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更新時間2012-11-5 11:16:10 字數:2641
六年後
在熱鬧的福來客棧裏,一位紅髯客人剛進門,就對着店小二問道:“哎,小兄弟,你們門前的告示上面寫的是什麽?”
“啊,是三七寨的寨主孟辭珑發出帖子,說要招收一名資質出衆的十歲少年做義子。”
二樓茶館的一角,一位年輕婦人頭戴薄紗帽端坐在窗口旁,輕瞟了一眼,沒有說話,悠閑地喝下一口茶。
“三七寨?不過一個江湖小派吧!”
“呵呵,客官,您一定不是中原人吧,這三七寨當今可是後起之秀,在江湖上排名前十呢!”
“哼,我只知道排名第一的擎義門,其他什麽寨不寨的,我可懶得去打聽!”
店小二見他不以為然的模樣,心裏嘀咕了一句“真是孤陋寡聞”,索性撇撇嘴走開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一支迎親的隊伍引得衆人圍聚觀望。
“聽說了嗎,這新娘子可是青州首富岳員外的千金,聽說今年已經二十八了。”
“呀!都這麽大了才成親,是不是因為長得難看呀!”
“笑話!岳員外腰纏萬貫,嫁個女兒哪有這麽費勁?這可是多少想攀高枝的人求之不得的!”
“如果不是因為難看,那她怎麽會同意嫁給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你們聽說沒,那個老頭子已經死了三個老婆,現在也是體弱多病,活不了多長時間的!”
“啧啧啧,女人心,海底針,這事兒還真是令人費解啊……”
“娘,娘——”
清脆的童聲傳來,将衆人的議論暫時打斷。一個大約五六歲、頭系紫色絲帶的小女孩手持風車從樓下歡快地跑上來。
“寧兒,怎麽跑得那麽急?”年輕婦人溫柔地替小女孩擦掉額頭上的汗。
“娘,你聽,我的風車會唱歌。”說着,小女孩嘟起小嘴,帶着可愛的嬰兒肥,輕輕地吹動風車轉起來,竟真的奏出了動聽的曲調。
“這首曲子你是從哪裏學來的,我怎麽從未聽過?”
“是一位叔叔教我的,他說這首曲子叫《陌上花開》。”
“這風車也是他送的?”
“嗯,他說他喜歡我的名字。”小女孩開心地說道。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随便告訴別人你的名字嗎?”
“可是他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小女孩認真地糾正道,将衆人逗得哈哈大笑。
“快看快看,新娘子的花轎要過來啦!”大家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樓下。
“寧兒,随我下去吧。”年輕婦人起身收拾行裝。
“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岳祁晗坐在花轎裏,大紅的蓋頭下挂着兩行晶瑩的淚珠。她這輩子只喜歡上一個人,可這個人卻深深地傷了她的心。
“娘,人長大了為什麽要成親?”
“因為愛情。”
“愛情是什麽?”
“愛情是對一個人刻骨銘心的牽挂。”
“我長大了也會對一個人有刻骨銘心的牽挂嗎?”
“呵呵,會的。”
“那我也會和他成親嗎?”
“也許吧,不過只要你努力過了,一切就都是有意義的。”
坐在花轎裏的岳祁晗聽到外面的這段對話,猛地掀起蓋頭探出簾外。擦肩而過的瞬間,年輕婦人輕撩面紗對她盈盈一笑,這一笑頓時讓岳祁晗目瞪口呆。
“祀……”岳祁晗剛想開口,年輕婦人卻把食指放在唇邊制止了她。
“不要打擾我”,這句話她看明白了。
四目相對,交轉千言萬語。
年輕婦人拉着小女孩漸行漸遠,在即将轉角的一刻,她清楚地聽見岳祁晗堅定地喊着“我不嫁了!我決定不嫁了!”,年輕婦人唇邊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幸福不就是這個樣子嗎?永遠不要去等。
※※※
做夢也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竟會站在自己的墓碑前。
在這一片清幽的竹林裏,面前灰白色的石墓在月光的映襯下甚是莊嚴,身後的潭水泛着粼粼波光,似是刻意的安排,讓她那麽清晰地看到石墓底紋上精雕細刻的山茶花。
“原來你最喜歡的花是山茶花,這一點,我記住了。”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穿過她的發髻,新插上去的花頓時映紅了她的臉,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心開始狂亂地跳動,是用理性無法平複的。想到他的細心,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原來即使事過境遷,滄海桑田任輪回,可是回憶裏只要有他,一切都是刻骨銘心的難忘。
“愛妻孟辭玲之墓”,也許是這墓碑處于凄寒的環境過于久遠,也許是石壁的溫度過于冷峭,當觸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的手突然就開始發抖,既而心也開始抖起來,她下意識地咬住嘴唇,卻不禁發出壓抑的啜泣聲,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下來。
六年前,所有人都以為她吞下了水晶魔,被黛妖的鈴铛擊中後,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選擇了與黛妖同歸于盡。但只有黛妖知道,她當時并沒有将鈴铛擊在孟辭玲的胸口。這是孟辭玲使用的一個計策:如果黛妖殺了她,那水晶魔遇到血就會腐蝕,這樣一來,能救秦霄笙的唯一希望便破滅了;如果黛妖不殺她,那孟辭玲就有機會躲到事先選好的地方,伺機按動最致命的機關,讓黛妖無路可退。孟辭玲用黛妖對秦霄笙的愛賭了一把,結果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也保全了肚子裏的孩子。之後,她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一晃就是六年。
“娘,你為什麽會哭?”小女孩蹲在一旁,不解地看着石碑問道,“孟辭玲是誰?娘可認識她?”
孟辭玲是誰?她擡起眼看着面前這個可愛的孩子,心裏甚是欣慰。她右眉下的那顆黑痣,竟然和安亦舍的一模一樣。
“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應的是這裏的景嗎?她不禁在心裏自嘲。“縱使相逢應不識”,應不識……是啊,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世間早已沒有了孟辭玲這個人,既然選擇了離開又何必期待着重逢呢?不如歸去。
“寧兒,我們走吧。”
“等一下……”小女孩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慎重地放在石碑前的火堆裏。
“寧兒,你在做什麽?”
“那位叔叔告訴我,如果見到了孟辭玲,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她!”
“叔叔?是送你風車的那個叔叔?”孟辭玲下意識地問道。
“嗯,他說喜歡‘安哲寧’這個名字,更喜歡我眉下的這顆痣。”
孟辭玲恍惚明白了什麽,她慌亂地從火堆中搶出那封信。信已燃燒過半,只剩下一小片,可孟辭玲觸到上面的字跡時,卻忍不住地流下淚來。因為安亦舍在信裏只親筆題了四個字——等你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