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富揚明越說越着急, 手忙腳亂的翻出了蠟燭和火柴,他要去找奶奶。
這麽黑,奶奶又沒有帶蠟燭照明, 她本來就因為駝背佝偻腿腳不便, 晚上就更危險了。
可火柴剛剛劃亮,一股風不知道從哪吹來的, 把火柴給吹熄了。
婁沁跟施雨下意識朝江棘身邊靠近了一點,緊盯着那邊的烏安婆。
富揚明卻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又要劃亮第二根火柴, 這時候, 烏安婆說話了, 她說:“不能點火,會驚走財神婆的。”
富揚明捏着火柴的手一抖, 沒有劃上去:“可我奶奶……”
“不能點火,會驚走財神婆的。”烏安婆重複了這句話。
富揚明看看手裏的火柴,扭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并不圓, 但還好是亮堂的,習慣了黑暗以後借着月光也能看清不少東西。
至少迎面看人還是能看見的。
“我去找村長!”富揚明一咬牙,放下了手裏的火柴, 扭頭就往外面跑。
江棘拔腿就跟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我們也去!”身後響起王楚孟和婁沁他們的聲音。
可富揚明顯然是習慣在夜裏奔走的,速度很快, 江棘在黑夜中也沒受到多大影響, 緊盯着前面的富揚明, 速度也不慢。
王楚孟他們就不行了, 跟着跑出大門就沒了江棘和富揚明的身影。
四個人對視了一眼, 轉身果斷的退了回去。
追不上就不追了, 這大晚上的在這個村子裏跑反而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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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住的地方其實就在祠堂旁邊,江棘跟富揚明跑到他家門口,富揚明擡手就砰砰砰砸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村長站在門裏盯着他:“幹什麽?你瘋了?”
“村長,我奶奶不見了,你幫我找找她!”富揚明一邊喘着氣一邊道,他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村長本來要發火的,聽見他這句話眉頭就皺了起來,擡腳走了出來,順手把門給帶上了,抓着富揚明一邊往走一邊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等富揚明說了,他想了想才道:“現在是最緊要的時候,不能把財神婆驚走,但三姨也是看着我長大的,她不見了我也着急,我去找村裏的男人們出來幫忙一起找,但我得說好了,找三姨沒問題,不能扯着嗓子喊,動靜給我盡量小一點,不能驚走了財神婆!”
後面的話他帶着明顯的警告之意。
富揚明連忙點頭:“我知道,我不吵,只要能找到我奶奶!”
江棘就這麽捂着右邊腮幫子跟在後面,看着村長敲了幾戶人家的門,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幾乎把村裏的男人們都給從屋子裏喊了出來,一行人也不敢大聲喊,就這麽憋着聲音,借着天上清冷的月光在村子裏找人。
她嘴裏的血腥味一直很重,要是不吞咽,那血都要從她嘴角流出來了。
一直持續到他們開始分開去找富揚明的奶奶,江棘才覺得嘴裏的血止住了。
她放下捂着腮幫子的手,始終跟在富揚明跟村長的身後。
富貴村也不大,一條寬一點的黃泥路貫穿了整個村子,從黃泥路分出去好幾條小路通往後面的一些人家,這些小路旁邊有一些小水溝。
除了小水溝,村子旁邊還有一條小溪,溪水并不深,兩旁長滿了雜草和矮樹,沿着黃泥路走到小溪邊上就是一座橋。
說是橋,其實是村民用三根樹捆在一起,然後搭在了小溪上面。
從這裏過了小溪踩過幾步路就是一塊不小的平地,也就是富揚明說的那個曬谷坪,曬谷坪那頭有一個小院子,院子裏有一棵高大的棗樹,烏安婆就住在這裏。
今天晚上富揚明把他奶奶送過了小溪,老人家就讓他回去了,富揚明想着曬谷坪是平地,而且當時烏安婆家裏還有光亮,就沒有堅持往前送,轉身回了家。
其他村民在村子裏找了起來,富揚明跟村長就直接來了烏安婆家這邊,從小溪過的時候江棘探頭看了看兩邊溪流,可惜月光不夠亮,溪流裏也長滿水草,看不見什麽。
不過,如果富揚明奶奶真的掉進小溪裏了,小溪裏水并不深,底下還有水草墊着,那麽大個人真躺在小溪裏也很好瞧見。
白天的時候曬谷坪上面會曬東西,晚上就收起來了,免得半夜打了露水,白天就白曬了。
所以曬谷坪上有什麽東西也一覽無餘,旁邊雖然也長滿了草,但那些草都不深,藏不住人,富揚明左右看了看就直奔烏安婆家的小院子了。
烏安婆家的院子裏也沒點燈,一點動靜都沒有,院門也是關着的,但只是合上,裏外都沒有上鎖。
富揚明擡手就直接推開了,一邊往裏面走一邊壓低了聲音喊:“奶奶?烏安婆婆?”
院子裏沒有人回應。
江棘跟在後面,在富揚明推開院門的那一刻感到一陣風從院子裏吹了出來,帶着血腥味。
她當即停了一下,緊接着也一起走了進去,目光将不大的院子一掃,落在了那棵棗樹下。
棗樹底下有一片陰影,富揚明跟村長都沒往那裏看,進了院子以後就直奔向裏面的屋子,江棘徑直走了過去,看着棗樹底下躺着的屍體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烏安婆在這裏。”她扭頭朝走進屋子裏的富揚明跟村長道。
去找村長之前才見過的烏安婆此刻卻躺在她家院子裏這棵大棗樹底下,背靠着棗樹,腦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後仰着,眼球鼓着像是要從眼眶裏擠出來,滿臉滿身的血。
烏安婆死了。
富揚明回身看見這一幕,吓得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緊接着想起什麽,轉身朝屋子裏手腳并用的爬,再也顧不上村長的警告,一邊踉跄着爬起來一邊哭着喊:“奶奶!奶奶!”
他怕他奶奶也跟烏安婆一樣出了事。
村長也吓得往後退了兩步,聽見富揚明的動靜,他比富揚明動作更快,已經沖進屋子裏看了一圈,回身朝富揚明道:“別嚎了,你奶奶不在這!”
說完又朝江棘道:“外鄉娃,你在這裏看着他,我去找人過來。”
也不等江棘說話,他着急忙慌的就往外面跑了。
江棘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回頭看了看那邊崩潰的富揚明,她蹲了下來,伸手碰了碰烏安婆臉上的血,這一碰,後腦勺都麻了。
烏安婆身上的血不但涼了,有一部分甚至都凝固了。
這說明烏安婆死了的時間不短,而她在富揚明見到烏安婆以後,跟富揚明跑去找村長,找了村長以後村長叫人花了點時間,但也不多。
緊接着她跟村長和富揚明腳步飛快往烏安婆家來,中間沒有停留。
這所有時間加起來不到半個小時。
可烏安婆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眼睛肯定也不大好,又沒有點燈,她就算是從江棘跟富揚明前腳剛離開家,她後腳就往自己家裏走,這一段路少說也得十幾分鐘。
回到家以後,烏安婆再被人殺死,也不至于是現在這麽個狀态。
而江棘摸到的屍體顯示烏安婆死了有一會兒了,至少比她在富揚明家裏見到烏安婆的時候還要早。
她在富揚明家裏見到的烏安婆很大可能就不是人。
江棘這會兒心裏都有點發涼,她伸手在旁邊的棗樹上擦掉了指腹的血跡,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沒有再去碰烏安婆的屍體。
富揚明也沒有吵着要去找他奶奶,癱軟在旁邊地上,抱着腦袋不敢往烏安婆這邊看。
等了很久也沒人再來,倒是富揚明突然站了起來快步朝外面走,走着走着又跑了起來。
江棘看了看烏安婆的屍體,擡腳追上了富揚明那邊。
“你要去找你奶奶?”江棘朝富揚明問。
富揚明點頭。
江棘就陪着他在村子裏找。
沒找到富揚明奶奶倒是碰到了其他幫忙的村民,朝他們問起村長的時候,一個個還反問了一句:“村長不是跟你們一起的嗎?”
碰到一個兩個的時候可以理解成村長沒找到他們,或者剛好跟他們錯開了去找其他人了。
可當之前被村長喊出來幫忙找人的村民全都聚集齊了,一問起來,沒有一個人在分開後又見過村長,至于烏安婆出事這件事情,要不是江棘跟富揚明一問,他們都還不知道。
聽說烏安婆死了,村民們心裏都有些發毛:“會不會是天黑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烏安婆年紀本來就大了,不經摔啊。”
“看起來不像是摔死的。”江棘道。
她算是就近看過烏安婆的屍體,雖然因為天黑,細節上看不太清,大體上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烏安婆不是摔死的。
富揚明沒敢多看烏安婆的屍體,不知道具體情況,聽見江棘的話也沒有接話,而是念叨着:“我奶奶還沒有找到,我得去找我奶奶。”
“現在天太黑了,看不清,要不然還是等天亮了再去找?”幾個村民在聽見江棘的話時就開始害怕了。
再加上找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富揚明的奶奶,他們心裏其實也已經不樂意再繼續找下去。
“本來現在就是關鍵的時候,按照慣例不能點燈也不能出門的,我們現在在外面晃了這麽就早就不合規矩了,萬一已經驚擾到了財神婆,今年的祭祀又失敗了怎麽辦?”
“就是啊,我們家可經不起再失敗了,要是今年祭祀再失敗,我只能丢下我爸媽和老婆出門打工去了。”
“誰不是呢……”
幾個村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像是在說着自己的難處,實際上是在逼着富揚明放棄。
“說句不好聽,咱們找了這麽久了也沒找到人,村子也就這麽大,人要麽是跑出村子了,要麽是在哪個地方已經動不了了……”
“不用你們找了,我自己去找!”富揚明紅着眼眶瞪了他們幾個一眼,轉身腳步飛快走了。
幾個村民互相看了一眼,有人也不好意思,低頭看着腳尖沒說話,還有人朝富揚明道:“別點火啊,別壞了祭祀!”
江棘在富揚明轉身走的時候就也跟着一起轉身走了。
她想了想,朝富揚明道:“他們怎麽能這樣?奶奶這麽大年紀了在外面多危險啊,明知道危險,不應該盡心盡力幫忙找嗎?好歹也是一個村子裏的!”
語氣憤憤不平。
富揚明心裏本來就憋着一股氣,聽見江棘替他說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他們只想着發財,生怕財神婆被驚走了,反正走丢的又不是他們奶奶媽媽……”
“我看他們是瘋魔了,就算今天晚上走丢的真是他們家人,他們估計也這麽個态度。”江棘道。
“說不定呢。”富揚明冷笑了一聲,心裏的怨氣已經到達了頂點,又或許對于迎財神婆這件事情他內心裏本身就不像其他村民那樣相信,一氣之下就說了不少。
“要是迎財神婆真的能讓大家富起來,我們村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了,要富早就富了。”
“年年都要迎財神婆迎財神婆,沒有哪年真的把財神婆迎回來的。”
“外面的路修不進來,政府鼓勵村裏年輕人出去找事做,掙點錢在外面安置好,結果一個個非要守着這破地方,把希望寄托在迎財神婆這種虛無缥缈的事情上面。”
江棘不動聲色的聽着,聽到這裏才問了一句:“村裏迎財神婆這個活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如果是很早以前就開始了,那麽按照富揚明的說法一次也沒有成功過,為什麽村子裏的人還都這麽堅信不疑?
“我不記得了,反正是我很小的時候,村子裏突然就有了這麽個迎財神婆的活動。”富揚明道。
江棘本來想從他這裏探聽這個祭祀活動的由來,可左右問了幾次,也沒能從富揚明口中問出答案。
他到底算是村子裏年輕的一輩,知道的事情确實不算多。
富揚明的奶奶知道的應該更多,可惜老人家現在生死不明,也找不着人。
最後還是在天已經開始亮起來的時候,大概早上六點多,江棘和富揚明把村子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最後決定往村子外面找,這才找到他奶奶。
是在那條小溪的上游找到的,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沒了,雙手蜷縮着趴在小溪邊上,下半身就泡在水裏。
富揚明遠遠看見的時候就哭嚎了一聲,緊接着往前跑了沒兩步就暈了過去。
還是江棘把她的屍體從水裏給拖了上來,一翻轉過來她眼皮就跳了跳,緊接着轉身就往下游方向烏安婆家跑。
她跟富揚明是先從那座橋開始順着小溪往下游找了,找到村子那頭才又轉頭往上游找,沒想到真找到了富揚明的奶奶。
而且,富揚明的奶奶屍體就在離烏安婆家往上游幾十米遠的地方。
岸邊矮樹雜草叢生,如果不走近了,就算是大白天的都很難注意到。
江棘很快就跑回了烏安婆家裏,她闖進院子,看見了棗樹底下烏安婆的屍體。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雖然陰沉沉的,但也足夠她看清昨晚上沒有看見的那些謝姐。
烏安婆的嘴大張着,已經張大大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程度,兩邊嘴角被撕裂到了耳根,血糊滿了她的臉和脖子,還有頭發。
江棘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富揚明的奶奶死狀和烏安婆是一樣的,嘴都被撕裂了,只是因為屍體在水裏泡着,血都被水沖散了,看起來沒有這麽血腥。
但別泡到發白的傷口也依舊讓人胃裏翻湧不止,嘴角兩邊仿佛也在隐隐作痛。
村長帶着村裏的人終于趕了過來,看見這兩具屍體臉上都流露出了恐慌。
江棘就在旁邊站着,目光從村長臉上率先掃過,緊接着又去看其他人,最後還是落在了村長的臉上。
村長嘴唇蠕動了好幾下,好一會兒才像是回過了神來,他擺了擺手,讓人把屍體先擡到烏安婆家門口那塊曬谷坪上去,緊接着又朝江棘詢問:“楊明這娃是怎麽了?”
“看見他奶奶的屍體受不了打擊暈過去了。”江棘道。
“那先把他送回家。”村長又喊了一個男人把富揚明給背了起來。
江棘朝村長問:“村長,這一下死了兩個人,而且一看就是被人給殺了的,得報警吧?”
在江棘說出這兩人都是被殺了的時候,留在這裏的村民們臉上有明顯的恐懼,還有人出聲附和:“報警,是得報警,太吓人了這……”
“現在不行!”村長卻沉着臉道,定定的看着江棘扯了扯嘴角,“這幾天正好是我們村子裏最緊要的關頭,關系到我們村子裏每一戶人家,要是報警,耽擱了正事怎麽辦?”
江棘皺眉,心想着這都死人了難道還不算是正事嗎?
但她看了看那些本來還附和她的村民,見他們臉上都露出了遲疑,還有人立刻倒戈又開始附和村長話的,她就閉了嘴,沒有再多說什麽。
村長見她閉嘴不說話了,神情滿意,扭頭看向那些村民道:“說到底,烏安婆跟三姨之所以會出事,那都是因為她們沒有遵守規矩!只要遵守規矩就不會有事!”
他這麽一說,江棘就發現昨晚上出門幫忙找人的那幾個村民臉色都很不好看,還有人已經哆嗦了起來,結結巴巴看向村長,張嘴想說什麽。
村長就像是已經知道他們要說什麽,安撫道:“不用擔心,財神婆的懲罰已經降臨,後面只要我們遵守規矩,不惹怒財神婆,我們就不會有事。”
他又手裏幾句類似的話,原本不安的村民們還真的被他給安撫住了。
尤其是在村長提出要去找老狗的時候,不少人眼睛都亮了,連放在曬谷坪上的那兩具屍體都不管了,一個個全都跟着村長要去老狗家裏。
江棘當然也要去,結果跟着走了沒多遠,村長又停了下來,轉頭朝江棘道:“外鄉娃,你跟着找了一晚上沒睡,快回去睡覺吧,順便也看着楊明這娃一點,他奶奶突然沒了,他心裏肯定不好受,你們又是他的同學。”
這是在趕人了,不想讓她跟着一起去老狗家裏。
甚至在說完這些話以後,村長還直直看着江棘,其他村民跟着一起回頭盯着江棘,一下被這麽多雙眼睛看着,還是有點讓人後背發涼的。
“那我回去睡覺了。”江棘點頭道,轉身就往旁邊小路走了,從這條小路可以去富揚明家裏,昨晚上她跟着富揚明滿村子找人時就把村子裏的路線都給記了下來。
也記下了村子裏一共有多少戶人,哪些人院子裏還有人住着,哪些院子裏已經沒人住了。
沒人住的院子就有五個,分布在村子裏各個地方,沒有什麽規律,其中一個就在富揚明家隔壁。
江棘回到富揚明家裏的時候,王楚孟四個都在院子裏坐着,她跟着富揚明到處跑是一晚上都沒睡,結果這四個留在了家裏的人臉色比她還難看。
“你們怎麽了?”江棘走過去打了一杯水灌了,清涼的井水一下肚她就打了個激靈,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婁沁張嘴想說什麽,王楚孟已經搶過了話頭,道:“昨晚上那個烏安婆不是人。”
昨晚上江棘跟富揚明跑出去以後,本來他們也想追上去的,結果追出了門就沒了兩人的身影,知道追不上了,幾人也沒有再追,轉身回到院子裏。
結果一轉身回了院子,發現本來應該在院子裏站着的烏安婆不見了。
找遍了也沒見着。
這可奇怪了,他們幾個就在院子門口堵着,烏安婆就算要走也得從他們面前經過,可他們是完全沒看見人,人就這麽消失了。
幾人也就反應了過來,他們看見的烏安婆八成不是人。
這麽一來,幾個人誰也睡不着了,就這麽硬扛着到了天亮,天一亮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本來打算跟過去看看的,卻又被村長給趕了回來。
以至于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個什麽情況,四雙眼睛這會兒全都眼巴巴看着江棘,等着她分享線索。
江棘也沒有藏着掖着,把昨晚上自己跟着富揚明出去後的事情大概說了。
得知烏安婆跟富揚明的奶奶都死了,四個人的臉色又白了一個度,都不太好看。
“現在村長去老狗家裏了,我得去看看。”江棘道。
她剛剛回來就是回來喝口水的,在外面跑了一晚上,水也沒喝的上,她嗓子幹的難受。
喝完水江棘就往外面跑。
王楚孟他們當然也想跟上來看看,可沒有一個人跟得上江棘的,關鍵是她壓根就不走尋常路啊。
“你們知道她是哪個公會的嗎?”王楚孟看着江棘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屋頂上,扭頭朝後面跟上來的三人問道,“有哪個公會有這麽牛逼的人,怎麽以前一點風聲沒聽見過?”
施雨雖然很想發言,但因為前公會給她的手套不見了,她現在還得警惕着其他人,所以強忍着沒有吭聲。
江棘知道老狗家裏在哪,很快就摸了過來。
和昨天一樣,她就趴在屋頂往下面看。
老狗家屋頂上的瓦片鋪的沒有祠堂那麽密實,她就得比在祠堂的時候還要更加小心。
還好底下的人注意力全都在那個孩子身上,也沒人注意頭頂上的動靜。
江棘過來的時候村長他們也都已經過來了,全部擠在王楚孟說過的那間外面有一棵矮樹的房間裏,像是已經把話給說開了,正在争執。
“我孫子昨天才剛生下來,孩子他媽生他的時候有多艱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的,不能見這麽多人,萬一出事了怎麽辦?”老狗的老婆叉着腰,一直擋着床上的孩子,就是不讓人靠近。
村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直探頭想要往床上看,嘴上說着:“那我一個人看看,就确認一件事情,看一眼就行了。”
“不行!過幾天再說,反正這兩天不行。”中年女人很強勢,說什麽都不肯讓步。
争執了幾個來回後,村長的臉上就有了不耐煩的神色,他回頭朝後面的人看了一眼,有人就喊了起來:“你們什麽意思?是不是想獨吞啊?”
“這不是你們一家子的事情,這關系到我們全村人以後的日子,你們這個時候鬧出這樣的态度到底想幹什麽?就算是想獨吞,就憑你孫子你以為能行?”
争吵聲越來越大,眼看着有人已經上前動手,想要把中年女人給拉扯開,還有人想要直接上去搶孩子。
就在這時候,屋子外面爆發一聲凄厲的喊聲,把裏面的人全部吓了一跳,緊接着一個女人舉着一把砍柴刀就沖了進來。
女人披頭散發的,臉色蒼白,她舉着砍柴刀神情兇狠,眼睛裏還有紅血絲:“誰碰我兒子我就跟誰拼命!”
“孩子爸已經沒了,這是我們老葛家唯一的種,你們這群狗日的敢碰他我就跟你們拼命!”
“我管你們狗日的財神還是什麽,就是不準碰我兒子!誰碰他試試?我剁了你們的狗爪子!”
女人舉着砍柴刀沖進來,碰上的人都下意識讓開了,以至于她一路順利的到了床邊,把床上的孩子護在身後。
中年女人在剛剛的争執中頭發都被扯散了,這會兒也惡狠狠的看着村長他們:“說得對!誰要是敢碰我老葛家的種,我就讓你們也都斷子絕孫!”
面對兩個随時要拼命的瘋女人,哪怕在場的都是男人,看着這一幕也有點犯慫。
畢竟不怕有人發瘋,就怕這人發瘋還不怕死,一副要拉上所有人陪葬的樣子。
村長被氣得臉都紅了,可片刻後,他又突然往後退了兩步,道:“行!你們老葛家好樣的!”
像是被氣急了,他直接轉身就走了。
一見領頭的村長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選擇了轉身跟上村長的步伐,只是有人心裏到底不甘心,走之前忍不住陰陽怪氣幾句。
“你們別忘了財神婆的規矩,小心最後自找苦吃!”
“我倒要看看沒有錢,你們老葛家拿什麽養孫子!”
等村民們罵罵咧咧走了,女人拿着砍柴刀走到門口,看見他們出了院子,她連忙跑過去把院門給關上,又感覺回來。
“怎麽樣?都走了?”中年女人連忙問道。
女人點頭,把砍柴刀放在旁邊,疾步朝床邊走去,走到了床邊後,她俯身将臉貼在床上孩子的臉上,貼着臉又哭又笑:“別怕,等過幾天事情結束了,媽媽和爺爺奶奶就帶你離開這裏。”
“好了,你才剛生完孩子,還是回去床上躺着吧。”中年女人走過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現在家裏沒什麽好的給你,你放心,過了這個坎咱們的日子就好起來了。”
女人低頭貼着自己兒子,沒有接她的話。
中年女人臉上帶着詭異的神采,語氣既興奮又忐忑,她又念叨了幾句,最後強硬的拉着女人出了房間朝隔壁的屋子去。
江棘在她們出去以後就也從屋頂下來了,趁兩人進了其他屋子,她閃身摸進了孩子在的房間,俯身伸手在孩子嘴裏摸了摸。
這一摸,她神情就變了變,眼裏閃過一絲訝異。
可外面很快又響起了腳步聲,她也不敢多待,連忙從窗戶遛了。
從孩子房間裏出來以後江棘也沒再多待,從院牆翻了出去,趕回了富揚明家。
回到富揚明家裏的時候富揚明已經醒了,正要去曬谷坪那邊找他奶奶,江棘從外面進來,就跟着王楚孟他們一起陪着富揚明去曬谷坪那邊。
施雨看見她回來,問她:“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對啊,辛星,你也一晚上沒睡,還是回去睡一覺吧,廚房裏有蒸好的玉米和地瓜,你去吃點。”走在前面的王楚孟回頭,也朝江棘道。
富揚明神情恍惚,對這些恍若未聞。
江棘倒是不困,她還撐得住,但想了想,她朝施雨看了一眼,得到施雨一個眼神後還是轉身回去了,先去廚房吃了東西填飽肚子後才回房間躺下睡了一覺。
她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還做了個夢,夢裏她又去了富貴村的那個祠堂門口。
這一次祠堂的大門敞着,而門口左右的石像變了。
變成了烏安婆和富揚明的奶奶。
兩個老人一左一右站着,身形佝偻,腦袋低垂着,嘴角被撕裂到了耳後根,鮮血順着她們的下巴往下低落。
江棘一擡頭對上她們充血的眼睛。
“啊……啊……”她們動了動被撕裂的嘴,喉嚨裏發出的聲音聽得江棘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卻發現兩個老師的眼珠子同時一轉,正死死盯着她的身後。
“姐姐……姐姐……”江棘猛地一回頭,跟身後的辛月來了個臉貼臉,她也瞬間從夢裏驚醒了過來。
“辛星,你醒了?”房間裏婁沁聽見動靜扭頭問她,見她緊皺着眉頭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做噩夢了?”
江棘眨眨眼睛,擡眼看她,一張嘴聲音還是啞的:“我知道祠堂門口那兩個石像是什麽了。”
富揚明在曬谷坪沒回來,王楚孟他們幾個趁她睡覺的時候在村子裏又走了幾圈,這會兒全都在家,聽見江棘的話以後,幾個人趕在天黑之前又去了一趟祠堂。
祠堂大門還是關着的,門口的兩尊石像矗立在那裏。
江棘隔着一段距離仰頭看去,腦海裏浮現的是富揚明奶奶的屍體。
她問道:“你們去見過富揚明奶奶的屍體了嗎?”
“見過了。”王楚孟幾人臉色都不好看,畢竟那兩個老人的屍體實在是有點詭異,死不瞑目,看起來像是被吓死的,偏偏嘴又都被撕裂了。
尤其是富揚明奶奶的屍體還被水泡過,看起來就更加滲人了。
連富揚明自己都不敢多看,現在全都用白布蓋住了。
江棘道:“你們看這兩具石像像不像富揚明奶奶?”
“最上面這一塊是富揚明奶奶弓起來的背,因為駝背太厲害,她的腦袋低到了肚子這個位置,所以一眼看過去最先看見的其實是她的駝背,也就是最上面這一大塊。”
“然後是她低垂的腦袋,這裏……這個石像把她的頭直接倒立了,臉貼在了肚子上,所以我們上次來根本沒找到臉。”
“再然後是上次你們說的抱着東西的手……”
江棘伸手,一邊說着一邊比劃,其他人聽着,看着石像聯想起上午見過的那具屍體,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是真的像。
只不過石像的佝偻程度要比富揚明奶奶的佝偻程度更加嚴重,嚴重到整個人都快要對折起來了。
再加上石像雕刻的實在是粗糙,真的很難把它和人聯系到一起。
“為什麽祠堂門口立着兩個人的雕像?而且還是富揚明奶奶的形象……”施雨仰頭看着石像,喃喃道。
這也是江棘想知道的。
江棘道:“村裏對迎財神這件事情很看重,可村子裏面和附近都沒有財神廟之類的,也沒見他們供奉財神婆的雕像,這就很奇怪了。”
“确實奇怪。”王楚孟點頭,“會不會是供奉在祠堂裏面?”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朝江棘看了過來,畢竟他們這幾個人裏只有江棘進祠堂看過。
實際上江棘也沒有真的走進去過,當時她察覺到牙齒不對勁,心裏也有不好的預感,就果斷轉身撤了。
不過裏面的大體情況她倒是看見了。
“一個黑色的盒子。”江棘道,“難不成裏面裝着的是財神婆?”
“說不定是跟財神婆有關的信物。”肖士摸了摸下巴道。
倒也有這個可能。
“天要黑了,先回去吧。”江棘擡頭看了看天色。
其他人沒有什麽意見,反正他們不可能這時候翻牆進祠堂裏面查看的,只能轉身先回去了。
等回到了富揚明家裏,富揚明也回來了,呆呆坐在院子裏。
婁沁跟施雨進了廚房,發現沒有做飯,兩人就還是跟白天那樣蒸了玉米和地瓜,打算就這麽解決幾個人的晚飯。
江棘也跟着轉進了廚房裏。
富揚明現在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樣,江棘他們叫他吃飯了,他就坐到桌邊,把玉米塞他手裏了他才會拿起來吃。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什麽。
即便富揚明只是個NPC,但對于現在的富揚明來說,他相依為命的奶奶沒了,而村子裏的人甚至都還惦記着那個狗屁財神婆。
沒人幫忙安葬老人,老人的屍體就只能擺放在那邊。
等吃完了飯,又跟昨晚一樣,六個人分成兩組回了房間睡覺。
這一晚上對于江棘他們來說是比較安穩的度過了,沒有再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
然而一覺睡醒,外面就傳來了動靜。
江棘推開門看着大家陸陸續續往一個方向走,臉上都帶着着急和惶恐的神色,她沒有猶豫,立刻就跟了上去。
這一次婁沁他們也都跟上來了。
片刻後,他們都圍在了老狗家的院子裏,看着院子裏躺着的三具屍體。
老狗夫妻倆和他們的兒媳婦昨晚上全死了,就死在自家院子裏,而且死狀跟富揚明的奶奶和烏安婆一樣,全都被撕裂了嘴,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