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也是為了她的牙齒着想, 江棘決定去哪都帶着王主管。
于是從這一天開始,江棘身上背了個透明的貓包,是她從商場負一樓那個寵物樂園找的, 聽裏面的NPC說這貓包透氣。
她想, 怎麽說劉醫生也幫自己治好牙,那不能虧待了王主管啊, 于是貓包裏放着王主管的腦袋和一部分內髒,她就每天背着這東西招搖過市。
“我都沒這麽背過我師父。”江棘感嘆, “要是讓他知道我先孝敬了別的鬼, 他得拿棍子追着我抽。”
貓包裏的王主管陰陽怪氣:“你也會剁了你師父塞高壓鍋裏?”
“那倒不會。”江棘搖頭, “指不定誰剁誰。”
王主管不說話了。
接連好幾天, 江棘說到做到,走哪都不忘帶着王主管, 每天美味館營業結束的時候,她還會順手給貓包裏的王主管投喂幾塊肉條。
“骨頭不能給你,得給老黑。”江棘順手把一塊骨頭丢給旁邊蹲坐着的小薩摩。
小薩摩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身上的毛發也髒兮兮的, 江棘去寵物樂園找貓包的時候這小家夥自己跟了上來,這幾天也在美味館蹭吃蹭喝,看着身體沒怎麽長大, 沒了眼球的眼眶裏隐隐約約長出了個什麽東西。
楊裏還想着要好好研究一下,結果多看兩眼就一臉菜色的扭頭要吐, 嘗試了幾次後最終還是放棄了。
“你這樣喂小白, 萬一它吃多了鬼肉, 變成庫房裏之前那個怪物那樣怎麽辦?”楊裏一臉擔憂。
他雖然沒有見到江棘跟庫房裏那只怪物動手的一幕, 但是看江棘後來腹部的傷口也覺得觸目驚心, 小腹隐隐抽痛, 他都能想象得到當時有多危險。
江棘卻不以為意:“反正到時候我們就要走了。”
楊裏一聽,好像也是,江棘投喂的也不多,還盡是些骨頭之類的,都不如王主管吃的肉塊,進化成怪物也要點時間和“成本”,應該沒那麽容易。
這麽一想,他就放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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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只小薩摩的名字,楊裏一想到小薩摩第一念頭就是一團雪白,所以下意識覺得它應該叫“小白”,雖然這個名字跟眼前這只小薩摩有很大的出入。
可江棘覺得,第一眼很重要,她看見小薩摩第一眼就覺得“老黑”這個名字很适合它,但她對楊裏叫老黑“小白”也沒有什麽意見,她相信,一只聰明的狗狗肯定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誰。
楊裏是不敢跟江棘争執的,他偷偷叫了小白,見江棘沒有反對,也就一直這麽叫了下去。
以至于兩人對于小薩摩的名字各有各的叫法。
之前江棘只片肉,自從養了老黑以後,她就開始動骨頭了,老黑給什麽吃什麽,咬骨頭也咬的很開心。
這天下班,江棘背着貓包出了美味館,老黑跟在她腳邊,嘴裏還叼着一根骨棒,身後的尾巴甩啊甩,步伐裏都透着開心。
江棘照舊要從溜冰場那邊走,趴在欄杆外面看着賀陽,瞅了瞅他的臉色後問了一句:“你該不會要死了吧?”
最近這幾天賀陽似乎過得很艱難,臉色蒼白,一副病恹恹随時要駕鶴西去的樣子。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江棘語氣裏透着毫不掩飾的遺憾跟可惜。
她還挺想把賀陽拉攏過來的,可惜他看起來好像要死在這裏了。
“是啊,我快死了,你要不要把你的刀借給我保命?”賀陽嘿嘿笑了笑,朝江棘問。
以他現在的狀态再這麽笑,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樣熱烈了,帶了點破碎感,挺招人心疼。
但江棘不心疼,她就是覺得可惜。
聽見賀陽直白的話,她也沒生氣,反而點了點頭:“可以啊,只要你現在退了野火加入我的公會,我就把刀給你用。”
賀陽不貧了:“那還是算了,你的公會連個名字都沒有。”
江棘輕嘶了口氣,每到這個問題就開始犯愁。
她對取名這事兒确實沒有什麽想法,主要是師父也不在身邊,她覺得取名這事兒還得跟師父商量才行。
偏偏她跟師父住的那個小破廟也沒名字,她小時候還問過師父他們住的小破廟叫什麽廟,師父說:“又沒有別人來問路,管它叫什麽廟,反正知道是我們住的廟就行了。”
不然江棘還能直接用小破廟的名字。
現在她也沒轍。
楊裏在旁邊聽着,他覺得作為公會的一員有義務給副會長解憂,于是湊過來道:“要不然取個臨時的名字?先将就着用,後面再改。”
“那臨時的名字叫什麽?”江棘側臉看他。
楊裏卡殼了一會兒,眼神亮了,突然興奮起來:“叫天下第一會!”
“俗。”溜冰場裏,賀陽簡潔點評。
楊裏瞥他一眼:“叫屠神!”
“中二。”
楊裏瞪他:“那你現在在的公會叫什麽?”
賀陽一聽,來勁兒了,還清了清嗓子:“野火。”
“呵。”楊裏吐槽,“也就這樣吧。”
“小子,你是不是沒看過公會排行榜啊?”賀陽不服了,蒼白的臉色都紅潤了那麽一點。
楊裏當然看過,他還知道野火在排行榜的排名不低,之前他還心動過呢,可惜賀陽對邀請他沒興趣,後來他又答應了加入江棘的公會,那野火排名再高也跟他沒關系了。
兩人就着公會名字吵了起來,江棘站在旁邊表情空白的走神。
“你們叫野火,那我們就叫春風!”楊裏臉紅脖子粗,扯着嗓子喊,“你們野火燒到哪,我們春風就吹到哪,遲早把你們野火給吹熄了!”
賀陽冷笑:“春風吹,戰鼓擂,我們野火怕過誰?”
“幼稚。”江棘終于回過神來了,對這兩人的争吵簡單點評後轉身走了。
楊裏雖然還想繼續吵,但看看江棘都走了,外面天也快黑了,他也只能跟上去。
跟上去走了沒幾步,前面的江棘又突然停了下來,然後一俯身,将老黑嘴裏的骨棒給抽了出來,轉身朝賀陽那邊一丢:“還你的包子,別死了。”
賀陽伸手接住了那根骨棒,脫口而出:“我又不是狗。”
“你也可以是。”楊裏怼上一句,怼完了覺得自己這一句真的是神來之筆,立刻得意起來,走到一樓了笑聲還能傳到五樓來。
賀陽:“……”
看看手裏的骨棒,敲了敲地面,還行,挺硬的。
回到宿舍,江棘把貓包就放在床上靠牆的地方,她指了指老黑,不用多說,老黑就自己在床腳趴着了。
到了半夜,女鬼在陽臺現身,瞅瞅床上的江棘,又瞅瞅貓包裏的王主管,再看看床腳趴着的老黑,她在陽臺坐了好一會兒。
淩晨三點,床上的江棘呼吸平穩睡着覺,看着像是已經進入了熟睡狀态。
床邊地面趴着的老黑也睡着了,貓包裏的王主管因為江棘睡覺前說了幾句讓她不高興的話,被江棘把貓包背轉了過去,原本面對着外面的王主管變成了面朝着牆。
坐在梳妝桌前面的女鬼盯着這邊看了看,慢慢站起了身。
不過一晃眼,站在陽臺的女鬼就出現在了房間裏面,再一晃,她就飄到了床邊,腦袋從床邊探了上來,盯着江棘瞅了瞅。
江棘還在睡覺,沒有反應,像是什麽都沒有感知到。
女鬼朝她的脖子緩緩伸出手,在即将碰上江棘脖子的時候,她的手一頓,朝着被子裏面伸去。
手還沒有完全摸進被子裏,腳邊響起低低咆哮聲。
女鬼頭皮一麻,看看江棘,見她沒醒,又連忙低頭去瞅底下正趴伏了半身朝她龇牙的老黑,壓低了聲音驅趕:“滾開!”
一邊驅趕一邊伸腿朝老黑踢。
腿剛往老黑那邊伸了一點,老黑一下就跳了起來,張大嘴一咬——“啊!”一聲慘叫響徹整棟樓,隔壁睡着的楊裏一個翻身坐起,眼神還迷糊着呢,瞪大了眼睛抱緊被子左看右看。
江棘也醒了。
想不醒都不行,她耳朵都快聾了。
好不容易甩開了老黑順帶着掉了一塊小腿肉的女鬼一擡頭,對上江棘陰恻恻的目光,她一張嘴就又要尖叫。
江棘舉起手裏的刀:“老黑,夜宵就吃涼拌舌頭吧。”
片刻後,老黑趴在床腳邊吃起了夜宵,江棘躺回去繼續睡覺,女鬼回到了陽臺,對着鏡子一邊扯臉皮一邊哭,哭也不敢出聲那種。
第二天早上,江棘背着貓包帶着老黑出門的時候,楊裏從隔壁打開門走出來,一邊打哈欠一邊問:“昨天晚上那個女鬼又想偷你刀啊?被你削了?”
江棘雖然被吵醒了一次,但還算是睡了個好覺,心情不錯,點了點頭:“老黑餓了,給它做了一頓夜宵。”
楊裏瞅瞅老黑。
老黑還是那麽點大,跟一個兩三歲小孩似的一團,身上毛髒兮兮的,瞎了的那只眼睛裏烏黑麻漆的一片,盯着看得久了好像能看見裏面有無數的東西在扭動。
“嘔!”楊裏側臉閉眼,一臉菜色。
又過了幾天,眼看着這個本給出的任務時間快要到了,這天早上,江棘帶着老黑去商場大樓的時候,走到大門口,老黑突然停了下來,朝着馬路對面狂吠不止。
江棘腳步一頓,扭頭看過去,看見對面診所裏的怨鬼全都擠在門口站着,隔着玻璃門緊盯着她這邊。
“看來是我的牙冠好了。”江棘嘀咕一句,擡腳朝那邊的診所走去,一邊走一邊念叨,“老黑,等我治好了牙就給你吃大餐,開不開心?”
“汪!”老黑仰頭吠叫了幾聲,身後的尾巴甩的飛快。
楊裏也在後面跟着,聽見江棘的話頭皮有點發緊,他低聲道:“你打算幹什麽?”
他本來想直接問江棘是不是要對劉醫生他們動手,但是想起來王主管還在江棘背後的貓包裏背着,擔心王主管聽見了會把這話告訴劉醫生,就沒有說出口。
“去戴牙冠啊,順便把王主管給咱們劉醫生送過去。”江棘道。
說着話就已經過了馬路,診所的門打開,劉醫生帶着女助手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目光在江棘和楊裏的手上晃過,最後還是落在江棘身上:“她呢?”
“我背着呢。”江棘道。
她說完就把背上的貓包給放了下來,遞給了旁邊的楊裏抱着。
楊裏抱着貓包朝向劉醫生那邊,劉醫生正好能看見貓包裏面王主管的腦袋和一部分內髒。
王主管一跟劉醫生對視上眼裏就淌出了兩行血淚,她張嘴想要說什麽,劉醫生卻先一步撇開了視線,朝江棘道:“我給你換上牙冠。”
江棘被他帶去了那個熟悉診室,躺在牙科椅上,看着上方的燈。
江棘熟練的張大嘴,任由劉醫生操作。
換牙冠比前面幾次都要快,當劉醫生說換好了,讓她上下咬合試試的時候,江棘還有點不可思議:“就好了?”
“好了,你自己看看。”劉醫生遞給她一面鏡子,扭頭看向了楊裏抱着的貓包。
江棘沒管他,自己拿着鏡子龇牙咧嘴換着角度去看自己右邊那顆牙。
雖然是比對了她原本牙齒顏色選的,但還是比周圍的牙白了那麽一點,一眼看過去的時候沒什麽不一樣的,就是不能一直盯着看,看久了就能看出不同了。
她換着角度咬了咬,稍微有一點點不舒服。
劉醫生一聽,讓她重新躺下,有給她磨了一點。
江棘左咬右咬的,總算是舒服了。
“好了。”劉醫生道,“後面定期檢查,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就去看牙醫。”
江棘心想,也就戴着這兩天,任務結束就沒有以後了,敷衍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戴好了牙冠,坐起身示意楊裏把貓包給劉醫生。
劉醫生小心接過貓包,從辦公桌底下抱出了那個高壓鍋。
診室裏的溫度瞬間就低了下去,楊裏打了個噴嚏,警惕的盯着劉醫生那邊。
江棘果斷起身,朝劉醫生道:“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說完幹脆利落的轉身就走,楊裏連忙跟上去。
在往外面走的路上楊裏整個人都是緊繃的,生怕這裏的鬼怪發難。
但奇怪的是,診所裏的鬼怪沒有對他們發難,反倒一個個全都跟着他們一起往門口走,争先恐後的,看起來比他們還要害怕。
導致楊裏跟江棘的速度越來越慢,被擠到寸步難行。
江棘低頭看了一眼始終跟在腳邊的老黑,轉身将手裏的刀遞給了楊裏:“拿着。”
“啊?”楊裏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接過了刀,轉頭看見江棘拿出了那根之前對付廚子時用過的長棍。
他張了張嘴,想說周圍鬼怪太多了,擠着擠着用長棍的話會施展不開。
話都到了嘴邊,看見江棘将長棍往前一遞,遞進了鬼怪的縫隙之間,手上暗勁一送,一震,靠近長棍左右的鬼怪立刻被震得往左右退去,她面前瞬間出現了一片空地。
楊裏自動閉嘴,把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江棘拿着長棍在前面開路,一棍一敲,打得附近的鬼怪嗷嗷叫。
楊裏本來想着有江棘開路就夠了,完全用不上他,沒走幾步,周圍的被江棘用長棍打開的鬼怪就憤怒的朝他撲了上來。
他立刻明白過來為什麽江棘要把刀交給他了。
這些鬼怪惱羞成怒,見打不過江棘就開始挑他這個“軟柿子”下手了。
這麽一想,楊裏還有點生氣,真以為軟柿子好捏嗎?捏爆了也能滋你一臉!
他一咬牙,揮着刀就開始砍,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砍一雙,一頓瞎砍,腳邊還有個老黑撿漏,将他砍下來的那些殘肢肉塊全吃進了肚子裏。
等江棘順利沖出了診所,楊裏緊随其後。
一出診所,那種被鬼怪包圍的窒息感和陰冷就消失不見,連帶着鼻尖的燒焦的味道也沒了。
楊裏一邊喘着氣一邊回頭看去,那些鬼怪全部被堵在了診所內,隔着玻璃門嘶吼着,張牙舞爪偏偏就是出不來。
他握着刀的手都在抖,手上全是抓撓的痕跡,要是再出不來,他不敢保證自己手裏的刀會不會落到那些鬼怪手裏。
這些鬼怪也想搶走這把刀,但又和商場裏那些鬼怪有點不同。
還沒有等楊裏想明白這其中的不同,他就發現診所裏的鬼怪發生了變化。
原本是所有的鬼怪都擠在了門口,緊貼着玻璃門想要出來,互相擁擠着,大概是發現出不來了,而後方好像有更恐怖的存在出現,他們開始四散逃離。
很快的,診所門口就空出來了一大片,江棘跟楊裏也總算是看清楚了裏面的情景,也知道了這些鬼怪在害怕的是什麽。
被江棘拆了的王主管又被縫合了起來,劉醫生站在她的旁邊,手裏拎着一只小鬼,雙手一撕扯,那只小鬼就被撕成了兩半,被劉醫生遞給了身邊的王主管。
王主管就這麽抓着半個小鬼撕咬吞噬了起來。
“他……他們是想幹什麽?”楊裏看着這一幕,握着刀的手又緊了緊。
江棘看着倒是沒有多麽驚訝,語氣還算得上是平靜:“大概是想讓她靠吞吃診所裏的小鬼來恢複吧。”
王主管被她拆成那樣肯定是損傷了鬼體,而小鬼靠吞吃小鬼能變成大鬼,損傷的鬼體就也能靠吞吃鬼物來恢複。
要不然,這将近一個月時間,美味館也不會一直開下去了。
被選中的鬼客人成為一道菜,被吃的只剩下骨架以後,下一頓過來分吃其他的“菜”來修補恢複,就這麽循環了下去。
不過,這個循環已經被打破了一些。
江棘沒有再看診所那邊的情況,她收回視線,把燒火棍也收了起來,轉身朝商場走去:“走了。”
“哦哦……”楊裏回過神來,也跟着轉身往商場走。
走了沒幾步他加快了腳步沖到江棘面前,将刀遞給她:“老板,這刀還給你。”
“哦。”江棘伸手把刀給接了回來,問他,“還剩下兩天了,讓你來當主廚過過瘾?”
楊裏眼神一亮,張嘴就想要應下來,酸痛的手又一下将他拉回現實,他想象了一下平時江棘主廚時的場景,連忙搖頭拒絕:“那還是算了,老板,這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來的。”
雖然說他已經能面不改色看着客人們吃“菜”了,但真要他動手他還是覺得不太行,最重要的是:“我刀功不行。”
他可沒法切出花來。
“不想幹就算了。”江棘輕啧了一聲,還有點可惜,她本來還想着剩下這兩天好給自己放個假來着。
她這段時間天天片肉,前面十幾年片的肉都沒有這一個月片的豐富,她都片煩了。
中午開始營業的時候,一個客人搶到了一號桌,後面的客人也陸陸續續進去,越到後面的客人就越是凄慘。
其中一個客人是用雙手爬過來的,整個下半身都已經沒有了。
他爬過來以後仰頭朝江棘道:“我今天想吃骨頭。”
“有你選的餘地?”江棘甩了甩手裏的刀,挑眉看着他。
客人一哆嗦,不敢說話了,雙手飛快的從地上爬過,留下一地的血痕。
楊裏看着腳邊落下的腸子,張嘴要喊住對方,一團黑色就飛撲了過來,嗦面條似的把那節腸子給嗦了。
楊裏呆了一下,認出來這團黑色是什麽以後,擡頭朝江棘問道:“老板,你快看小白,它都胖成這樣了!”
江棘朝那一團圓滾滾的黑色瞅了一眼,朝他反問了一句:“都這樣了你還叫它小白?”
楊裏瞅着眼前這團黑到看不出眼睛鼻子嘴巴的薩摩,扭頭朝江棘喊:“老板,老黑是不是有點太胖了?不能再吃了吧?”
他是擔心老黑吃多了鬼肉真的會變成怪物。
眼前的老黑雖然看起來體型還是幼年薩摩的體型,但身形圓滾滾的很多,更重要的是,它身上的鬼氣重了很多。
有時候楊裏還能看見一張鬼臉掙紮着從老黑身上蹿出來,雖然頂多是尖嘯一聲就會消散不見,但看着還是讓他忍不住擔憂。
任務的最後關頭了,他不希望再出什麽岔子。
可相比起楊裏的憂慮,江棘始終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不只不在意,她甚至還給老黑弄了加餐。
吃完了中飯,從美味館離開的客人裏,失去雙腿的客人又多了兩個。
江棘站在美味館門口看着他們身形消失,側臉看了一眼身邊的老黑。
晚上的時候也是這樣,進老黑肚子裏的鬼肉遠比進那些客人肚子裏的要多,楊裏再傻也能看出來江棘是在故意用鬼肉喂養老黑了。
“老板,你到底想幹什麽?”憋了兩天,到了離任務結束只剩下最後一天的時候,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楊裏徹底憋不住了,朝江棘問出了這句話。
江棘伸手摸了摸旁邊早就看不出形狀的一團黑色,黑色裏傳出來一道悶悶的狗叫:“汪!”
她收回手,朝楊裏道:“沒幹什麽啊,老黑還小呢,小狗想要長成大狗難免吃得多了一點。”
說着說着她還一臉欣慰的笑了起來:“我師父說了,能吃是福,小狗狗多吃點是好事。”
楊裏看着那團早就不能用“小狗”來稱呼的東西,張了張嘴,想說話,可聲音都還沒有發出來就感覺到一股森冷氣息盯上了自己。
他的手腳瞬間涼透,喉嚨口也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而那團不成型的東西在他眼中漸漸開始變化,黑色的鬼氣中出現了一只身高近有一米多的巨犬,巨犬也是漆黑一片,卻已經能看清它的五官,口中獠牙森森,口涎散發着腥臭滴落着,其中一只眼睛漆黑一片,還在往外逸散着鬼氣,另外一只眼睛……
“嘔!”楊裏猛地扭頭,一臉菜色。
江棘也看見了老黑的變化,她反應沒有楊裏那麽糟糕,反而一臉滿意:“還不錯,這兩天的鬼肉沒白吃。”
說完還伸手拍了拍老黑的頭。
看起來一臉兇惡的老黑頓時龇了龇牙。
“啪”的一巴掌,江棘給老黑來了個大逼鬥,眼神也瞬間冷了下來:“對主人龇牙?欠收拾是不是?”
老黑不龇牙了,還發出渾濁的嗚嗚哼哼的聲音朝她這邊靠。
江棘輕哼了一聲,再次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語氣意味深長:“知錯能改就是好狗。”
回到房間裏,只剩下了一顆腦袋的女鬼出現在地板上,老黑一看見她就想沖過去,張大了嘴,女鬼也跟着張大了嘴,可惜沒能發出尖叫聲。
不過,老黑也沒能咬到她。
在老黑沖上去的那一刻,江棘眼神就冷了下來,将燒火棍從背包裏拿了出來,伸腿往後一勾,宿舍門“砰”的一聲關上。
她幾步走上前,手裏的燒火棍就夾雜着烈烈破風聲甩向了老黑。
一聲比關門聲要大得多的巨響下,老黑砸爛了旁邊一排的床鋪。
江棘握着長棍站在女鬼的腦袋旁,唇角抿直,渾身上下散發着不高興。
她的突然出手也是直播間觀衆沒有想到的。
【怎麽了?主播怎麽突然不高興?】
【惹我老公不高興就該打呀~】
【不聽話的小狗就要挨揍呢嘻嘻嘻~】
【管她為什麽不高興?有戲看就行了呗。】
【我把我家那頭地獄犬給拉了過來,讓它好好看着不聽話的小狗是怎麽挨打的,兄弟們我做得對嗎?】
【取關了取關了,主播竟然打狗!氣死狗了汪!】
【……】
江棘沒空去看彈幕,身後的門被敲響,她伸手把門拉開。
楊裏站在外面,神情擔憂:“出什麽事了?我聽見好大的動靜,是不是老黑要造反了?”
江棘讓開身,讓他看清裏面的情形。
一米多高的巨犬這會兒正老老實實蹲坐在女鬼那顆腦袋旁邊,在江棘側身看過去的時候,它還讨好的搖了搖尾巴。
“沒事?”楊裏看着沒事,但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雖然現在看着沒事,但還是得小心一點。”
他壓低了聲音,朝江棘道:“畢竟它是鬼,不是真的可愛小狗。”
“嗯。”江棘點頭,“我知道。”
她當然清楚老黑不是真的可愛小狗,不然也不會直接掏出棍子來收拾對方了。
也是清楚對方不是可愛小狗,才覺得更要讓它清楚一點:她是它的主人。
這一晚上江棘都沒怎麽睡,隔壁的楊裏也沒睡,他倒是想睡,可躺下沒幾分鐘隔壁就傳來驚天動地的響聲,有一次那響聲就是隔着牆響起的。
給他吓了一大跳,差點以為牆都要塌掉了。
楊裏也不敢睡了,戰戰兢兢靠着床邊,想着一旦牆要塌了他就趕緊跳床逃生。
還好這堵牆撐過了這個晚上。
第二天一早,楊裏跳下床就飛奔向了隔壁,擡手敲了敲門。
門很快被打開,江棘臉色蒼白眼下微微有點青黑站在門裏,腳邊蹲着一只惡犬。
“走吧。”江棘道。
她一晚上沒睡,光收拾老黑去了,聲音都有點啞。
老黑老實了很多,乖乖在她身邊跟着。
進了電梯以後,老黑自己在她腳邊蹲坐着一動不動,到了美味館,客人進來,內髒掉了一地,老黑蹲坐在江棘的腳邊,淌下來的口水都流到楊裏腳邊了。
但它還是乖乖蹲坐在那裏,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撲上去吞吃。
直到所有客人進去,江棘朝老黑說了一句:“去吃吧。”
老黑才飛撲向那些東西吃了個痛快。
楊裏關上美味館的大門,跟在江棘身邊感嘆:“你就花了一晚上把它給教老實了?”
“不聽話揍一頓,多揍幾頓就長記性了。”江棘因為沒睡好,神情有點陰郁,聲音也透着一點冷。
說完以後她頓了一下,想起什麽又補充了一句:“也就是老黑能這樣教,真正的可愛小狗不行。”
“那倒是,我家就養了一條金毛……”楊裏說着說着神情低落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去。
按照美味館的規定,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優秀員工評定大會,所以只營業半天。
就等着營業結束以後召開員工大會,定下優秀員工的名額,江棘和楊裏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楊裏也是這麽想的,以至于他看着今天的客人都覺得賞心悅目起來,就等着這一切結束好離開這個鬼地方。
當營業結束,剩下一半不到的客人離開了爬出美味館,其他員工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營業結束後就消失不見。
他們全都站在外面,像上午的集會那樣站成了一排,死氣沉沉的目光都盯着江棘。
江棘背着手走到前面站定,還沒有開口,腦子裏就響起了久違了冷漠機械聲:【恭喜主播10068285完成任務,任務完成成為優秀員工獎勵積分100,成為領班獎勵積分200——】
那道聲音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響起:【主播10068285任務完成成為美味館主廚兼老板,獎勵積分5000。】
【主播10068285成功完成支線任務:重聚的戀人,獎勵積分2000。】
【此次副本直播結束,所有主播将于十秒後離開此副本,十秒倒計時開始:十、九……】
倒計時開始的那一刻,江棘伸手拍了拍旁邊蹲坐着的老黑,眉眼散開一抹瘋狂笑意:“去吃吧。”
她一揮手。
眼前白光驟現前的最後一刻,老黑咆哮一聲,撲向了離它最近的NPC。
當再次回到那片廣場的時候,江棘坐在地上,雙手扶着膝蓋,心情好到哼起了歌。
不遠處響起一聲大喊:“老板!”
她扭頭看過去,看見楊裏手腳并用連滾帶爬朝她這邊過來,撲過來以後趴在她旁邊氣都還沒有喘勻就道:“老板,你最後讓老黑幹什麽了?”
他在退出那個副本的時候最後看見的也是老黑咆哮着沖向那些NPC的一幕。
“沒幹什麽。”江棘拍拍手站起來,語氣輕描淡寫,“就是想着老黑離開了我可能會很難過,讓它化悲傷為食欲而已。”
楊裏張了張嘴,木愣愣問了一句:“老黑會一直吃下去嗎?”
“大概吧。”江棘攤手,“我也不知道啊。”
她現在又不在那個副本裏面了,後面會怎麽樣她又怎麽知道呢?
楊裏想象了一下離開前老黑的形态,又想象了一下那個副本裏的NPC,他覺得在江棘離開以後,那裏應該就沒有能壓制得住老黑的存在了。
“對了,你剛剛叫我什麽?”江棘像是突然想起來,扭頭看向他。
楊裏反應也快,立刻改口:“副會長!”
江棘滿意點頭,繼續朝前面走,沒走幾步,旁邊楊裏問了一句:“對了,副會長,你牙還疼嗎?”
楊裏知道她那顆牙是副本外就壞了的,想起來了就問了一句。
誰知道他一問,江棘腳步一停,神情古怪的動了動腮幫子。
她用力咬了咬右邊的牙,又咬了咬左邊的牙,最後還伸手進去挨個摁了摁。
“嗯?”江棘摸到了一顆格外光滑的手感明顯不一樣的牙,她用力摁了摁,那顆牙不疼,只是有一種牙龈被擠壓的感覺,和她剛做完治療戴上牙冠時的感覺一樣。
江棘想到了某個可能,眼皮跳了跳,拔腿就跑。
楊裏眨了眨眼睛,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一邊跟着跑一邊喊:“副會長!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跑什麽?牙又開始疼了嗎?”
……
商場大樓外的陽光在某一瞬間被厚厚陰雲給遮擋住了,商場大樓內,一聲又一聲的咆哮裏夾雜着尖利的驚叫和哭聲。
“砰”的一聲,一只身高十幾米的惡犬從樓頂一躍而下,将一樓地面踩出無數裂痕,它甩了甩腦袋,在空氣中嗅了嗅,發現大樓裏的食物已經被吃完了。
它當即就要往外面走去,就在要走出商場的時候,身後響起一聲極輕極輕的笑聲,無數的鬼氣從惡犬腳下裂縫中逸散出來,散到它身後某處時又都彙聚到了一起變成了一道身影。
作者有話說: