密旨，教訓一下呂念卿，不能對任何人說！”

“你已經對我說了。”黛玉知道水璧是故意的，如若不想讓她知曉，何必多此一舉。

“那是因為我們合二為一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水璧冰涼的之間劃過黛玉的臉頰，雙眸中閃爍一絲暧昧之意，微微揚起的嘴角魅惑十足。黛玉的心随着水璧指尖的滑動，加速跳動起來，那雙手似乎是散播熾熱的源頭，一點點點燃了她的身體，她的欲望……

年後五月，呂念卿與靜安公主大婚，賜公主府，兩月後，靜安公主懷孕；隔年三月産一子，皇帝賜名丹，取赤誠之意。

☆、玉黛飛揚紅樓夢中夢（七十九）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黛玉陪着靜安公主在禦花園裏散步。靜安剛生産完不久,身子略微發福,原先的瓜子臉圓潤了不少竟有些發圓了。臉色紅潤,眼角總是洋溢着喜悅，不停地和黛玉講她的兒子丹兒如何愛鬧脾氣,小不點的便知道和她親,不惜和奶娘、教養嬷嬷在一起；靜安還說，若不是丹兒此刻睡熟了，她是沒辦法陪黛玉在禦花園閑逛的。

女人從懷孕起，她們的話題永遠愛圍繞着她的孩子。這話兒說的一點也不假,以前黛玉和靜安在一起的時候，多是她拉着自己到處玩耍，猜字謎下圍棋，要麽便是将她在公裏搜羅的各路八卦新聞拿出來分享。有時候雖然任性了些，卻可愛得緊。現在，靜安公主變成了一名合格的母親，只在短短的一年間，黛玉覺得一切變得好快。正如大陽朝朝堂上的風起雲湧，勝敗瞬息萬變。今天，或許占據上峰，明天，或許墜落地獄，便到了死期。

朝堂間的爾虞我詐，升遷便知，榮寵失寵，多與後宮的風雲變化緊密相連。比如，安親王，被封為親王中唯一一位異姓王。安親王幼年繼承爵位，學識短薄自是被人遺忘在朝堂之外。随着安親王年長，娶妻乃是了蘇州織造之女楊圓圓。有了岳父妻子的幫襯，安親王在朝堂上越嶄露頭角，且善于巴結玉貴妃，最近十分博得聖寵。連恭親王父子倆都被他比了下去。皇太後極為寵愛恭親王和水璧，自是看不過玉貴妃在朝堂內外的嚣張，便時常愛找玉貴妃的麻煩。皇帝寵溺玉貴妃乃天下皆知的事兒，母親自然是要孝順，但民間有句俗語‘有了媳婦忘了娘’，大陽朝皇帝便是這類人中的典範。為了保護他心愛的玉貴妃，皇帝與太後的矛盾激化，連着三個月，未踏進太後的寝宮半步。

眼看着要到皇帝的生辰，太後與皇帝的關系如此冷淡，最不好做的自然是皇後。雖貴為一國之母，活的卻比貧苦百姓窩囊。好在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