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90-81
90.
林疏阕和館長在十八九歲的時候就認識。
館長是林疏阕初戀的舍友,學的同一專業,都是漢語言文學,也就是所謂的中文系。
林疏阕分兒沒他們高,雖說考進同一所大學,但被學校調劑到剛剛成立的社會學系裏。
當時全國沒幾個人知道還有社會學這一學科,畢竟在特殊時期,這學科被全面禁止開設。
直到七十年代恢複高考,各大高校才漸漸重新組建。
林疏阕也不知自己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反正既來之則安之。
開學時和女班委一塊去搬書,在領教材處撞見館長和初戀。
是真“撞”見,當時沒看路,差點一腦門幹碎館長的眼鏡架子。
幸而女班委和初戀一人拉一個,他倆才沒在逼仄的教材室裏打起來。
但到底還是把人眼角劃傷了,女班委直接拍板,讓林疏阕和初戀搬書走人,她領館長去校醫室。
很久很久以後,林疏阕問女班委,也就是現館長夫人,為啥當時不讓他初戀帶館長去看校醫。
館長夫人微微一笑:你猜。
林疏阕不假思索:敢情你那時候就對他圖謀不軌了?
館長插話說:這叫一見鐘情,你個文盲。
別看館長現在是個寵妻狂魔,當初館長夫人可整整追了他四年。
Advertisement
這讓林疏阕深刻意識到,什麽叫女追男,隔着崇山峻嶺。
89.
再說回到自個兒初戀。
其實他倆倒沒有館長夫妻那麽跌宕起伏戰線綿長。
林疏阕班上的人少,所以要搬的書沒兩本。
但初戀班上人多,且他的幫手還被林疏阕弄進了醫務室,所以林疏阕很自覺地搬完自己班上的書後,又颠颠兒地跑去幫忙。
一來二去,問清楚了姓名班級和宿舍號。
初戀斯斯文文地勾唇笑道:有空來找我們玩兒呀。
林疏阕雖沒有再見館長的打算,但初戀沖他這麽一笑他心裏面就開始蕩漾。
也許是初秋的風和陽光正正好,他又是十八九歲情窦初開的年紀。
至于對方性別為男,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88.
早先館長剛見到葉謹行那會兒,就跟林疏阕說:這孩子身上的有股勁兒很像你。
林疏阕貧嘴調侃:要是像我的話,他工作肯定會給你劃水摸魚。
館長補充說:是像年輕時候的你。
我自己都忘記我年輕時候是啥樣兒了。林疏阕笑笑。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确實也挺傻。
跟人小心翼翼談了三四年戀愛,除了館長夫妻,身邊沒誰知道。
畢竟那時候風氣如此,哪怕林疏阕敢莽一把,但他也不能為自己莽的這一把,斷送了初戀的前途。
結果擔心來擔心去,在自己決定南下創業前夕,初戀支支吾吾地跟他說:要不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想過安穩些的生活。
邊說邊掉眼淚,活像林疏阕強迫他一樣。
林疏阕只得說:好啦好啦,今天來我也是跟你談分手的,畢竟我南下創業也沒個定數。
一頓酒下來,酒錢也是林疏阕付的。
分手于他不是什麽太壞的事情,只不過一頓颠簸安定下來後,他買了點毛豆鹽花生,就着握手樓間的彎月亮下酒。
有班上的同學給他發來消息,問他在哪兒發財,怎麽連他最好朋友的婚禮都沒來參加。
林疏阕這才得知,初戀結婚了,跟他導師的女兒。
他們分手,也還不到兩個月吧。
初戀結婚真快啊,好奇怪。
87.
這是林疏阕一生中哭得最為凄慘的一次,主要覺得自己從頭至尾都是個傻.逼。
哭得凄慘的第二次是在館長夫妻南下來找他,請他為他們的訂婚儀式做見證人。
彼時是他混得最糟糕的一段時間,買賣不成樣子,住處不成樣子。
到車站接人時,偷摸看一看別人的車後視鏡,人也不成樣子。
沒什麽好招待的,只能請人到自己常去的小酒館坐坐。
客人沒喝多少酒,他把自己先灌醉了。
碎碎念叨了什麽,他也不記得,只記得自己哭得老慘老慘。
館長夫妻跟哄孩子似的,左一句堅強右一句會過去的。
倆損友,都是來看他笑話的,嗚嗚。
很久很久以後,他問館長夫妻為啥當時心血來潮,要不遠萬裏找他來做證婚人。
館長夫人說:這事兒非你不可。
館長說:你可以說是我倆姻緣的吉祥物。
林疏阕一頭霧水,直到他旁聽了館長為紀念結婚三十二周年給夫人的表白信,才明白過來到底為啥。
86.
敢情在他初戀結婚前一天,館長拎着麻袋打算把他初戀揍一頓。
館長的原文字是:我絕對不能容忍我的室友,是這種不念舊情,為名利放棄摯愛的人。
而當他趕到初戀的必經之路時,就已經看到夫人把人給撂倒在胡同裏,一頓猛揍。
館長當時就覺得夫人霸氣外露,英姿飒爽,多年未對上的腦電波終于連成線,後來他便主動找夫人坦誠心意。
我之前一直是不婚主義者,所以面對你的追求,我很是苦惱,覺得你能過上更好的人生,不必為我蹉跎時光。
我們能夠相識,就已經是歲月給予我的榮幸,但只是榮幸,也未必要在一起。
畢竟我幼稚,狂妄,偶爾虛僞。
我厭惡家庭,厭惡後代,厭惡一切會帶給我束縛的人和事物。
但那天我看到了你,也沒想到我會看到你。因為出于社會的各種教育和規則,我與你都不能出現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
可是你出現了,并且還搶先一步,完成了我想要完成的事情。
你說你就是看不慣朋友受委屈,哪怕朋友暫時并不在現場,也不會知道我們暗地裏為他出了這口氣。
于是,我在當時的某個瞬間想到,如果和你這樣的人步入婚姻,似乎也不是什麽被束縛的事情。
館長念得激昂澎湃,夫人也淚光閃閃。
只有林疏阕抽抽得像個傻子,明白過來為啥當時那同學跟他說起初戀結婚,還特別意外地補充一句:不知道新郎官上哪兒摔了一跤,還鼻青臉腫的。
不過林疏阕抽抽完,向館長提出意見,說他才不是初戀的摯愛。
摯愛這個詞太沉重,不适合他倆這種薄如蟬翼的脆弱關系。
85.
不曉得為啥,眼下是什麽紀念日娶妻生子日都趕上。
林疏阕唯一參加的,就只有館長夫妻在家裏辦的紀念日小聚,其他要灌他酒套他錢的聚會,一律拒絕。
葉謹行幫他處理掉請柬,這種小事肯定要交給年輕人來做。
期間葉謹行問他為啥那麽開心,他說館長夫人做的點心很好吃。
改天帶你去你領導家蹭吃蹭喝。林疏阕心情頗好道。
葉謹行點點頭,很乖巧的樣子。
林疏阕左右看了,沒覺得這孩子跟自己有什麽相似之處。
可能老相識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84.
葉謹行忽然給他遞來一封紅豔豔的結婚請柬。
看他愣愣地接過,才悶悶地補充一句:我導師送來的。
林疏阕也看到了請柬署名,這是初戀嫁女兒的請柬。
怎麽送到我這兒來了?林疏阕奇怪地喃喃自語。
總不可能是送給我的。葉謹行應着,語氣有點沖。
林疏阕拍拍沙發,示意孩子坐過來,結果人直接扭頭坐到了另一邊的矮沙發。
生氣了這是。
林疏阕放緩聲音:你不想我去?
你要去我也沒辦法。葉謹行并不正面回答。
那我就不去了。林疏阕大咧咧地把請柬往茶幾上一丢。
葉謹行聞聲轉過臉,狗狗眼裏亮晶晶的。
挺好哄,林疏阕心軟下來的同時,莫名有點疼。
小孩平時面上不顯,甚至偶爾還挺霸道,但心裏面還是在患得患失。
很好懂,很好欺負。
很……
83.
林疏阕起身,把這蜷縮的大狗狗輕輕摟住。
葉謹行回摟的力度很重。
我不是替身。葉謹行陳述道,語氣并不篤定。
你不是。林疏阕重複道,給了他這份篤定。
既然不是,你當初為什麽決定要包養我?問題兜兜轉轉,回到最初的原點。
林疏阕低頭,眼見着葉謹行一副你回答得不好就咬死你的兇狠。
林疏阕心跳加快兩拍,他又想吻一下葉謹行。
眼睛,鼻尖,或者嘴唇。
哪兒都好。
82.
但現在不是想入非非的時候。
林疏阕認真地想,認真地說:當時看你很可愛。
哈?葉謹行并未料到這個回答。
真的。林疏阕說,奈何笑了出來,使得答案都戲谑。
81.
于是葉謹行嘴上反擊,說我才不相信呢。
但胳膊收緊了些,他們一同陷進沙發裏,彼此的心跳都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